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纯熙接过金疮药为齐恒上药,终是没忍住,问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若说心狠,可他对桂嬷嬷,对陈鹤云,对她,都是极好的。可若说是个好人,呵,宫里哪里来的好人?
闻言,齐恒唇角翘起,“这几日你躲着我,似不想再理会我,却不知我已盼了这个问题多久。”他微微凑近了几分,声音低柔,似絮絮情话,“纯熙,我并非好人,利益至上。可我若是对一人上心,便都是真心,半分的假都做不得。”
陆纯熙细细将药膏涂抹开,听得此话,指尖微微一颤。齐恒低低笑了,轻声道:“我知你这些日子为何躲我,莫说那些传闻的真假,即使你要放弃,你也须问我一句真假,问我一句是否同意。”
陆纯熙不抬头,耳尖却是微微的红了。她能够感觉到齐恒炙热的目光,知道自己此时若是抬头就能看见这个人眼里的情意。
可是她却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意。她是心悦齐恒的,可二人之间阻碍良多,她无数次想要放弃,可又舍不得。
齐恒自然是看到陆纯熙红透了的耳尖,知晓她再如何坚强也是个女子,面皮薄得很,便不再言语。二人之间虽然沉默,却不似以往那般尴尬,而是弥漫着温馨。
待为齐恒上好药,陆纯熙又为齐恒揉了揉脚腕,以免时间久了会肿胀起来。齐恒看着蹲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揉捏脚腕的女子,只觉这个角度看着,带着不可思议的柔和,和平日里冷静冷淡的陆纯熙大不相同。
他喜欢这个样子的陆纯熙,却也喜欢她锋芒毕露,与他争锋相对的样子。无论哪一个她,都是让他心动的模样。他还记得初见,即便被人陷害,也依然冷静相待。
思绪纷飞,陆纯熙已经起身,她看了看完好的宫门,问道:“我先前便查看了,那宫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你既不是破门而入,又是如何进来的?”
齐恒冲她眨了眨眼,抬手,食指曲起置于唇间,一道清呖的哨声响起。下一瞬,一名着黑衣的男子从房顶落下。对着齐恒唤了一声“主子”。
陆纯熙惊奇的看了看黑衣男子,又看向齐恒,齐恒冲她笑。转过脸,却是冷淡的神色。齐恒对暗卫道:“将此人沉湖。”目光所及,正是被打晕的男子。
陆纯熙没想到齐恒会这么果断狠辣的将人沉湖,出声反对,“六爷,罪不至死!”这男子的状态她也看清了,神志不清,身上却并无酒味,定然是被人下药之后安置在殿中的。
闻言,齐恒无奈,道:“他已活不了了。”
陆纯熙抿抿唇,走到男子身边,蹲身检查,得出的结论与齐恒说的一样——身中奇毒,根本活不过今晚。只是男子身上的毒她并不识得,陆纯熙微微蹙眉。
“是‘一点红’。”齐恒贴心解释,“后宫奇毒。毒发时如春药发作,然而一旦与人欢好便立刻使人暴毙。”一边说着,一边对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微微俯身行礼,带着男子离开。
听齐恒解释,陆纯熙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原本以为这男子是安排来毁她清白的,如今一看,却是还要嫁祸她杀人!
今夜若非齐恒及时出现,等明早长青殿的人进来,她既失了清白,又背负一条人命!莫说失了清白之后的流言蜚语,便是那条人命,她也承担不起!这背后之人,心思委实歹毒!
只是这“一点红”她却是闻所未闻,陆纯熙不由问道:“自进宫我便研习医书,对‘一点红’却是闻所未闻,你又是如何得知?”
陆纯熙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当初他捕捉野兽重伤,自己才不眠不休研习医书。
齐恒却是没有注意到陆纯熙的这点不自在,他沉思许久,才缓缓道:“世人皆道俞美人郁郁寡欢最终自缢而亡,然这并非真相,当年我七岁,亲眼目睹娘亲被迫喝下毒酒,而逼迫者含笑告诉药效后扬长而去。娘亲为免屈辱,这才选择自缢而亡。”
齐恒眼眶微红,低低道:“便是那时,我下了决心,定要为娘亲报仇。”
亲人离去之痛,陆纯熙能够深切体会,此时她即便有再多的问题,也是不忍再开口询问。陆纯熙迟疑着伸出手拥抱他,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你这般厉害,如今又得傅姑娘的帮助,总能手刃仇人。”
“你是何意?!”齐恒惊怒,他微微推开陆纯熙,一双手紧紧抓着陆纯熙的手,“你要推开我?”
陆纯熙低着头不看他,声音很低,“我不过是小小一宫女,于你来说并无大用。傅琬夕是太傅之女,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只有她能帮你。”
齐恒简直要被气笑了,“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便是没听进心里?我说了我不是好人,可我若对一人上心,便都是真心,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真心?”
陆纯熙抿着唇不说话。
“陆纯熙,你到底有没有心?”齐恒抓着陆纯熙的手愈发用力,手臂因用力过度再次沁出血丝。
陆纯熙眼角瞥见,立时便要挣开手,“你手臂又沁出血丝了,我给你上药。”齐恒手上力道却是半分没有松懈,反倒更用力了些。
叹了口气,陆纯熙终究心软,轻声道:“傅琬夕仅凭一只猫就能令太后与你亲近,我却是没有这个能耐。我知你隐忍多年,内心煎熬,如今唯有傅琬夕能令更快的手刃仇人,我怎么忍心让你继续隐忍煎熬。”
“晚了。”齐恒扬了扬下巴,“庆典上瑾婕妤与傅琬夕的古琴合奏有着皇兄暗中推波助澜,本意是合奏之后,趁机晋升瑾婕妤位分、赐婚傅琬夕。只可惜合奏已成傅琬夕独奏。”
“什么?!”陆纯熙大惊,急声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家娘娘可有事?”
齐恒忽的一笑,“在你心中,我远远不及瑾婕妤,虽然明白你们相识十几年,可我终究意难平。”那笑里皆是自嘲。
陆纯熙不知该如何言语,看齐恒这模样也不敢追问,只是神色愈发焦急。齐恒苦涩一笑,还是安慰道:“你且放心,瑾婕妤并未出事。”
闻言,陆纯熙神色总算松懈许多。见她如此模样,齐恒更是苦涩。旋即又觉自己可笑,竟是与一女子吃起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