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的这句话，比雷声还要震人。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被阿凌的话惊呆了。
“王嘉木，我后悔了。”在轰轰的雷鸣声中，阿凌静静的说，“我后悔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后悔让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曾经你和我说过的，你说你会永远爱我，永远包容我……如果我说，我想再回到我们的家，你会像曾经说过的那样，让我回来吗？”
阿凌的这句话，王嘉木期待了很久。
在无数夜不能寐的深夜，在无数次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刻。
王嘉木幻想过成千上万遍。
如果阿凌反悔了，他该怎么办？
如果阿凌还想跟他在一起，他要怎么说？
如果他希望继续和阿凌走下去，他能够怎么做？
想的太多，等的太久，爱的太深。
“我认错了，也知错了。”阿凌哽咽着说，“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能不能请求你的原谅，请你，重新再爱我？”
能吗？
还能吗？
王嘉木沉默着。
何娜听到了阿凌的话，她也看到了王嘉木的沉默。
目前的情况，让何娜的处境变的非常尴尬……毕竟，在不久前她刚答应的王嘉木，她会考虑和他住在一起。
何娜忍不住退后一步，她想起了自己妈妈说过的话。
是不是她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她和王嘉木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身份和年龄的差距。
而是在王嘉木的心中，根本没有真正放下阿凌吧？
何娜不懂王嘉木是怎么想的，见王嘉木现在的反应，何娜只是感到深深的失望。
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无法面对王嘉木的回答……何娜害怕的又想要跑。
在何娜逃掉前，她身边的年十三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儿。”年十三转头看她。
“我有点别的事情。”何娜小声说，“我得给室友回个电话，学校那面……”
“再等等吧！”年十三看懂了何娜的心思，他轻声说，“给他点信心……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有想。”何娜什么都不敢想。
外面的雷声太吵了，吵到王嘉木根本听不到何娜与年十三的对话。
王嘉木只是看着等待他回答的阿凌，内心无波无澜。
阿凌的这些话，王嘉木真的是期待太久了。
到了现在，王嘉木等的心灰意冷，期待到毫无期待。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像是一个健壮的人，慢慢生病，逐渐走向死亡……之前做的所有一切，不过是在挣扎着为病人续命。
苟延残喘的垂死挣扎，耗费心力，毫无尊严。
很多话，早在一两年前就该说清楚了。
不过到了现在，王嘉木才能真正下定决心。
在听到阿凌悔过的那一刻，王嘉木真正感受到了尘埃落定。
“算了吧，阿凌。”王嘉木的话没有爱，也不掺杂恨，“你说的事情，还有你我之间……都算了吧！”
“王嘉木……”
阿凌抬头看王嘉木，她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虽然王嘉木看上去强势又霸道，可是他在阿凌面前，他的态度从来都强硬不起来。
开始是因为年少的喜欢，他对阿凌百般呵护。
后来是因为对阿凌的愧疚，王嘉木处处相让。
十多年过去了，阿凌早就习惯了两个人之间的模式。就算王嘉木表现的多么无所谓，阿凌心里都很清楚，只要她回头，王嘉木便会在身后等她……王嘉木的深爱，是她一直胡闹的底气。
如今，王嘉木却拒绝了她。
夜雨淋透了衣服，阿凌冷的微微发抖。
她瞪大眼睛看着王嘉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阿凌，之前的事情，我没有怪过你。”王嘉木话说的顺畅，“你要是觉得对我还有所埋怨，那我也没办法了。这么多年，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了，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我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是为了埋怨你，也不是为了报复你。我说的是真的，我们两个算了吧！”
“王嘉木啊……”
“阿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了。”
站在雨里的阿凌僵住，她感觉像是五雷轰顶。
“王嘉木。”阿凌哭着揉了揉脸，“你想好了吗？真的……就算了吗？我们两个在一起有过的美好时光……都算了吗？”
王嘉木从玄关的架子上拿了一把雨伞，他帮着阿凌把雨伞撑开。
把雨伞递到了阿凌的面前，王嘉木说：“我们有过的美好时光是真的，过往的伤痛也是真的。我们一路相爱，也一路伤害……你早就知道的，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
“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也未必是完全出于爱我。”王嘉木很是了解，“你的小男友死了，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你觉得自己没有依靠，你想要我和年十三陪着你一起度过难关……阿凌，我会给予你一定的帮助，但是，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啊，还真是你说的这样。”阿凌的话听着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那我是在干什么……我像是个乞丐一样的跑过来，我是在做什么？”
阿凌无比的慌乱和不安，那些保护她的坚硬外壳，被王嘉木的话撕碎，被雨水冲刷干净，荡然无存。
看着阿凌在雨中不知所措，何娜都感到了心疼。在她犹豫着想要去劝说几句时，年十三再次拦住了她。
“你还是不要去帮忙了。”年十三说，“以阿凌的性格……她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而以王嘉木的性格，他不会再心软了。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帮你叫个车吧！”王嘉木能为阿凌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想去哪儿，让司机送你。”
王嘉木拿起门口的内线电话，他打给物业叫车。
“不用！”阿凌丢开了雨伞，她重新站回到了雨里，“既然你说算了，那……我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我能自己来，也能自己走……王嘉木，我不用……你的帮助。”
“好。”王嘉木把电话放了回去，他没有坚持，“那你早点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回市里的路也不算近。”
“你管我早不早呢？”阿凌语气不太好，“我早不早回去，也不关你什么事儿。”
王嘉木笑了笑，说：“是，确实是不关我什么事儿，我只是想做的体面，客气的问候几句。”
“我用不着你的客气。”阿凌嘴硬的死撑，“王嘉木，我宁愿你我之间打的头破血流，也不想看到你对我客气。”
两个人会不顾情面的纠缠厮打，那是因为心中还有爱。
可以云淡风轻的彼此祝福，才是真的不在乎了。
“还要打的头破血流吗？”王嘉木就是真的不在乎了，“不要了吧？还有小孩子在场呢！别吓坏她。”
阿凌这才看向了后面站着的何娜。
“你要开始护着她了吗？”阿凌掏出香烟，“我也是从孩子时候……被你护到现在的。”
王嘉木冷淡的点点头：“是，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孩子，你不需要我护着。”
“真他妈的。”阿凌的香烟被雨水淋透，根本点不燃。她不死心的不停打火，嘴里咒骂着，“他妈的，他妈的……”
王嘉木叹了口气：“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关门了。”
在王嘉木要把阿凌彻底拒之门外时，年十三突然有了动作。
“等一下。”年十三走过去，“阿凌，你要去哪儿，我开车送你吧！”
“你疯了啊？”王嘉木不满，“你看不出外面多大的雨吗？”
“就是我看出了雨很大，所以才要送她。”年十三把自己的烟给了阿凌，“她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会非常危险的。”
年十三捡起了地上的雨伞，他对阿凌说：“走吧！我的车在那面，我送你。”
阿凌咬着唇，她强忍着没有失控。
年十三走到玄关处换鞋，他拿好东西准备出门……在年十三迈出房间前，王嘉木突然说：“行了！你们都别走了！今晚上先在这儿住下吧！明天雨停了，你们爱哪儿去哪儿去！”
“那多不合适啊？”年十三说，“要是我们身上的泥水把你家里的地板弄脏了，我们多不好意思？”
年十三的语气平常，可从他说的话来看，他是生气了。
“你知道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何必再拿话来酸我？”王嘉木无可奈何，“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我不会再改变任何了……你们两个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要回去睡了。”
王嘉木转身上楼，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何娜，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王嘉木问她，“你不去睡觉吗？”
从始至终，何娜都摆脱不掉无所适从的局促感。在王嘉木身边，她似乎总是找不对位置。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现，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特别是阿凌今晚上来过后，何娜这种感觉更深刻了。
被王嘉木突然叫到，何娜愣了一下。
见她窘迫的满脸通红，王嘉木又折了回来。
牵起何娜的手，王嘉木带着她往主卧走：“时间已经不早了啊，好孩子都该去睡觉了。”
“嘉木先生。”何娜偷偷瞄了眼门口的阿凌和年十三，“我们……我们这么走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王嘉木反问，“你还想看着我们三个站在门口吵架吗？”
那倒不是……就是现在的局面很怪啊！
何娜满脸烧红，直到卧室里，她脸上的热度都没降下来。
王嘉木的反应倒是很平常，进了房间后，他就躺到了床上。
“有床睡真好啊！”王嘉木感慨，“昨晚上在警察局，我几乎都没合过眼……你快去洗澡吧！我们今天早点睡。”
何娜想了想，问他：“你把阿凌姐丢在楼下，真的可以吗？”
“不是有年十三吗？”王嘉木抱着洁白的大被，他闭着眼打着哈气，“年十三比你会照顾人，这一点你不用操心。”
“我不是操心，我是……”
何娜的话没有说完，王嘉木睁开了眼。
“怎么，心里还有伦理感再作祟吗？”王嘉木笑容里满是困乏，“还是你想听你妈妈的话，离开我继续做个好孩子？”
“我没这样想。”何娜不喜欢和王嘉木聊这些，“我也是跟你客气一下。”
王嘉木平躺在床上，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那我倒是跟你不客气了……我还真是擅长把好孩子教坏啊！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在哪儿，估计该伤心难过了。”
“你一定要说这个吗？”何娜皱眉。
“抱歉，”王嘉木笑说：“我休息不好，有点胡言乱语了。”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何娜问他。
王嘉木想了想：“恨我朝三暮四？恨我风流多情？”
对于身上的优点和缺点，王嘉木全都清楚了解。
他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不会过高的估计自己，也不会过低的小看自己。
但何娜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不，我最恨你的，就是你的坦白。”
“我？”王嘉木觉得他对何娜不算坦白了，“怎么讲？”
何娜看他：“不是吗？别的男人朝三暮四，风流多情，还会找些伪装，给女人些安慰……可你从来不会。每次说起来，你都是一副我就这样了，你爱接受不接受。我就是做的不对了，我就是说错话了……你这样子，真的是想让人骂你几句都做不到，因为说到底，事情又全都是我自愿的，你说该不该恨？”
“这样不好吗？”王嘉木也笑，“听你说完，怎么觉得我跟无赖一样？”
他要真是无赖还好了呢！何娜骂也骂的痛快。
就是这样让人无话可说，才最为可气。
“我去洗澡了。”何娜觉得烦闷，“你这里还有换洗的衣服给我穿穿吗？我没有带衣服过来。”
何娜转身往浴室走，王嘉木笑说：“你还要多少换洗衣服啊？衣帽间里的那些不够你穿的吗？”
“衣帽间里都是你的衣服啊！”何娜又不是没去衣帽间看过，“你的衣服手长脚长的，我能穿得下吗？”
王嘉木坐起身，他笑道：“你确定吗？你要不要再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