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好久都没有见到一枝梅了。最近他在虞国混得风生水起,成了黄炎的座上宾,天沁堂的生意也火爆得不行。
听说顾二爷初来乍到,水土不服,便由黄炎引荐了一枝梅。一枝梅立即开了一个方子,制成药饮,顾二爷饮下,很快便无碍了。
沈婉婉也好久没有见到牡丹娘子了,她心中甚是担忧。虽说牡丹阁是牡丹娘子母亲所创,又被牡丹娘子发扬光大,不过如今一枝梅倒是风头正盛。
如果不出意外,牡丹娘子离世后,他就是下一任阁主。一想到这里,沈婉婉心中就极为不自在。要是一枝梅真做了阁主,自己再留在苍云阁,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牡丹娘子虽有意让沈婉婉做阁主,不过沈婉婉知道,六王爷素来赏识一枝梅,不管牡丹娘子心意如何,六王爷都会扶持一枝梅的。
不过好在,皇帝并不怎么看得上一枝梅,甚至连六王爷,皇帝和皇后都算不得真正信得过。家家都有难忘的经,放到国家也是一样的。
沈婉婉心想,再过一段日子,又是给自己解毒,种新毒的日子了。虽然牡丹娘子没有再给她的身体里种毒,但是只要娘子人还在,总要装一装的,否则若是被六王爷和一枝梅知道了底细,更不得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枝梅来联络她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虽是在暗夜之中,沈婉婉亦能察觉得到他身上的得意之气。
如今他既是六王爷手下的红人,又在虞国搞出了一番事业,还有谁比他更会来事呢?沈婉婉直接了当,目不斜视,问他究竟有什么事,非得冒着风险潜入后宫。
一枝梅却轻轻地笑了,说道:“蔷薇,你就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吗?你也知道,牡丹娘子现已生病了,阁中之事,多由我来负责。我一向甚是器重你,你可莫要辜负了我的心意啊。”
沈婉婉轻鄙地笑了笑,夜幕之中,她看不清一枝梅的神情,却已经觉得好生厌恶,尽力压制着心头的反感,还算平静,说道:“你若有什么任务要布置,请速速布置,你若只是来闲谈的,我却也没有闲暇,苍云阁的阁规,无事不得联络,你忘了?”
一枝梅恨恨道:“终有一日,我要改了这狗屁的阁规!蔷薇,我不辞辛苦来找你,你就这样的态度?等这虞国皇帝垮了,你只有被弃的命,若还想回苍云阁,也需得我点头才行。”
沈婉婉嘴角笑着,人却是冷冷的,她有多想回苍云阁?那是什么好去处吗?沈婉婉笑道:“等到那一日再说吧。”
一枝梅望着雪地里的梅花,香气浮动,花影朦胧夜未央,忽然感慨道:“你在这里享福的日子不多了,现在谁不知道,安国公对这位新帝的忍耐越来越低了。最多明年,这个提线木偶就会被赶下台。”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内幕消息,这一点,沈婉婉早就知道了,还用得着他特地来告知?一枝梅又说道:“所以,你平时得和皇后搞好关系,现在列国都悄悄地拉拢安国公,和安国公来往,也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沈婉婉没有想那么以后,至少慕妃的以后,她不愿意多想。如果真的除不掉黄炎,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心甘。等报了仇,她立即远走高飞,她一定要报仇。沈婉婉的拳头不由得都攥紧了。
一枝梅这次布置的新任务就是这样,和黄苏媚搞好关系。这任务太难了,比杀人更难。沈婉婉是个杀手,而不是马屁精。
更何况,她和黄苏媚一向是表面客气,实则一肚子的官司。沈婉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若是去讨好黄苏媚,想必正好黄苏媚蹬鼻子上脸,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才怪。
沈婉婉一想到黄苏媚那张粉团团的脸,趾高气扬的表情,心都像冻住了似的。不过,就做做表面功夫,就忍一下吧,人在屋檐下,总有低头的时候,无论是苍云阁,还是虞国的后宫,都不是她能自己做主的。
沈婉婉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想要巴结讨好黄苏媚的,可不只自己一人。看来,其他国家,也都给嫁出去的公主发布了新的指令。
上官瑶一见沈婉婉,便噘着嘴儿,脸上没半点笑容,这可和平时笑个不停的她截然不同了。沈婉婉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上官瑶苦哈哈地说道:“也没什么啦,就是母后寄来了高山灵芝,总共才两支,却要我送一支给皇后。我本来还想着,给姐姐一支的。”
沈婉婉笑道:“皇后有孕,需得进补,本宫体弱,倒是不宜大补,妹妹只管给皇后送去就是了。”
上官瑶这才笑了笑,沈婉婉心想果然不错,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女儿若是能和黄苏媚交好,以后就算李晏下台了,兴许黄苏媚一句话,便能让自己的女儿处境天悬地别。
这么看来,一枝梅倒真是为自己着想了。只是上官瑶的父母知道给她寄好东西,自己呢?拿什么去讨好那眼高于顶,脾气又糟糕的女人?
沈婉婉左右寻思,干脆就拿出了一幅双面刺绣鸾凤图。这刺绣产自江南,也算是世间珍品了。不过,再贵重的宝物在沈婉婉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世人最大的坏,就是贪欲过多,才有了无尽的烦恼。沈婉婉经历了灭门之祸,又一次次从死人堆里捡得一条命,一切浮华之物,皆动不得她心。
沈婉婉和上官瑶相约了去玉华宫,向黄苏媚请安,送礼。正好谢冬儿也来了,倒是热闹。黄苏媚拗着大肚子,依旧是浓妆,一派华丽富贵气象,身上的浓浓的香气熏得人脑瓜仁受不了。
黄苏媚见了她们,笑得脸盘子更大,眼睛更细小了,两眼放光,瞅着上官瑶呈上的灵芝,又看看沈婉婉献上的双面绣,甚是满意,频频点头。
只是谢冬儿献上的,是一把桃木梳。黄苏媚的笑就淡了下去,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说道:“偌大个梁国,原是这般穷,本宫见过玉梳子金梳子镶宝石的梳子,倒是没见过什么桃木梳。”
谢冬儿尴尬地笑着,解释道:“娘娘,桃木可避邪,我梁国女子怀孕之时,才以桃木梳梳头,可保母子平安,生产顺遂。”
谢冬儿还没有说完,黄苏媚就嗤之以鼻,笑道:“本宫知道你宫里没什么好东西,少些说词吧。罢了,你们有这份心,也算难得了。”
谢冬儿确实是最穷的妃子了,她在梁国没有半点地位,到了虞国,只靠那点月例过日子,李晏虽有时给了赏赐,到底也有限,谢冬儿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日子过得,还不及有些得势的宫女滋润。
沈婉婉正低着头,黄苏媚忽然走到她面前,说道:“慕妃,你头上这只银簪子,倒挺好看,听说是岳大人的女儿送你的,是么?”
沈婉婉猝不及防,僵硬地点了点头。黄苏媚直接拔下了沈婉婉的簪子,说道:“本宫见惯了金的玉的,倒不想这银的别有一番风味,就与了本宫吧。”
沈婉婉自然无法拒绝,黄苏媚更加满意,赞道:“本宫觉得慕妃是越来越乖巧了,本宫越来越喜欢呢。”
沈婉婉抬起双眼,目光落在那一只银簪子上,此刻它正躺在黄苏媚的掌心,闪着凛凛的寒光。
她心中大呼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