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普一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匆匆吃了早餐,将黄平事叫到指挥舱内,“小黄,我决定成立青山岛守备建设连,由你担任连长。青山岛以后将成为纵队的重要基地,你的责任重大。”
“是,大帅。”黄平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周泽普综合了一下致远号和青山岛的情况,最终,黄将平事和六个老战士留了下来,共同组成青山岛连部的领导班子,带领新接纳的一百多人,进行青山岛的开发建设。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贼,这些被裹挟入伙的流民,原先也都是些祖祖辈辈土里刨食的贫苦农民,或者在水上打渔的渔民,因为各种原因才从了贼。
周泽普从新战士中选取小串子、马二蛋等最先投靠的一批积极分子当班长,算是对他们的回报。
中国这个官本位的社会,有了官,就管理,人和人也因此拉开了差距,而有了距离,才有了威严。
“小黄,这一百多人,想好怎么管理了吗?”周泽普站在船舷边,看着正往岸边运物资的新兵们。
“大帅,我将他们分成本地人和外地人,农民、渔民和匠人,然后打乱安排,编到各个班。”
“很不错,他们之家有矛盾,你才好管理,但是不能让矛盾激化,明白吗?”周泽普笑道:“天冷得很,要尽快将堡垒和地窝子建起来,确保战士们不受风寒。然后修一个简易码头,方便下一步的船只停泊和卸货。”
黄平事道:“大人,我们只有七支火枪,其他的都是刀剑,船也只有一条。”
周泽普笑道:“别着急,我已经通知总部,尽快派人补充。棉衣被褥医药枪炮都有。还有马匹和马车,但你修一条简易的环岛的路。还有什么要求,大家一起说了吧。”
“大帅,这里女人太少了。运些女人过来,大伙才能能安心下去。”黄平事的副手,一个叫李培基的小战士说道。
“小李子,今年有十六周岁吧?想女人了很正常。”周泽普笑道:“今天长江北面灾情比去年还要严重,到时候,恐怕多得你们不愿接收了。”
离开青山岛,致远号开足马力,乘风破浪,直奔岳州。
在岳州城外的湖面上,致远号停了下来。周泽普对赵琦文,“赵先生,你带领战士去城中,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女人口里得到些什么。”
赵琦文问:“大人,对船上的人如何处理?”
“船上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就留他们一条性命吧。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周泽普解下佩剑,“这是华兴特制的龙泉剑,你带上防身。”
“谢大人的关爱。”赵琦文对周泽普一揖,咬牙切齿道;“此番定让张麻子断子绝孙。”
入夜,在赵琦文的带领下,纵队战士摸到了张麻子相好的家。
“嫂子,在吗?”赵琦文敲门,“我是琦文,张头领劫了些珠宝,让我给你送过。”
女人一听是赵秀才,忙开了门,“琦文,快进来,外面挺冷的。”
大门一开,战士们立刻闯入,将目瞪口呆的女人和两个孩子全部制服。
一顿威逼利诱之后,女人供出那艘船停泊所在,“琦文,看在我曾经为你说好话和咱们昔日的情份上,饶过我们娘三吧。”
赵琦文拔出长剑,“饶你可以,这两个兔崽子却必须死。”
女人上前护住孩子,怒道,“赵琦文,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那么狠心呢?他们两个是兔崽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赵琦文愣住了,“什么虎毒还不食子, 你给老子说明白。”
女人冷笑一声,“张麻子是个天阉货,你不晓得么?你来我处,还自诩给他戴了绿头巾,你与一个先天所生之不足的人争什么气?”
赵琦文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先前感到张麻子有断袖之癖,不与其妻同寝,刘老歪也私下嘲笑他具体而无用,原来是真的。罢了,罢了,我赵琦文竟然读书读糊涂了。”
战士们相互看了看,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女人一把拉起赵琦文,“赶快起来,你个软蛋,往日在老娘身上的疯劲去哪里了?还不快和收拾一下行装,带着孩儿们投周大人去?”
此时,风渐渐大了起来,夜色更浓。
赵琦文返回致远号安顿了新认下的妻儿,“你们娘三暂且凑合一夜,明天我再向大人请示。”
女人道:“你多加小心,想着我和孩儿。”
赵琦文应了一声匆匆离去。按照女人提供的线索,带着战士们进行了一次突袭。
船上那些张麻子的死忠分子被斩杀一尽,绝了青山岛的后患。
赵琦文将其余人等笼络在一起,说道:“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著行在卖酒醋。我等从今儿起,就投靠了周大人,不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众人大喜。
三更时分,风停了,天空中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次日一早,岸上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周泽普登上新船,接见了投诚的众人,又将新船命名为岳州号。并命令赵琦文、马成能二人负责岳州号的事宜,其余船长、大副、水手、杂役等照旧。
致远号补充了煤炭之后,拖曳着岳州号顺流而下。经武昌、九江、铜陵,抵达南京。
一路下来,遇到数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都是借用风帆或人力划桨航行,唯独致远号是个例外。无需风力人力,也能踏浪前进。
所以的船只均退避三舍,惊为水怪,不敢靠近,唯恐被这个黑色的铁家伙一不小心撞上。
胡士昌将统计下来的各项数据交给周泽普,“大人,这明轮船虽然很好,但轮桨入水最多也只有三尺。风浪大的时候,叶片全部露出水面空转,致使使船舶不能稳定航行。”
周泽普点点头,“此外还有不足之处,比如明轮结构笨重。另外叶片已经有所损坏,到南京后,还要更换。我这里还有一种更先进的螺旋桨,但是目前还不能投入使用。”说着,在纸上用炭条画了一个示意图。
胡士昌问道,“大人,因何不能使用。”
周泽普道:“|主要是木壳船上可怕的振动,在水线下的螺旋桨轴轴承磨损,桨轴密封,推力轴承等问题。”
胡士昌道:“待返航后,大人可将图纸给我,我一个一个的解决。”
致远号拉响了汽笛,一艘明军运兵船被致远号赶超上去,并很快抛在后面。
船上明军军官看着致远号的钢铁船体,大惑不解,双眉紧锁,“那船烟囱里冒着黑烟,想必是下面烧了木炭等物。这船不用风帆行驶得如此迅速,究竟是什么缘故?
师爷盯着渐渐远去的致远号:“大人,我看此船和南宋初年铁壁铧觜海鹘战船相似,都是用轮桨击水,不过这船快了很多。”
军官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南宋嘉泰三年,池州秦世辅对海鹘船加以改进后,制成“铁壁战船”。那战船长十丈,船身装有铁护板,船头装有犁铧形铁角,两侧各有两盘轮车和三支桨,二十名桨梢手操作,速度极快,可凭冲力撞击敌船。”
师爷问道:“是否派走舸跟上此船。”
军官道:“也好,看那铁船是要在哪里靠岸,让哨探上前询问一二。”
金陵已到,致远号和岳州号缓缓靠岸,在码头边停泊下来,立刻引起了值守的锦衣卫和巡逻船上明军的注意。
周泽普等在众侍卫的陪同下,走下了舷梯。
一位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小旗趾高气扬走过来,“来的是什么人,竟然佩戴刀剑,想造反吗?”
“大胆。”周泽普亮出钱丹桂给的腰牌,“大明湖广举人、候补知县、锦衣卫百户周泽普在此。”
“见过大人。”小旗慌忙行礼,“属下有眼无珠。冒犯大人,请大人责罚。”
“你职责所在,何罪之有?”周泽普看向马成能,“赏。”
马成能撇撇嘴,摸出一锭银子,约莫二十两,递了过去。
“谢大人。”小旗满脸堆笑,“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要小的去做?”
“宝船厂叶丹那个老家伙还活着吗?你去见他一下,让他到西水关的孙楚酒楼一趟,今晚我设宴请他。”停了停,周泽普又道:“如果你不忙,你也一起去吧。这几年兄弟们都不易。”
小旗笑道:“谢大人体谅我等。属下一定到。”
众人乘坐小船沿着外秦淮河,经过西水关,进入内秦淮河。
西水关设有关卡,船上的人必须得出示凭证,才可以进城。
入城之后,但见河面旅舟商舶络绎奔凑,岸边码头货栈鳞次栉。
朱之京来过金陵多次,有意做向导,“这西水关一带最为繁华,商贾云集,酒肆遍地,最著名的便数花月春风十六楼了。”
马成能问道,“哪十六楼?回去也好说给老婆听听。”
周泽普笑道:“你记住有江东、轻烟、翠柳、梅妍、淡粉这些即可,如今也是人气最旺的酒楼。”
朱之京道:“这十里秦淮到处是销金窟,能去十六楼中的一个也不枉此行。”
下了船,众人登上赏心亭。
城西美景尽入眼底,画舫中丝竹可闻。
胡士昌手扶栏杆说道:“昔日辛稼轩曾作《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这赏心亭在南宋时,便为金陵第一胜迹。”
周泽普笑道:“我等也来吊古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