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沐婉清揉了揉眉心，思绪却不由得飘远。
这段时间，精力几乎全被周亦琛和他留下的烂摊子所占据，琛星的日常事务，大多压在了岳时衍肩上。
想到那位沉稳可靠的合作伙伴，沐婉清心中既感激又有些歉疚。
所幸，还有苏念在一旁鼎力相助，她那股子机灵劲儿和超强行动力，每每总能化解棘手问题，堪称“神助力”。
沐婉清忙了一天，晚上到家，周晏琛还没有回来。
跟两孩子吃过晚饭后，一起玩累了，安顿两小只入睡。
她才去洗澡，上床，本来是想边看书边等周晏琛回家的。
夜幕深沉，周晏琛回来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滑过深夜。
家里一片静谧，他放轻脚步，先去儿童房看了看。
两个小家伙早已进入梦乡，睡得香甜。
他替他们掖好被角，这才回到主卧。
沐婉清侧卧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显然已熟睡多时。
床头灯还亮着，一本翻开的商业管理书滑落在枕边。
周晏琛走近，俯身拾起书本，轻轻放回床头柜。
目光落在妻子恬静的睡颜上，白日里的锋芒尽数收敛，此刻只剩下毫无防备的柔和。
他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却又带着点无奈的宠溺，摇了摇头。
心道：不是说好了要等他一起么？怎么自己就先去找周公下棋了。
只是，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在暖色灯光下，倒显得格外……诱人。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极轻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被角，熄了灯，唯恐惊扰了她的好梦。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餐厅的实木长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香气和烤面包的焦香。
周晏琛已经用完餐，正端着白瓷咖啡杯，看着平板电脑上滚动的最新财经新闻。
沐婉清坐在他对面，小口吃着煎蛋，目光却有些游离，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晏琛，”
她终于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晨光中格外清晰，
“关于那天婉芸提到的，用周氏集团5%股份换取周亦琛解除定时程序的条件……我反复想了一夜，觉得这个方案，或许并不妥当。”
周晏琛从屏幕上抬起眼，目光锐利而专注地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全然倾听的姿态。
“我知道，这是当时为了稳住周亦琛，迫不得已抛出的诱饵。”
沐婉清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组织着语言，
“当时情况紧急，他手握足以毁灭周氏的机密，用股份换取时间和安全，是危机处理的一种方式。
但现在，杜美琴再次被捕，周亦琛在狱中的气焰被打掉不少，虽然又出现了新的神秘人接触他，但我们的被动局面已经大大缓解。
我们再回过头看这个条件，代价是否过于高昂？
而且，其必要性和潜在风险，都值得重新评估。”
周晏琛没有立刻回答，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轻轻摩挲着，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
“你说得对。
那天事情接连发生，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时是权宜之计，但现在，情况确实不同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沉，
“首先，是‘必要性’。
我们当初提出股份，核心目的是换取他解除那个定时发布的程序。
但现在，我们是否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看向沐婉清，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清清，你的技术团队已经在三天三夜内找到了触发机制，这是关键突破。
既然知道了触发条件是‘生命体征’和‘存活确认’，那么，我们能否从技术层面进行反制？
比如，模拟他的生命信号，或者更彻底地，找到并清除掉那个隐藏的发布服务器？
我相信，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并非没有破解的可能。
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的‘主动解除’，本身就是一种风险。”
沐婉清眼中闪过赞同的光芒，她接话道：
“是的，技术上的可能性一直存在，只是当时时间紧迫，我们需要一个立刻能安抚他、让他不敢鱼死网破的筹码。
但现在，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边继续技术攻坚，一边用股份作为谈判的幌子，但绝不能轻易将实质性的利益让渡出去。”
“其次，”
周晏琛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商场上惯有的冷静与审慎，
“是‘风险性’。
这5%的股份，一旦真的转入他母亲名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周亦琛，即便人在监狱，依然能通过他的母亲，在周氏集团内部拥有一席之地，拥有投票权，能够参与分红，甚至可能借此在暗中运作，影响公司决策。
这无异于在我们心脏旁边埋下了一颗由他遥控的定时炸弹，比那个数据炸弹可能更致命。”
他拿起平板，调出周氏的股权结构图，指向那几个关键的数字。
“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将集团内部的反对声音压下去，清理了他残余的势力。
如果让他母亲，这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持有股份，就等于给了他一个合法的、可以随时插手公司事务的通道。
杜美琴和他那个刚出狱的舅舅杜振雄，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外部兴风作浪。
届时，我们面临的将是董事会内部新的纷争和永无宁日的内耗。”
沐婉清深深点头，补充道：
“而且，这涉及到一個原则问题和底线问题。
周亦琛犯下的是企图摧毁整个周氏的罪行，他应该得到的是法律的严惩和彻底的失败，而不是还能借此为他的家人换取一份足以优渥生活、甚至可能卷土重来的资本。
如果我们这样做了，等于变相承认了他的‘勒索’是有效的，这会开一个极其危险的先例。
不仅会让公司内部其他潜在的不安定分子产生错觉，也会让外界如何看待周氏？
一个可以被罪犯要挟的公司，还有什么信誉和威严可言？”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我们必须明确一点，胜利者的果实，不应该与阴谋者分享。这是对他所犯罪行的基本态度，也是维护周氏尊严和规则的底线。”
周晏琛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他欣赏沐婉清此刻展现出的清晰头脑和强硬姿态。
“没错。
商业谈判可以妥协，可以交换，但涉及原则和根本利益，尤其是面对周亦琛这样的对手，退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他昨天收到神秘纸条，说明外面还有人没放弃，正在试图与他联动。
这个时候，我们任何一点软弱的迹象，都可能被对方解读为有机可乘。”
阳光渐渐移到了餐桌中央，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餐盘里的食物已经微凉，但讨论的气氛却越发火热。
“那么，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
沐婉清问道，
“直接拒绝他？恐怕会激化矛盾，让他狗急跳墙。”
周晏琛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
“不，不是直接拒绝。
我们可以采取‘拖’字诀，同时施加压力。
第一，继续加强技术攻关，争取从根本上解决那个定时程序，这是摆脱他掣肘的关键。
第二，利用杜美琴再次被捕、以及我们掌握的他与外界神秘人联系（虽然尚未完全查明）这些事实，在下次谈判中向他施加压力，指出他的处境正在恶化，他的筹码在贬值。
第三，我们可以修改条件。”
“修改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