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似的。凭着杀手的警惕性,她不由得努力集中精神,用力掐了一下对方的腰,也好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哼声,沈婉婉更急了,再用力掐了一下,心想难道是黄苏媚找了人,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干掉?
那人还是没有将沈婉婉放下,沈婉婉渐渐运气,双眼渐渐睁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扑面而来。玄色的衣料在她眼前晃着,沈婉婉已经猜到是谁了,心中又是意外,又是气恼,又有些暗暗的欢喜——她怎么能不欢喜呢?
李晏来了,自然能给她一切她需要的,像炭火,肯定就会有最好的,锦被,还有手炉,还有吃食,对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
李晏一言不发,也没有察觉到沈婉婉已经醒过来了。沈婉婉悄悄地瞟他,这锋利的下颌线,跟刀剑削成的一般,很是分明。
他的眼神照旧向上,根本看不到怀中的自己,仿佛抱着一只猫儿狗儿似的。沈婉婉赶紧又闭上眼睛,就当自己还昏迷着,不然还真是有些尴尬呢。
李晏横抱着沈婉婉,经过正殿时,对桑丛说道:“桑丛,朕先带慕妃回昭明殿了。看她的样子,病得不轻。朕得带她回去,等她好了,再送回来。”
桑丛正是求之不得,如此一来,这冷宫就只有他和佩玉了,他更可以专心地照顾佩玉了。李晏忽然打趣道:“桑丛,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啰。”
沈婉婉暗想,原来他这么不正经!好在桑丛为人憨厚实在,定不会乱来。李晏又说道:“你一向最是用功,这些年来为了报仇,也从不关心旁的事。如今既有一人,能入了你的眼,你可一定要珍惜。”
这倒像是人话。沈婉婉心想,他说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好像自己什么都懂似的。其实他自己的事,比谁都要糟糕。
想到这里,沈婉婉都快忍不住笑了。桑丛很是动容,跪谢李晏,道:“陛下说的,属下都记住了。陛下与娘娘更是恩爱,属下一定听陛下的话,也听娘娘的话。”
看来,自从和佩玉好上后,桑丛的嘴皮子,也比从前利落了一些。沈婉婉都有些羡慕佩玉了。
沈婉婉并不想去昭明殿,但是不知为何,却又说不出口。自己当了风寒,在冷宫可能需得好几日才会痊愈,可是昭明殿不一样啊,有最好的药,有最暖和的床榻,还有可以让人安神的沉香。
虽然,有李晏在,自己和他独处,总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相处起来有些吃力。但只要自己假装昏迷,不看他,不和他讲话,也能相安无事的。
想到这里,沈婉婉就放了心,任由他带自己走。李晏飞行的时候,将沈婉婉藏于宽大的狐裘里,墨狐的皮毛所制,将沈婉婉的白狐披风都掩住了。
夜里虽极寒,但沈婉婉被重重狐皮包着,反而觉得热气腾腾。她又觑着眼睛,偷偷地看李晏。夜色中他的脸,仍是没有任何表情,沈婉婉只怕看得久了,会被他察觉,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做个废物,原来是如此轻松自在。沈婉婉被李晏悄悄带回了昭明殿,将她安置于内殿。连宫人都全屏退了。
沈婉婉被放在了床榻上,李晏开始替她解开白狐披风,又替她取下头上的金簪子,然后轻轻地盖上被子。沈婉婉安然地享受着他的照顾,嘴角不自觉微微地笑着,李晏不由得看了看她,自言自语道:“看来,你是做了好梦了?”
沈婉婉仍只是昏迷,李晏又说道:“你一天天的,净给朕添麻烦,你不是武艺高强吗?怎么就病倒了?朕说你是故意的才对。”
沈婉婉仍旧努力憋住,此时她若开口,就是入了他的套了。她还不了解他?
李晏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果然有些烫。这可不行,她一日病着,便一日不能训练暗卫,这得耽搁多少事啊。
李晏便转过身,走到一旁的抽屉前,郑重地从里面取出一只盒子,又从盒子里取出一颗药丸。沈婉婉觑着眼,看着李晏的背影,还有他手中那颗小球一般的药丸。他这是,要下点猛的了?
沈婉婉不由得内心发怵,看来有病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自己只是偶感风寒,不必吃那么大的药丸吧。先前桑丛拿的药丸,也只有指甲盖那般大小呢。况且沈婉婉正昏迷着,他要怎么给自己喂下去呢?
沈婉婉静静又有些惊恐地看着,看他如何操作。只见李晏找来了一张素纸,将药丸包裹住了,再将右手放上去,来回那么两下,再摊开纸时,里面却都是细细的粉末了。果然,他藏得太深了。沈婉婉更觉得,自己必须假装昏迷,才能看到更多的,他的真实面目。
李晏将药粉和进了水里,又用勺子调匀了,那细心的样子,让沈婉婉感到身上都麻了。她应该感动吧?他大半夜的,将她从冷宫弄了出来,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真是感动坏了。
区区一个风寒而已,看他多紧张啊。沈婉婉先前还想笑,如今却笑不出来了。她觉得,他是自己睡不着,闲着了,一定要找点事做做。现在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了,他对照顾人这件事情,仿佛已经上瘾了。
李晏端着药碗,来到床前,俯着身,即使闭着眼睛,沈婉婉也能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哪里,她都能清晰地察觉到。
李晏舀了满满一勺子药,喂进沈婉婉的嘴里。好苦!沈婉婉艰难地咽下,又来一勺,沈婉婉整个人,都被苦水浸透了,连眉头都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李晏却还一勺接着一勺,喂给沈婉婉。
沈婉婉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可是都装到这里了,就继续装下去吧。她应该感谢他的,心里却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去。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有数,她随便吃一点药就好了,他却弄得这般郑重。
沈婉婉被他一碗药灌下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李晏却又摸着沈婉婉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自语道:“果真不那么烫了。这药果真是有奇效。”
沈婉婉哭笑不得,她还觉得又昏又热呢,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李晏端着碗,又转过身去,换了一只碗,沈婉婉在心里喊着救命,难道他还有猛药?
谁知一阵甜香散开,让人瞬间就醉了,李晏正往碗里倒着玫瑰甘露,倒好了,便又端到床头,忙忙地给沈婉婉喂了一勺,谁知一个手抖,竟然洒了,洒在沈婉婉的脸上,顺着往脖颈下流。
沈婉婉在内心直叹气,李晏也慌乱起来,连忙取出鲛帕替沈婉婉擦拭,却还抱怨起来了,“你都昏迷了,还皱起眉干甚?是不是又要和朕顶嘴啊?”
他倒有理了,沈婉婉快要爆炸了,可此时她若醒来,和他大眼瞪小眼,再吵闹上几句,只怕真是收不了场了。
罢了,且让他继续上演独角戏吧。沈婉婉任凭他摆弄,擦脸,擦脖子,他倒是执着,又给沈婉婉喂玫瑰甘露,虽然这一次,甜到了心里,但沈婉婉都快被他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