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林苑
今宵初弦月2025-10-24 12:255,974

打那天起,每日日升三竿,李智云便大摇大摆地踱出太极宫的大门,汇入早已等候在宫墙外的纨绔子弟之中。

他口中总离不开“封王”二字,唾沫横飞地描绘着李渊登基后自己的风光。眼下李渊坐镇长安,手握重兵,登临大宝不过是时间问题。父亲一旦黄袍.加身,儿子岂有不封王的道理?这番说辞,竟让那群将信将疑的公子哥儿们听得心驰神往。能与未来的王爷攀上交情,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美事!于是乎,这群阔少们轮番做东,流水席般宴请李智云。李智云乐得逍遥,每日在宫外骗吃骗喝,酒足饭饱后便领着一群华服少年招摇过市,肆意嬉闹,倒也过得恣意快活,俨然成了长安街头一霸。

这日午后,阳光慵懒,一行人酒气微醺,信步游荡至上林苑旁的一条僻静街巷。忽见前方人头攒动,呼喝与哀嚎之声隐隐传来。少年们好事,立刻挤上前去。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被粗麻绳死死捆缚在街边的木桩上,几个身着甲胄的上林苑守卫正挥舞着浸水的皮鞭,狠狠抽打。鞭影翻飞,皮开肉绽,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这是犯了哪条王法?”李智云蹙眉,拽住旁边一个看得直哆嗦的老者问道。

“唉,小郎君有所不知,”老者浑浊的眼中满是悲悯,“他们胆大包天,偷伐了上林苑的树木。”

“偷伐树木?”李智云更是不解,“长安城里还缺柴烧?”

“缺!太缺了!”老者摇头叹息,声音压得更低,“往常百姓烧的柴,都是附近山民辛苦挑进城来卖的。可如今……城里一下子涌进几万义军!人多柴少,那柴价翻着跟头往上涨,比布帛都金贵!这些穷苦人,买不起柴,可灶台不能冷,肚子不能空啊!逼急了,只能……只能铤而走险,去那禁苑里砍点枯枝败叶……”

李智云恍然大悟,原来是生计所迫。这时,旁边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愤愤插嘴:“什么禁苑!当官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自己还不是偷偷派人进去大砍特砍?砍下的上好木料,转头就拉到市集上卖高价,银子全进了他们的私囊!苦的只有这些没门路的穷鬼!”

“这上林苑,归谁管着?”李智云侧头问韦小宝。

“姚思廉!”韦小宝撇撇嘴,低声道,“听说当初义军破城时,代王府的人跑得精光,就他一个死脑筋守着代王杨侑。后来杨侑登基坐了龙椅,感念他‘忠心’,就把这上林苑的肥差赏了他!”

“姚思廉?!”李智云脑中浮现出上次宴会上与自己比诗的那个酸腐面孔。他暗忖:明日定要去找杨侑说道说道!不过眼下,得先把这几个可怜人救下来。

主意已定,李智云排开众人,径直走到行刑的守卫面前,下巴微扬:“你们头儿是谁?”

一个矮壮的军官斜眼瞥他,满脸不耐:“老子就是!你哪根葱?管什么闲事?”

“吾乃唐王之子,李智云!”李智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倨傲。

“唐王之子”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矮个子军官耳边炸响。如今的西京长安,谁人不知李渊才是真正的主人?这“唐王之子”的名号,比什么将军、侍郎都唬人百倍!军官抬眼再细看李智云身后那群少年郎,个个锦袍玉带,鲜衣怒马,佩剑镶珠,眉眼间尽是养尊处优的骄纵之气。

这阵仗……绝对惹不起!矮个子军官脸上的凶戾瞬间褪尽,堆起谄媚至极的笑容,腰几乎弯成了虾米:“哎哟!原来是李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您有何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李智云一指木桩上奄奄一息的百姓:“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驱赶便是,何至于动用如此酷刑?立刻放人!”

“这……公子,这……”军官面露难色,支吾着,“姚大人有严令……”

“放肆!”一旁的刘树义猛地跨前一步,厉声喝道,“唐王公子的令谕,你敢违抗?莫非想等唐王亲笔手令不成?!”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军官吓得一缩脖子,冷汗涔涔而下,“放!这就放!快!快给老子松绑!”他慌忙转身,对着手下兵丁连踢带踹,“愣着干什么!快解绳子!放人!”

次日,李智云径直来到皇宫承天门外。他抬脚就要往里闯,却被两名持戟守卫死死拦住。

“我要见皇上!”李智云眉头一拧。

“没有腰牌或宣召,闲杂人等不得入宫!”守卫铁面无私。

正争执间,宫门内走出一人,身着绯袍,气度俨然,正是韦义节。他一眼瞧见李智云,连忙快步上前。

李智云略一拱手:“韦大人,我要面圣,可这两位军汉……”

韦义节连忙还礼,笑容可掬:“原来是李公子!陛下前几日还提起公子,说想与公子再论诗赋呢!韦某正好要去复命,公子随我一同入宫便是。”他转头对守卫道:“这位是唐王五公子,放行吧。”

守卫面面相觑,哪还敢阻拦?李智云遂大摇大摆,跟在韦义节身后,步入了这森严的皇城禁苑。

韦义节引他至一处偏殿。殿内熏香袅袅,小皇帝杨侑正斜倚在软榻上,捧着一卷书册出神。韦义节趋步上前,躬身跪奏:“启禀陛下,唐王五公子李智云求见,臣已将他带到。”

李智云只觉膝盖发硬,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便站在原地,朝着杨侑的方向随意作了个揖。杨侑倒也不以为忤,挥手让韦义节退下,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招手道:“李公子!快过来坐!朕正想着你呢,上次宴会意犹未尽,今日正好再切磋切磋!”

李智云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派从容。落座后,他口若悬河,从《诗经》谈到汉赋,从建安风骨说到六朝骈俪,天花乱坠地吹嘘了一通,然后“灵机一动”,当堂“吟诵”出一首《早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杨侑提笔蘸墨记下后,捧着诗稿,反复吟哦,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妙极!‘润如酥’三字,道尽春雨之细腻,‘近却无’更是神来之笔,将初春草色之朦胧写得入木三分!李公子真乃天纵诗才!”他看向李智云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见小皇帝兴致高涨,李智云心中暗喜,话锋悄然一转:“陛下每日深居九重,不知都做些什么消遣?”

杨侑放下诗稿,神色有些索然:“无非是读读书,写写字,听听内侍宫女们讲些宫外的新鲜事罢了。”

“陛下整日困在这深宫高墙之内,不觉得……憋闷么?”李智云故作关切。

“唉,”杨侑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愁绪,“朕是天子,岂能随意出宫?这是祖宗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智云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陛下可知‘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杨侑果然被这新鲜词勾起了兴趣,眼睛瞪得溜圆,“何解?”

“就是换上像臣这样的寻常布衣,”李智云指指自己身上的素色袍衫,“然后悄悄溜出宫去,到市井民间,体察真正的民情百态。神不知,鬼不觉!”

“这……能行吗?”杨侑的心怦怦直跳,既紧张又兴奋。

“陛下可曾细细逛过长安的街市?”

杨侑回想了一下,有些赧然:“坐马车匆匆经过几次罢了。”

“那今日正好!”李智云趁热打铁,“臣带陛下出去!外面还有几位志趣相投的兄弟等着呢。咱们一起,好好领略一番长安城的繁华热闹,如何?”

想到书中描绘的市井喧嚣、百戏杂耍、琳琅满目的吃食玩意儿,杨侑的心像被羽毛搔过,痒得不行。他再也按捺不住,对侍立一旁的老太监命令道:“去!速速给朕寻一套与李公子一样的常服来!”

老太监吓得脸色发白,扑通跪倒:“陛下!万万使不得啊!私自出宫,若被唐王知晓……”

“放肆!”杨侑小脸一沉,显出几分天子的威仪,“朕意已决!还不快去!”他心中不悦,这老奴竟敢拿唐王压他!

老太监见劝阻无望,心中叫苦不迭。转念一想,主意是李智云出的,人是李智云带的,真要出了纰漏,自有这位唐王公子顶在前面,怎么也怪不到自己头上。他只得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不一会儿,便捧来一套半旧的青色布衫。

杨侑换上布衣,对着铜镜照了又照,颇觉新奇。李智云一把拉住他微凉的手,快步走出宫殿。来到宫门附近,李智云朝宫墙外某个角落打了个手势。早已埋伏好的刘树义、裴律师等人立刻现身,掏出弹弓,瞄准守门卫士,“嗖嗖”几颗泥丸激.射而出,打得两名守卫额头生疼,哇哇乱叫。

“哪来的小兔崽子!”守卫大怒,一时忘了职责,拔腿便追。

李智云趁机拽着杨侑,猫着腰,从宫门侧边的阴影里一溜烟钻了出去!

两人一口气跑到约定的街角,与刘树义、裴律师等人顺利会合。杨侑定睛一看,眼前全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衣着虽非宫中华贵,却也整洁鲜亮,个个眉宇间带着飞扬跳脱之气,与自己年纪相仿。他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很快便与这群少年郎打成一片,笑声不断。

一行人先涌向西市。这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空气中弥漫着烤饼、胡麻汤、炙肉的混合香气,各种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这对深居宫中的杨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裴律师出手阔绰,买了许多市井小吃:金黄油亮的胡麻饼、热气腾腾的馎饦、甜香扑鼻的饴糖、晶莹剔透的水晶龙凤糕……杨侑起初还有些犹豫,不敢尝试这些“不洁”之物。但见同伴们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块胡麻饼,试探着咬了一小口。焦香酥脆的外皮混合着芝麻的浓香在口中迸开,这质朴而强烈的滋味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远比宫中那些精致却寡淡的御膳来得痛快!他眼睛一亮,再无顾忌,将手中的饼子三下五除二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不知不觉逛到晌午,自然又有人做东,寻了家热闹的酒肆。觥筹交错,少年意气风发。酒足饭饱后,李智云领着众人,七拐八绕,来到上林苑围墙外一片低矮破败的民舍区,径直走进一户人家。开门的汉子一见是李智云等人,脸上立刻堆满感激的笑容,正是前几日被鞭打解救的百姓之一。他忙不迭地将众人让进狭小的院落。

杨侑正要抬脚进门,却是一愣:“咦?这屋子……怎的没有门板?”

汉子搓着粗糙的手掌,笑容里满是苦涩:“回公子的话,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实在买不起柴禾……前几日天寒,眼看婆娘孩子冻得不行,就……就把门板卸下来,劈了当柴烧了……”

“那……那晚上若有盗贼咋办?”杨侑疑惑地问。

汉子苦笑一声,指了指空荡荡、家徒四壁的屋内:“嘿嘿,公子您看,这屋里除了几口喘气的,还有啥值钱东西值得贼惦记?”

杨侑踏进屋内,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泥土地面坑洼不平,四壁萧然,仅有的几件破旧家具都残缺不全。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孩子裹着打满补丁的薄被,怯生生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此情此景,深深刺痛了这位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小皇帝。他默默地退了出来,站在院中,望着低矮的土墙和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朕……朕实在不知,天下百姓,竟困苦至此!”

李智云适时上前,低声道:“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再去上林苑瞧瞧?”

一行人再次来到上林苑入口。守卫认出是前几日来过的“贵公子”们,尤其看到李智云,想起他那“唐王之子”的身份,哪里还敢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这群少年大摇大摆地闯入了禁苑。

苑内景象,与杨侑想象中的皇家园林大相径庭。这座由隋文帝杨坚敕造的皇家林苑,当年占地极广,一眼望不到边际。苑内林木参天,獐鹿成群,更豢养着虎豹熊罴,供天子狩猎驰骋。然而自隋炀帝杨广迁都洛阳后,上林苑便日渐荒废。加之连年战乱,更是无人打理。如今苑内杂草丛生,荆棘遍地,曾经整洁的甬道几乎被疯长的荒草完全吞噬,亭台楼阁倾颓破败,一派凄凉景象。昔日的猛兽早已饿死或逃散,只余下野兔、雉鸡在灌木丛中惊惶窜动。

众人沿着一条几乎辨认不出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没多远,就听见前方传来清晰的“梆、梆、梆”砍伐树木的声音!循声而去,只见一片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上,十几个兵丁正挥汗如雨地砍伐着碗口粗的树木!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倒了不少,另一些兵丁正忙着将树干锯断、打捆。场面热火朝天,与苑外的萧瑟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李智云冷笑一声,排众而出,朗声喝道:“好哇!尔等不许百姓动一草一木,自己倒在这里大张旗鼓地盗伐皇家林木!该当何罪?!”

一个身着明光铠的军官闻声大步走来,满脸横肉,眼神凶悍地扫视众人:“哪来的野小子?敢管军爷的差事?快滚!”

杨侑胸中憋着从贫户家中带来的那股郁气,此刻被这军官的蛮横彻底点燃。他一步上前,挺直了尚未完全长成的脊梁,稚嫩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朕乃当今天子!说!谁派你们在此盗伐?所伐木材,作何用途?!”

军官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黄口小儿,竟敢冒充天子?活腻歪了不成?”他笑声未落,旁边一个老兵脸色煞白,慌忙凑到他耳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大人!慎言!他……他真是皇上!小的以前在代王府当过差,认得他!就是以前的代王,现在的万岁爷!”

“万……万岁爷?!”军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血色褪尽,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陛……陛下!小……小的瞎了狗眼!不识……不识圣颜!罪该万死!求……求陛下开恩!饶命啊!”他身后的兵丁们见状,也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下斧锯,跪倒一片。

“回答朕!”杨侑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

“是……是姚思廉姚大人!还……还有张戌张大人!”军官抖如秋风中的落叶,“是……是他们二位大人分派的差事!砍……砍下的木材,运……运到东市变卖,所……所得银钱,悉数交与二位大人处置!”

“姚思廉?张戌?”杨侑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想起姚思廉因“忠心”获赏监管上林苑,想起那贫户无柴烧门的惨状,再看着眼前这监守自盗的场面,一股被欺骗和辜负的怒火直冲顶门。

“好!好一个忠心耿耿!好一个廉洁奉公!朕竟被这等蠹虫蒙蔽!”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厉声道,“上林苑乃皇家禁苑,一草一木皆属天子!尔等即刻停手,滚出去!再敢踏入盗伐,定斩不饶!”

“遵……遵旨!谢陛下不杀之恩!”军官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对着手下兵丁连踢带骂:“还跪着作死?快!快收拾家伙滚!”一群兵丁手忙脚乱地拾起工具,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回到森严的皇宫,杨侑胸中激荡的情绪久久难平。他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了宫墙之外那个真实、艰难、甚至有些残酷的世界。没有片刻犹豫,他提笔蘸墨,亲自写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御旨:

“上谕:上林苑内枯枝败木,着即日起,准许长安城内确系贫寒、无力购柴之百姓入内拾取,每户每日限取一担,以供炊爨之需。严禁伐取活木,严禁砍伐成材之树!更严禁任何官民人等借机盗伐木材,私运市集售卖牟利!违者,以盗窃皇家财物论处,严惩不贷!钦此!”

黄底黑字、盖着鲜红皇帝玉玺的皇榜,很快被张贴在长安城各处的市坊门前。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那些在寒风中为了一捆柴而愁苦的贫苦百姓,先是难以置信,待看清榜文,确认无误后,无不热泪盈眶,朝着皇宫的方向叩拜不止,口中喃喃念诵着“圣明天子”。上林苑外,第一次出现了秩序井然的拾柴队伍,虽然每人所得有限,但这道御旨,如同寒冬里的一缕微光,给无数挣扎在生存线上的长安百姓带来了一丝暖意和希望。

送李智云出宫时,杨侑脸上还带着微服私访后的兴奋红晕,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他拉着李智云的衣袖,意犹未尽地追问:“李公子,今日这番‘微服私访’,当真大开眼界,痛快淋漓!不知……何日能再与公子同游?”

李智云看着这位深宫少年眼中对宫外世界的渴望,心中念头百转。他咧嘴一笑,拱手应道:“陛下放心,待臣寻得新奇有趣之处,定再来邀约!”他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门深长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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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唐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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