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它确实没有什么光彩的故事，但愿在你的手里，它能发挥出一些光芒。”老院长继续说道。
“您为什么送我这柄剑？”
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种，既可以理解为对老院长的质问，即您为何要送我一把破剑而不是一把更好一些的？也可以理解为，您送我这柄剑的目的是什么，是否蕴有什么含义在里面？
老院长知道刘勉真正的想法，说道：“因为它适合你。”
这句话有些伤人。
刘勉认为这把剑的身体和自己一样，都有着某种程度上的残缺。
但这些东西他最终是不愿说出口的，没想到此时……老院长替他说出来了。
他送这把剑，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勉励语言。
只有两个字。
适合。
是的，因为合适，所以相送。所谓宝马赠英雄，好剑配侠客……最糟糕的是，刘勉算不上什么英雄，他的性格也注定做不了什么侠客，所以这柄剑，大概意思便可能如老院长所说那般：仅仅只是适合而已。
一柄破剑，配一个废人。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刘勉将剑从老院长手里接过，轻轻抚摸它残缺的部分，然后朝老院长恭敬行礼，转身离开。
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总体而言也已经达到，所以是时候离开了。
门帘自动升起，他踏出茅屋的时候，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转过头，看到的不再是两只眼睛，而是一个老人。
“老院长，还有什么事吗？”
老院长此时已经换了一身道袍，整个人显得仙风道骨，很有那么一丝味道。
刘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老院长说。
“什么事？”
“你知道为何要将那些教习赶出学院么？”
那些教习此前或多或少对学院都有属于自己的贡献。老院长提起，刘勉才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学院似乎从一开始就偏袒于他，甚至都没有给那些教习申辩和后悔的机会。
这是为什么？
想着原因，答案又不由自主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因为老院长选择了他。
所以要问那些教习为什么被迫离开学院，最终的源头就要追溯到老院长为什么选择他。
刘勉问过，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连他都是如此，更别说外界那些人。
所以……那些教习们确实有些冤枉。
但是又能如何？
一将成万骨枯，有人登顶，自然要有人成为垫脚石。
很不幸的是，这次成为垫脚石的是那些此前不论身份还是其他各个方面大都要比刘勉高贵和优秀的人。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纠结起来倒显得矫情……人嘛，有时候总是要狠心一些的。
他们丢了教习这个饭碗，凭借夏夜学院教习这个名头，自然还可以到别的地方谋生。但是如果他丢了在夏夜学院的位置，那等待他的也许会是无止境的折磨。
——在你浑身能动并且脑子清醒的情况下，心里深处却非常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将有可能离世，——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折磨人的了。
这和亲眼看着自己死去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漫长，所以痛苦。
尤其这是一个漫长的等死过程。
对于刘勉而言，他不想这么迅速地就放弃对生命的渴求，他需要机会。
需要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个机会先前就在眼前，幸好他抓住了。他抢在一群教习和部分学子之前，紧紧握住了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所以现在即便得知一部分原因，他至多也仅仅感到一些愧疚。
至于更多的类似于献身、自己主动离开并让教习们回来的想法，他从未有过。
因为那样做太傻。
如今的刘勉，早已不是之前的刘勉。
他学会了为自己争取利益，尽管这些利益上面很有可能带有血腥，他也从未退缩和拒绝。
前进一步生，后退一步则死。
但凡能够思考的人，面对这种情况都知道需要怎么选择。
刘勉，也仅仅是做出了最有利于他的选择罢了。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脊背似乎也挺直了不少。
他看着老院长，非常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是保证，也是宣言。
保证自己会成为强者——赶走几个无关痛痒的教习，便能换来一位未来的强者，还有比这更加划算的买卖吗？
老院长略微吃惊刘勉给他的回答，但片刻之后又觉得欣慰。
有可能成为强者不假，但心性和手段如果不好，终归会在以后的修行道路上遇到很多问题。这些问题的产生，已经足够摧毁一名武者的内心世界。
所以这个时候学会一些权谋之术，懂得变通和保护自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且小十三也嚷嚷着不想再当武院院长，那么自己向他提出的这个人选，有这番觉悟也实属应该，否则管理起一个武院来，说不定会感到异常的别扭和力不从心。
老院长的目光有些灼热，刘勉不由微微低头，不敢正视。
心想，难不成方才说错了什么，惹老院长不满了？
没等他这个念头继续扩散，老院长便微微含笑说道：“我相信你。”
呼……
不觉间松了一口气。
刘勉认真行礼，说道：“老院长，告辞。”
“去吧……”
“丰年……”
“让他再睡一会儿。”
…………
萧丰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一个清晨。
刘勉期间去了医馆三趟，一趟是复查自己的伤势，其余两次便都是为了萧丰年。
自从那日在老院长的小世界中喝了一杯茶后，萧丰年便彻底陷入了昏睡，一直到现在。
“我真睡了那么久？”萧丰年狐疑地揉了揉一蓬乱糟糟的头发，偏头看着天边那抹照样问道。
“七天，刚好。”刘勉说道。
“就因为一杯茶？”
“嗯。”
“没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比如有人对我心怀不轨，将我迷倒想做些什么……”
“……吃过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