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回宫后,一夜无眠。
当年谋害沐孝仪的人,一个个浮现出来,黄炎,付云起,还有寒玉,他们一个也别想逃掉。沈婉婉心中又是悲愤,又是兴奋。
如今看起来,却还都不是除掉他们的时候,黄炎身边,高手如云,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可以再冒险,而付云起只是黄炎的爪牙,等收拾了黄炎,再来对付付云起。
至于萧娘嘛,看她现在的日子,过得也甚是能苦,可以称得上是生不如死,这反而让沈婉婉不急于除掉她了。
有黄炎的折磨,还有身份不明的人的暗杀,萧娘无论是在国公府内,还是府外,都是踩在刀尖上行走,一朝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想到这里,沈婉婉倒觉得有些解恨了。
沈婉婉辗转一夜,清晨起来后,佩玉见她脸色很不好,连眼睛都肿了,不由得低声询问道:“主子,你昨夜又去何处了?陛下可来过,还坐了许久,要奴婢给你捎一句话。”
沈婉婉打了一个呵欠,接过佩玉递来的帕子,轻轻洗了面,说道:“是什么话啊,这一天天的,见不着面,也不忘递话来训我。”
佩玉憋着笑,说道:“正是呢,主子,你听了,可不要生气啊。陛下说了,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刚一说完,佩玉就自己先笑开了,沈婉婉正拿着妆台上的金簪子,笑道:“贫嘴的丫头,你倒是和他一气了,个个都来怄我。”
佩玉见沈婉婉拿金簪,却又说道:“主子,陛下特别地交代了,今日你去昭明殿,还是像那日一般素净些。”
沈婉婉却只管往发间插上金簪子,说道:“本宫昨夜没休息好,太素就显得更没气色。佩玉,你将那身绯色的衣裳找出来,本宫好久没有穿鲜色了。”
佩玉却犹犹豫豫的,沈婉婉说道:“怎么,你不听我的了?”
佩玉连忙说道:“娘娘,你是故意要和陛下作对么?只怕又会生出事端来。”
沈婉婉却笑得很是欢喜,说道:“本宫怕什么,他要本宫打扮素净,无非是想让本宫仿着慕和公主,可是本宫今日又没事求他,何必顺了他的心意?他也没有次次顺本宫的心。”
佩玉知道,自己拿这个反复无常的主子没有法子,只得依言,寻出绯色的衣裳,又精心地上了妆,头上插上了玫瑰金簪,还有翡翠的头花,犹嫌不够,又戴上了珍珠流苏坠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很快,小安子就过来了,说是请沈婉婉快些过去。沈婉婉不慌不忙,用过早饭,又逗了一回檐下的玉色鹦鹉,这才准备出门去。
行至半路,却见小林子匆匆地来接了,沈婉婉不由得笑道:“林公公,本宫这不是来了吗?何必弄得如此郑重其事?”
小林子上下打量着沈婉婉,眉头越皱越紧,语气里带着哀求,“娘娘,你今日真是美极了。只是,只是今日陛下心情不大好,娘娘可否穿得素净一些,像上一次的,那白衣衫,就很不错,陛下很喜欢。”
沈婉婉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如何素净啊?既然陛下心情不好,那本宫也不去碰那个钉子了,本宫先回宫歇着,等陛下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去。”
小林子更加慌乱了,他将沈婉婉请到一边,小声又焦急地说道:“娘娘,今儿你务必得去哇,今儿是陛下的生辰哪。”
沈婉婉一惊,李晏的生辰不是已经过了吗?小林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让她愈发看不上了,就是编谎,也要编一个像样点儿的嘛。
小林子却认真地说道:“娘娘你信我,这是真的,咱们陛下真正的生辰,并无人知晓,这是因为当时内府记录有误,后来也没有改正过来,陛下自己也觉得,只是小事,就没有理会。只是颜大人已经来了——”
沈婉婉一听颜辰来了,即刻应答道:“也好,本宫就回去换。”
没一会儿,一身素衣的沈婉婉,就翩然出现在了昭明殿,颜辰果然在,他与李晏正饮酒呢。两人有说有笑,沈婉婉一进去,两人都回过头来,沈婉婉浅笑道:“想必我来的不是时候。”
颜辰却赞道:“慕妃这一身打扮,着实雅致出尘,定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沈婉婉懒得听他的,既然是李晏的生辰,看他也有些可怜的,就来陪陪他吧。但沈婉婉也知道,李晏所要的,是慕和公主的陪伴,所以,沈婉婉可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要站在那里,把自己弄得像慕和公主就好了。
颜辰说起了顾二爷,可真是又阔气又爽快,自己陪他在京城闲玩的这些日子,顾二爷不仅在京城买了宅子,还出手阔绰,送了自己不少东西。
李晏白了他一眼,笑道:“他如何能不阔气?只怕救灾的官银,都落入了灵奇楼,他反倒到这里来充豪爽,真是岂有此理!若得了时机,朕不会饶了这帮人!”
颜辰忙岔开话题,让李晏不要上火,沈婉婉款款行来,坐在一侧,好奇地问道:“那顾二爷,究竟是何等人物?”
李晏却制止她道:“慕妃,今日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少说话,最好不说话。”
真的,他真的拿自己当替身呢!沈婉婉心头有些冒火,但还是压制了下来。今儿是特别的日子,她也不多与他计较,毕竟如果他真的能翻盘,自己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沈婉婉便甜甜一笑,点头同意。她这一笑,却吓到了颜辰和李晏,颜辰杯中的酒都洒落了出来,而李晏的眼睛都直了。
沈婉婉心中有些得意,果然温柔才是世间无坚不催的利器,她含笑站了起来,见窗边有一架古琴,便走上前去,坐于琴前,缓缓拨动了琴弦,一时间,除了琴声,再无旁的动静。沈婉婉满面春风,弹了一曲《采莲曲》,一曲弹罢时,余音不尽。
沈婉婉回头时,只见颜辰已呼呼睡去,而李晏也眼神迷离,曲终之时,面色恍然。看来,昨夜他们也都没有歇息好,本来想露一手的,没想到直接将他们催眠了。
真是不懂欣赏之人!沈婉婉唤来了小林子,让他安排将颜辰带到别处歇息,殿外的杜衡也进来了,直接背起颜辰。此时李晏却清醒过来了,但酒意未消,看着面前的沈婉婉,含混不清地说道:“慕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沈婉婉愈发得意起来,说道:“陛下,臣妾可以再弹奏一曲。”
“罢了,你的曲子有毒,朕不听了,你就坐在那里,记着,眉眼低垂,嘴角微微上扬,朕看你的时候,你的笑不可以太张扬,不可以露出牙齿来,不可以——”
沈婉婉倏然起身,说道:“臣妾做不来,陛下另寻高人吧。”
说着,沈婉婉便准备离开,李晏叹了一口气,自己饮了一杯酒,摇头晃脑叹道:“朕终是不能再与她相见了。”
沈婉婉实在不能再忍了,径直走到李晏面前,步步紧逼,李晏却一步步后退,沈婉婉毫不客气地说道:“陛下,请看清臣妾这张脸,这双眼睛,这鼻子和嘴巴,陛下可以自欺欺人,但臣妾必须告诉陛下,就算是孪生姐妹,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臣妾可以哄骗陛下,但陛下真能骗得了自己一世吗?”
李晏听后颓然,手中的酒杯都落在了地上,空气一时都静止了。沈婉婉以为他会暴怒,他却只是颓然,腰都塌了下来,挥着手,说道:“是朕错了,你走吧。”
沈婉婉一时又悔上心头,不管怎么说,今儿是他的生辰。她又觉得过意不去,却又不知如何解释,便一转身,匆匆地离开了。
走到殿外时,又见到了杜衡,杜衡看了看沈婉婉,十分不快地剜了她一眼,沈婉婉也不意外,也不理会,脚步不似先前轻快,自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