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刚刚出来,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原因是陆战霆一年前接受的心脏移植手术,需要大量的靶向特殊药物维持器官机能。
而这种特殊的复制器官,并不是常规民用医院里能够提供的。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飞过一片片惊世骇俗的真相,等待挖掘。
“萧陌......”
我感受到身后那只温热的大手,与我同步骤同比例地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我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于桃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空洞而美丽的眼睛望着远方起起伏伏的星辰。
就好像这一切都事不关己一样。
可是我知道,在陆战霆的心里,只有于桃。
从始至终,都只有于桃,是他永远也摘不到的花。
“桃姐......”
我从萧陌掌中脱开身子,向于桃走了过去。
开口,声音却先一步哽咽了自己。
“战霆他之前是不是......”
“是温之言帮他找的心脏移植。”
于桃机械地转向我,然后又机械地转脸过去,看向病房的大门。
我倒吸一口冷气,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就知道,事情真的如我所想。
从温之言打电话叫陆战霆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人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仿佛有什么早已构架起来的交易,在我所认知的范围之外。
还有最后,陆战霆毅然决然地冲进地下室,开枪的时候。
他有没有想过,温之言的死,就意味着他自己的生命也将要熬到尽头?
可是他却还是做了选择,可是他在最后车上,强秉着快要殆尽的生命力,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
一个人,要多少勇气和慷慨,才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赴死?
“战霆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于桃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曾以为像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流泪的,至少,不会用流泪来表达悲伤。
可是我更相信,今天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流露出的情绪和评价,一定是陆战霆很受用的。
“会有办法的。”
萧陌走上来,搂住我的肩膀。
“温之言能做得到的,我们也一定有办法做得到。何况,整个研究基地实验室的基础,都是从我外公他们手里接过来的。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些线索的。”
“你觉得,萧天航他们,会认么?”
于桃嘴角撇过一丝嘲讽的冷笑。
这种态度,令我窒息,也令萧陌窒息不已。
我们何曾在于桃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鄙夷?她对萧陌,从来都是唯天唯地。
可是如今,在她眼里,我只能看出那种对权力和算计,无上的鄙夷。
我一直以为,陆战霆是最游戏人生的人。
后来才明白,他其实,才是活得最明白的。
他生来无牵无挂,无欲无求,心随所欲,只追求自己想追求的,只认可自己值得认可的。
我相信他对萧陌的感情是真挚崇敬的,虽然表面上,他从来没给过对方一个好脸色,但骨子里是服的。
我更相信他对于桃的感情是始终如一的,虽然这些年,他暗搓搓地各种撩我,甚至有好几次,我这个立场不坚定的渣女,都快要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但我更知道,他看着于桃的时候,眼睛里那种快乐,是发自内心纯粹的。
陆战霆就像一个孩子,一个从来不屑于对任何事纠结负责的孩子。
但是他总是会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给到最值得的人。
就像孩子抱着最大最红的苹果,用来向你表达爱意是一模一样的。
我想,如果我的生活是可以平静如常的。
能被陆战霆这样的男人喜欢,或许更是一种纯粹的幸福。
当天晚上,我和萧陌坐在车子里,往回走。
开车的人是沈彬。
我注意到他今天开车的样子不是特别的稳,可能是跟他右手受了点伤有关吧。
我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血腥味已经凝固成一种令人难受的气息。
但我太累了,就躺在萧陌怀里睡着了。
而温之言的那本日记,一直藏在我怀里。
没有任何人知道。
萧陌把他的大衣盖在我身上,我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在雪山里的那几天。
那时候,我们很绝望,但灵魂却从来没有那么纯净。
现在,我们活下来了,在权谋与危机中摸爬滚打,却只会比当时来的更绝望。
迷迷糊糊中,我感受着萧陌的大手在我肩背上轻轻拍着。
我似乎听到他在对我说,晓萝,有我在......
萧陌是全能的。
我一直这样相信。
虽然事到如今,他并没有办法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但我依然相信他是全能的。
我睡了两天时间,整个过程迷迷糊糊的。
中途有人来给我换衣,喂水,我都记得。
只是眼睛太疲惫,睁不开。
梦魇总是会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我脑子里很乱,全是各种可怕的画面。
有纪苏霖身体上的肌肤一块块掉落的样子,有唐韵脸上被人画花的惨状,还有......
还有我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哥的身体炸开一个洞,鲜血像岩浆一样涌出来。
“哥!”
我从噩梦中挣脱出来,浑身都是冷汗。
“晓萝姐,你醒了?”
耳边传来很熟悉的声音,但又不算特别熟悉。
不过在这世上,叫我晓萝姐的人并不是特别的多。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面前的人几乎与我视觉相平。
是小阡,此时正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着我。
“小阡?”
如果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我无论经历过多少,都不能释怀的。
那就只有萧阡了。
“晓萝姐,你感觉怎么样了?我哥带你回来时,你就一直在发烧。”
我知道,我一定是生病了。
每次遇到这样的大事,我的身体就会呈现出这番不争气的状态。
我昏倒了,那么所有的事,自会有萧陌帮我承担善后。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是不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愈发依赖他,相信他呢?
就在这时,门口那里传来了脚步声。
“小阡,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做理疗么?沈彬在下面等你呢。”
萧阡回过头,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妈妈。”
我这才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门口站着的女人。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是萧月清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