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川东、川南战云密布,原先风平浪静的川西局势亦急转直下。
管辖天全、汉源及泸定三地的天全六番招讨司土司高跻泰、副司杨之明决计乘四川局势混乱,大捞一把,“四川丰腴之地,他周泽普抢得,老子也抢得。”纠集万名土兵东进,一路烧杀劫掠,攻向雅州,名山、芦山等地。所过之处,腥风血雨,伏尸千里,天地为昏。
雅州当地守军节节抵抗,损失惨重。名山、芦山相继沦陷。雅州知府请求西南总督朱燮元给予支援,战报雪片般飞向成都总督行辕。
朱燮元颓然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战报滑落犹不知。
支援雅州?拿什么支援?整个四川已经无一兵可派。
首席幕僚王赞元心急火燎地走进书房,“禀军门,泥溪、平夷、夷都、沐川、蛮夷等长官司,联合造反,高州、筠连百里人烟俱灭,莽林丛生、狼奔豕突之地。宜宾被围,军民犹在抵抗。”
“可恶,这些养不熟的贼子都特码的该死。”朱燮元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已无原先的颓唐,“世道一乱,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他们这是想效仿当年的杨应龙和奢崇明、安邦彦,在我华夏腹地割据一方。老子我拼了老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军门,我们可以与周泽普和谈,连起手来共同治理西南。但是和那些土司打交道,却是与虎谋皮,奢安之乱犹在昨日。”王赞元道,“我建议请周泽普出兵。”
奢安之乱,前后持续17年,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军民百余万,大规模交战持续九年。四川巡抚徐可求和贵州巡抚王三善死难,西南大将之冠的总理鲁钦兵败自刎,贵州总兵阵亡于贵阳城下。
奢安之乱对一直多灾多难的帝国无异于雪上加霜。仅仅天启六年,平定西南奢安之乱的军费支出高达五百万两。而一向极为重视北方战事的明朝对辽东战事的支出才六百八十万两。
“如今大明帝国最危难的时候,这些土司却群集而起,向朝廷投去了一块块落井石。是可忍,孰不可忍。”朱燮元起身对首席幕僚道,“赞元,你全权代表我,向周泽普求援。朝廷那边有事我顶着,大不了平定土司之乱后,我辞职回家种田。听山阴老家人讲,周泽普治下的浙江百姓安居乐业,我早想回家看看。”
“军门放心,周泽普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绝对不能容忍这些妖魔鬼怪割据分裂华夏。”
王赞元道,“我请求去周泽普行营,以挽救川西危局。”
“乘坐川航的火轮船吧,这样能快一些。”朱燮元苦笑着拉住老友的手,“四川局势岌岌可危,赞元老弟,拜托了。”
王赞元即日买舟东下。一路上见挂着华兴航运旗帜的轮船在江面上来回穿梭,船上人多带喜色,并没有因为四川局势而惊惶。下金陵成了川人的一种时尚。“各土司跳梁小丑不足惧,剿灭也在旦夕之间。只是川人心中只有周泽普而无朱由检,朝廷算是完了。”|
重庆西南行营。
周泽普热情地接见了朱燮元派来的使节王赞元,“恒岳公平定祸乱西南多年的奢崇明之乱,功在千秋。赞元先生此次前来,无非是因为西南各土司叛乱。敢问恒岳公那边有何指教?”
王赞元道,“朱军门不愿四川生灵涂炭。遣王某前来,欲和平解决四川军政事宜。”
“咱们两家的事好说,打打闹闹后依旧是兄弟。但是剿灭川西土司叛乱迫在眉睫,不容耽误。”周泽普取过地图,请王赞元上前观看,“长江舰队就在宜宾外的江面上,随时可以支持宜宾守军。川南方面军和革左五营枕戈达旦,随时可以出击。我们双方签订停战协定后,即可联合出兵剿灭川西叛军。”
王赞元重庆之行,让在四川东南北的方向作战的明军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和华兴军对峙了,这日子真特码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万里天。
现在双方是友军,可以正大光明地互通有无了。总不能你华兴军吃肉,俺川兵连汤也喝不上一口吧。
潼川州总兵李德祥第一时间来到马有德的行辕,将重庆华兴军兵营建设工程揽到手,“马军门,别看我的兵,打仗不行,但干挖沟建房这些粗活笨活,却是一流的。”
马有德笑道,“我们入川都是为了川中百姓过上好日子。等结束川西剿匪结束,这样的工程会更多的。”
李德祥大喜,“兄弟们有事可做,不会因朝廷欠饷而挨饿受寒了。”
半年后,李德祥旗下明军被改编为华兴工程部队,成为川藏公路建设的一支强军。
李德祥他老家是川中丘陵地区三台县,盛产川麦冬、崭山米枣、三台蚕茧、潼川豆豉。这位肥头大耳的李总兵,是一副天生做生意的料。
即使和华兴军处于战争状态的时候,也没有耽误一点生意。
涪江由绵阳州丰谷镇进入三台县境内,李家的货船顺流而下,近至重庆,远到金陵。卸下山货后,李家的掌柜拿着花花绿绿的华元,去购买马灯、煤油、镜子、布匹等华兴工业品,然后返回三台,获利颇丰。
自从长江舰队的炮舰在江面上巡逻,那些驾驶这木船的水贼们均销声匿迹。
李德祥身为大明总兵,深知剿匪不容易。“格老子的,凭啥俺年年剿匪,却总是剿不干净?华兴舰队一到,这些龟儿子都消失了?”
朱由检的朝廷一直在拖欠明军的饷银。像李总兵这样的高级军官自然是不缺少吃喝,但是普通的军官、士兵就不行了,他们还要养家糊口。
现在好了,川南、川东行政公署搞什么基建,修路、开矿、建工厂,老子有一把子力气,可以赚钱养家了。华兴的伙食总是那么好,顿顿有肥嘟嘟的大肉,晚上还有二两小酒,不用去吃军营里的猪食。只有晚上要回到军营,他们才想起自己原来还是官兵。
李德祥站在远处,看着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部下,骂道,“麻辣隔壁的,都这个德行,我们还打个鸟仗。不过,这样也挺好滴。”
川军和华兴军和解的消息传到京师,朱由检恨得咬牙切齿,一连打死了看不顺眼的小太监。太憋屈了,太没有面子了。朱燮元怎么能不给皇家留一点脸面呢?
朱由检总觉得是个好皇帝,是一位兢兢业业,勤勉勤俭的大好青年。为了大明的事业,朱由检同学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多次自觉地减膳、撤乐,连和后宫漂亮的妃子也极少啪啪啪,偶尔啪啪一回,也是短平快。
“就是开天辟地以来,在众多的帝王中。我朱由检也算是勤劳节俭的清正廉洁的皇帝。”朱由检站在穿衣镜前,看着打着补丁的龙袍,“尼玛,我这皇帝当得成什么样儿。”
不对,这也不能全怨我,是哥哥朱由校留下一个乱摊子。
如今朝中的党争依旧不断,东林党那批人为反对而反对,完全不想着连年的蝗灾、水灾、旱灾和兵灾需要去救。
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的流贼气焰日炽,朝廷大军总是剿灭不尽。朝中文武百官,一个个都是属鸭子的,光特码只剩下嘴了。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临战胸中百无一策。眼看政局一天天地糜烂,这帮朝臣犹自勾心斗角,相互拆台。
周泽普那个奸佞,平定了漠南、东北亚后,又在四川兴风作浪。
川中明军皆不思进取,被周泽普撵的节节败退。最可气的是川军从上到下,都在和华兴军做生意、搞工程,你好我好大家好。朱燮元与周泽普签订了停战协定,联手剿灭土司叛乱。只是告诉朝廷一声,也不解释,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就是蜀王的府上,现在也被华兴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充斥。好像蜀王的日子很安逸,比自己强多了。看看自己吧,才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眼长鱼尾纹。
清廷皇帝豪格这样形容自己:“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朱由检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不过豪格比他爹皇太极差多了。登基后,先向周泽普服软,然后专心发展内务,哪有当皇帝的样子。真是黄鼠狼生老鼠,一代不如一代。不过朱由检还不敢掉以轻心,豪格哪会儿犯病了,派兵越过山海关,随便袭扰一下内地,就麻烦了。
“皇上。”王承恩在外面轻声喊道,“四川送来战报,宜宾解围。”
“又是周泽普的杰作吧?”朱由检冷冷地问道。
叙州府驻地宜宾城背靠翠屏山,东面是岷江、沱江、金沙江,三江汇合,江流汹涌澎湃东流入海。时宜宾城内早已经困苦不堪,情势惨烈,但因军、政、民诸方合力,固守待援,终免失陷。
接到周泽普命令的长江舰队,第一时间对围困宜宾的土司叛军首先进行炮击,缓解宜宾明军守城压力。
川南方面军、革左五营、明军乘坐运兵船急行军向宜宾挺进,逼近江北,兵临宜宾城下。守城军民士气大涨,奋起反击,歼敌数千。愤怒的军民将战俘砍入江中,全部喂了水里的鱼鳖。
是年,宜宾至泸州江中,鱼鳖肥美,但无人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