凌晨六点,秦岭暴雨未歇。
曹令安站在临时指挥所的屋檐下,指腹摩挲着那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了,父亲曹云山的容貌在褪色的相纸上依然清晰——双眼被黑布蒙住,铁链深深勒进腕骨,背景里模糊的青铜柱上刻着熟悉的蟠螭纹。
曹令安的目光死死锁在照片上,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父亲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每一处细节都像刀子般刻进心里。他仿佛又闻到父亲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感受到那双粗糙大手覆在自己头顶的温度。"爹..."喉间溢出的呼唤轻得几乎听不见。二十年了,他以为这份思念早已被仇恨掩埋,却在照片入眼的瞬间溃不成军——原来那个会把他扛在肩头看星空的父亲,始终活在他记忆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秦代地宫的建制。"齐白芷不知何时已站在曹令安身后,白大褂下摆还在滴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微微佝偻着,指节发白地攥着那张泛黄照片。
她从未见过这个总是冷峻的男人如此脆弱的一面,心头蓦地一软。想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又怕惊扰了这份沉重的思念。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她忽然发现他眼角闪着细碎的光——那是泪吗?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酸涩的爱意与疼惜在胸腔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但武侯墓里为什么会出现秦代守陵将?那卷竹简又是什么意思?"
曹令安收起照片,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他注意到女考古学家脖颈处有道细小的伤口,正渗出暗红色血珠——是刚才在墓室里被碎石划的。
"你流血了。"他突然说。
齐白芷一愣,手指刚碰到伤口,曹令安已经掏出一个青瓷小瓶。瓶塞拔开的瞬间,浓郁的药香混着某种矿物气息弥漫开来。
"别动。"他沾了药粉的指尖按在她伤口上,齐白芷倒吸一口冷气——那药粉接触血液后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在灼烧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守陵将的爪子上有尸毒。"曹令安收起药瓶,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工作证,"齐博士,你哥哥没告诉你,掘金盟在找什么?"
帐篷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警报声。两人冲进去时,监控屏幕正闪烁着红光——留守墓地的三个安保人员全部失踪,而东南角的监控画面里,一道穿着明代样式斗篷的身影正弯腰查看七星棺的残骸。
"九菊一派……"曹令安盯着那人腰间若隐若现的菊花纹银链,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日本九菊一派——作为日本最隐秘的阴阳道世家,九菊一派在京都深宅中掌控着政商两界的命脉。其宅邸门前的青铜菊纹地砖,传闻是用战败者的血浇铸而成。他们表面经营着古老的神社,暗地里却豢养着"式神将",那些被改造的半人半械怪物,在月夜替他们扫除异己。
此次踏足中国,九菊一派贪婪的目光盯上了华夏龙脉。他们带着虚伪的考古名义,实则用南洋邪术污染古墓,在青铜鼎中炼化活人精血,企图嫁接中日气运。为首的安倍家主,那张永远挂着谦和微笑的脸上,一双蛇瞳般的眼睛却闪烁着毒芒——他袖中藏着的"血引罗盘",指针是用中国风水师的指骨打磨而成。每到一处龙脉节点,必先活祭三牲,再以"蚀脉钉"钉入地脉七寸,所过之处,草木枯朽,泉眼渗血。
暴雨中的墓地如同鬼域。
曹令安贴着湿滑的岩壁潜行,青铜罗盘在掌心发烫。前方七星棺废墟处,斗篷人正用某种骨白色工具刮取棺椁上的黑灰。
"尸解仙的骨笛。"曹令安瞳孔微缩。这是南洋邪术士用来收集怨气的工具,以得道高人的腿骨制成,笛身缠绕着浸透尸油的朱砂线。吹奏时能唤起亡者残念,笛孔中渗出的黑雾会化作骷髅幻影。最邪门的是,吹笛者每用一次,就会折损三年阳寿。看来九菊一派比想象中更棘手。
他刚要从阴影中突袭,后颈突然一凉——一柄泛着蓝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动脉上。
"曹家的守墓人。"齐天魁的声音带着戏谑,"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个姿势被我爷爷拿住的。"
曹令安没有回头,但听出了至少四个人的呼吸声。掘金盟的精锐果然都来了。
陆远,考古系教授身份掩护,擅长破解古墓星象机关,能通过天文软件反向推演墓室布局。叶锋,表面是古董鉴定师,实则精通金属探测与声波成像技术,专门定位墓室金属机关。江月伪装成地质勘探员,擅长利用现代3D建模技术还原墓道结构,尤其精通水墓定位。
岳霆前特种兵出身,能通过微型地震仪探测地下空洞,专攻爆破进入墓室的精准计算。
"那个日本人手里有我要的东西。"齐天魁的匕首微微用力,"配合一次,我给你父亲的下落。"
曹令安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任由那柄匕首贴上自己的脖颈。他早察觉齐天魁的偷袭,却故意露出破绽——肌肉放松,呼吸平稳,连脉搏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他倒要看看,这位齐家少主费尽心机接近,究竟在盘算什么。匕首的寒光映在他眼底,却照不出半分慌乱,反而闪过一丝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斗篷人突然抬头,惨白的面具在闪电中泛着青光。他开口竟是流利的中文:"齐先生,您迟到了。"
"少废话,安倍晴明的罗盘碎片呢?"齐天魁拽着曹令安走出阴影。
斗篷人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个锦囊。倒出来的是一块布满裂痕的青铜残片,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星图。曹令安呼吸一滞——那分明是曹家《堪天三术》里记载的"星斗定穴盘"!
"骊山地宫的三重密码。"斗篷人用骨笛轻点残片,"需要守墓人的血,掘金盟的尺,和我们九菊的'观星眼'。"
齐天魁突然扯开曹令安的衣领,匕首在他锁骨处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滴在青铜残片上,那些裂纹竟开始蠕动重组,最终浮现出山脉轮廓——正是骊山北麓的某个隐秘山谷!
"明日辰时,骊山见。"齐天魁松开曹令安,突然压低声音:"想要你父亲活命,就看好我妹妹。"
斗篷人临走前深深看了曹令安一眼,面具下的声音带着诡异回响:"曹云山当年带走的可不只是秘密……他偷走了我们最珍贵的'龙睛'。"
临时医务室里,齐白芷正在给伤员缝合伤口。因为人少,还有几个失踪了,齐白芷也不好意思自顾自,帮忙照顾一下考古的同事,
当她第三次缝错针脚时,终于烦躁地扔下镊子。窗外的暴雨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但那张父亲书房暗格里拓片的记忆越发清晰——八岁那年她偶然发现时,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她耳光。
"齐博士需要帮忙吗?"
她猛地转身,齐白芷猛地抬头,手中标本瓶差点滑落:“你...你怎么在这儿?!”
曹令安抱臂倚门,语气淡淡:“来看看你哥有没有给你留‘惊喜’。”
齐白芷皱眉道:“什么意思?”
曹令安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弹向她:“他昨晚去了骊山北麓,和九菊的人碰头。”
齐白芷接住铜钱,脸色一变:“不可能!他答应过我不再——”
曹令安打断她道:“答应?”冷笑一声“他答应你的事,哪件做到了?”
齐白芷攥紧铜钱,指节发白:“那你呢?你们俩背着我交易什么了?”
曹令安目光微沉道:“他用我父亲的下落,换我帮他取一样东西。”
齐白芷呼吸一滞道:“...你答应了?”
曹令安沉默两秒说道:“嗯。”
齐白芷声音发颤:“为什么?你明明恨他!”
曹令安走近一步道:“因为他说...他知道当年是谁真正害了我父亲。”
齐白芷怔住了:“...不是我哥?”
曹令安眼神复杂道:“我不确定,所以才要查清楚。”
齐白芷咬了咬嘴唇道:“如果...如果最后发现真是他做的呢?”
曹令安盯着她道:“你会站在哪边?”
齐白芷眼眶微红道:“我...我不知道...”
曹令安忽然抬手,轻轻擦过她眼角:“别哭。”低声说道,“至少现在,我们目标一致。”
齐白芷抓住他手腕:“那之后呢?你们非要你死我活吗?”
曹令安抽回手,转身离开:“...等活到那天再说吧。”
曹令安靠在门框上,冲锋衣肩头还滴着水。昏暗灯光下,他锁骨处新包扎的伤口渗出暗红。
曹令安走到药品柜前,熟练地取出碘伏和绷带:"你认识这个吗?"他掏出那块血沁古玉。
齐白芷的指尖刚触到玉面,整块玉突然变得滚烫。八个虫鸟篆再度浮现,但这次后面竟缓缓显出新字:
"龙脉归玺,血嗣相承"
"这是……"
"守墓人传承玉。"曹令安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只有直系血脉接触才会触发第二重铭文。"
齐白芷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永远上锁的家谱。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你是说,我们两家……"
警报声再次撕裂夜空。对讲机里传来保安惊恐的喊叫:"东南角又出现盗洞!有、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了!"
曹令安一把拉过齐白芷冲向窗口。月光下,七个浑身漆黑的"人形"正从盗洞鱼贯而出,它们的动作整齐得可怕,每个"人"的胸口都缀着相同的玄鸟纹金扣……
"七星守陵将。"曹令安的声音沉得可怕,"你哥哥打开的不仅是棺材,还有秦始皇留给盗墓者的'七杀阵'。"七杀阵“——以北斗七星星位布局,七具铜甲尸俑各镇一关,暗合阴阳五行生克之理。尸俑内藏"磁砂火油",遇铁器即爆燃,而俑身青铜却含抗磁精金,令盗墓贼的兵器反伤自身。更绝的是,每破一阵,墓道重力便增一分,直至将人压入淬毒地刺坑中。阵眼处的铜棺刻着"非刘非嬴,入者绝嗣"八字,暗藏声波机关,震动频率能致人脏腑碎裂。此阵穷尽墨家机关术与方士阴阳学,堪称千古杀局。曹令安补充说道。
齐白芷睁大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小声惊叹:"你连七杀阵都懂?"她托着下巴,指尖不自觉地绕着发尾打转,嘴角悄悄翘起。看着他冷静说道阵法的侧脸,心跳快得像是揣了只兔子——明明该害怕这要命的杀阵,却莫名觉得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帅得要命。
最后一个黑影像是有感应般突然抬头,腐烂的面孔正对着他们所在的窗口。齐白芷看清那分明是今晚失踪的安保队长张磊的脸!
"它们在……进化?"虽然心里在开小差,她声音还是发抖。
曹令安已经拔出青铜短剑:"不,它们在找合适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