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朱至澍很满意王府长史段偆从金陵带回的扬州瘦马,“维扬居天地之中,川泽秀媚,故女子多美丽,而情温柔,举止婉慧。所谓泽气多,女亦灵淑之气所钟,诸方不能敌也。”
段偆笑道:“王爷,我们花了高价买的,自然是好的了。这些女孩子皆精于书、算、琴、棋,江南士绅家中均以有扬州瘦马为荣。”
脸上笑着,心里却对蜀王的醉生梦死充满鄙视。华兴军都快打到成都了,朱至澍不舍得拿出半分银子劳军,却派自己去金陵购买美女。你指望着士兵饿肚子为你打仗吗?
“楚王现在如何?”朱至澍眯起眼睛,“他已经在金陵定居,每日里花天酒地,我却偏居西南,没有旨意,甚至连成都地界儿也不敢出。”
自靖难之役燕王朱棣夺位后,强化了中央集权,规定藩王不得干涉地方政治军事事务,不得擅自离开封地,不得结交地方官员。但朱华奎身为一名藩王,似乎没有把朱由检放在眼里。湖北已经是周泽普的地盘,大明天使被远远地挡在大别山北面,朱由检的旨意再也无法传到楚王府。
“华兴贵族院和众议院明年召开,朱华奎是贵族院的议员。”段偆道,“听说他把土地卖出后投资采矿,获利颇丰。周泽普称赞他识时务,明进退。”
朱至澍道:“当今圣上只能在京师、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等地发号施令。青海、西藏人家原先就不理他那茬,广东 福建、江西都还在观望中。朱华奎为保其富贵,委曲求全。如此没有骨气,枉为太祖子孙。”嘴上说着,朱至澍却没有做出任何有骨气的行动,只是叫过两名瘦马,去房内练骑马功了。和华兴军作战,是朝廷的事情,朱至澍懒得去问,还是过一天快活一天吧。
“鼠目寸光的东西,那你就等着引颈受戮。”段偆心中长叹一声,告辞出门。正低头行走间,忽听背后有人喊道。“段兄为何闷闷不乐?”回头看时,乃巡按刘之勃,当下行礼。
“你我多年好友,有难处只管说。”刘之勃拉着段偆至茶楼,要了个雅间,跑堂的小二如上茶后退下。
段偆道:“如今四川官民各界多心怀华兴而没有朝廷。周泽普发起在川东和川南燃起战火,官军皆踟蹰不前,均无战意。蜀王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间耳,我身为王府长史,却无所作为,离开蜀王又于心不忍。”
刘之勃对大明亲王、郡王们这些特权阶层和寄生阶层素无好感,“听说你为蜀王买了扬州瘦马?这些龙子皇孙们,不劳而获,纵情声色犬马,都是些只吃喝玩乐的废物,宫兄大可不必自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华兴军大举入川,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刘兄似乎很讨厌大明宗室。”段偆端起茶,慢条斯理地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宗禄开支巨大,百姓赋役负担日益繁重。” 刘之勃恨恨地说道:“嘉靖三十一年,大明税粮总收入为二千三百万石,但各王府的岁禄开支就达八百五十万石,占全国税粮总收入的接近近四成。全部官吏俸禄的总和还没有供养皇室成员的开支多。”
“你说的这还算好的。”段偆道,“嘉靖四十一年,山西各粮仓存粮共一百五十多万石,而该省的皇亲年俸的总数却是二百一十多万石。全部支付亲王和皇室宗亲的俸禄都不够,军饷更无从谈起。”
“我四川比山西好不了多少。”刘之勃叹口气,“供养蜀王皇室成员开支,让巴山蜀水的百姓不堪重负。可这分封制度,是太祖定下来的万世不易的祖训,谁也不敢去动它。”
“现在好了,周泽普兵进四川,这些宗室一个都跑不了。”段偆道:“周泽普要给他的士兵分田地,必然向蜀王家族开刀。”
刘之勃点点头,“蜀王以为能像朱华奎那样保住富贵,简直是痴人说梦。道理很简单,周泽普不需要用他来收邀人心。如今华兴军已经占领绵阳,我等可去军前为周泽普效力。”
陕西方面军一部自棋盘关入川后,改编为川北方面军。周泽普命川北军平定广元各地,安抚官吏百姓,收编明军,并开始效仿辽东方面军,循序渐进地进行土地改革,促进西南战局的发展。
秦岭巴山绵垣数百里,山大林深,地势险要。自奢安之乱起,这里土匪蜂起,小则拦路抢人,打家劫舍;大则围城占县,据山为王。地方武装在这里各霸一方,占山为王,鱼肉百姓。“神仙难逃蜀北疥,棒客如毛人凄惶”。
周泽普下令土地改革的同时,进行剿匪,全面清除由兵、匪合一的土匪武装与恶霸宗族势力、“务求于最短期间,全部、干净、彻底消灭之”。
广元局势稳定后,川北方面军奉命南进至川北屏障剑门山。
此举意在打乱朱燮元的军事部署,呼应川东、川南方面军,让明军顾此失彼。
剑门山关隘险绝,乃兵家必争。峻岭横空,危崖高耸,从东北向西南蜿蜒伸展,长达百余里,气势磅礴。主峰大剑山,峰如剑插,石壁横亘,森若城郭,峭壁中断,两崖对峙,一线中通,形似大门,故称“剑门”。剑门地势险峻,为秦蜀交通咽喉。
李白《蜀道难》写到“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备在进军成都击刘璋途中,又返回葭萌关看张飞和马超厮杀,共往返六次之多。
川北方面军激战天雄关、剑门关、云台山、毛家寨、摩天岭、土地关,历时月余,歼灭守关明军近万名。兵锋直指苍溪和阆中等地。
闻知剑门山关隘失手的消息,保宁府总兵惊慌失措,忙调兵遣将,试图在铁山关拦截南下的华兴军。在半月的时间内,集聚二万余兵马。不料川北方面军只是虚晃一枪,并未攻铁山关,而是先后渡过西水河、梓潼河,攻向西面的绵州。保宁府总兵白忙活一场,遭至朱燮元的埋怨。
绵州军阀王陵基,自华兴军占领夔州后,土匪出身的他以为造反的时机已到,野心日渐膨胀。开始主动剿灭和收编各地盘踞地方的土匪队伍,同时不顾民怨深重而横征暴敛,成为绵州大害。
绵州城东、北两面依涪江。由重庆出发的华兴武装货船逆流而上,经合川、遂宁、射洪、潼川至绵州,准备将粮草补给兵临绵州的川北方面军。
王陵基得知消息后,派兵偷袭船队。华兴战士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数百人牺牲。王陵基劫掠军资,正欲撤离,川北方面军先遣队从天而降,架起机枪扫射。王陵基部士兵惊惧万分、纷纷逃入绵州城,关闭城门欲固守。陕西方面军围城数日,用大炮轰击城内,欲迫使墙上的王陵基投降。
“我部孤军,难以再战。”王陵基决定撤出绵州,“不过撤离前,不给周泽普留一颗粮食和一两银子。”
下令劫掠城内官绅富商,反抗者尽屠之。小街僻巷,无不穷搜。每遇一人,大呼献宝,献若不多,连砍三刀,物尽则杀。全城刀声砉然,嚎叫之声,动地惊天。悬梁者、投井者、断肢者、血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不计其数。骨肉狼籍,遍地皆是。妇女若容貌不佳者必杀,有美色者生虏,于街坊当众辱之。若有不从,钉其手足。
一时间,绵州城如人间炼狱。
初四五更大雨滂沱,王陵基率部带着所掠金帛、女子、牛马猪羊,打开北城门,取道小河向中坝方向逃窜。
川北方面军追至小河上游方向的两岔河,王陵基无奈,丢下战利品逃之夭夭,成为流寇。一月后,王陵基率部进入六山一水三分田的绵竹境内。川北方面军独立二团急行军,夜奔袭,追歼窜入山里的大股残敌。王陵基部闻风丧胆,像赶羊群似的,许多人跌入深谷,被湍急的河水淹死。
刘之勃和段偆一路风尘仆仆至绵州,遇适逢巡视前线的周泽普,逐在军中效力。
周泽普就如何解决明廷宗室这个庞大的寄生集团向而二人请教。
刘之勃对宗室素无好感,力挺从肉体上消灭,“庞大的宗室,耗费了不知多少国家财富、民脂民膏,最好一次性的斩草除根,以免造成后患。”
段偆坚持区别对待,“那些破落宗室,政治地位已成一纸空文,让他们像平民一样去谋求生路即可。”
“我们只能给他们以平等的待遇,但绝不能成为我们的负担。”周泽普任命二人署理绵州民政,“立即没收明廷皇室的庄田,无偿分给战士。待绵州安定后,大军即进兵成都。”
“绵阳失守,成都危也。”朱燮元收到前方的战报后,立刻慌了神,“这下可要了老命,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