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琛整个人僵住，笔尖终于不堪重负，在纸上落下一道突兀的墨点。
“对不起。”
他转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声音沙哑得厉害，“说好要给你时间考虑的。”
他的手掌贴在她单薄的背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蝴蝶骨的轮廓。
这句话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在她发顶。
沐婉清在周晏琛怀里轻轻摇头，发丝扫过他下巴时带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
这个动作让他心脏猛地收缩——就像每次她原谅他时那样，总是这样安静又温柔。
周晏琛收紧怀抱，声音低沉而克制：“这四个月……我每天都会想起一些片段。”
他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想起你爱喝半糖的奶茶，想起你总把书签夹在最后一页……”
沐婉清在他胸口微微抬头，眼眶泛红：“刚开始，你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我每次见到你，心跳都会加快。”他苦笑，“身体比记忆诚实……”
她伸手描摹他眉骨的轮廓，指尖轻颤：“现在呢？都记起来了吗？”
周晏琛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记得第一次约会你穿了淡蓝色裙子，记得你生气时会抿左边嘴角…”
他喉结滚动，“更记得这四个月，每次视频挂断后，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沐婉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我也是。”
周晏琛的唇轻轻贴上她湿润的眼睫，咸涩的泪珠在他唇间化开。
他保持着这个小心翼翼的姿势，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沐婉清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颤抖的眼睑，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和自己同样急促的心跳。
“你答应过的…”他稍稍退开些，额头却仍抵着她的，手指不知何时已与她十指相扣。
“等我想起来，我们就去领证。”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无名指的指根，那里很快就会有一枚戒指留下永久的痕迹。
落地窗外，暮色渐渐染红云霞。
沐婉清望着他眼底那片熟悉的星光。
记忆与现实重叠的瞬间，她轻轻点头：“好。明天一早就去。”
这个简单的音节让周晏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他珍而重之地捧起她的脸，像捧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次，我终于能持证上岗了。”
他的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尾，“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周晏琛连日守在爷爷病床前未曾合眼，沐婉清长途飞行的倦意也未消，填完申请表后，两人便相拥着沉入梦乡。
主卧的窗帘仍是沐婉清最喜欢的月白色，被夜风轻轻拂动时，在地板上投下粼粼波光般的光影。
周晏琛从背后将她拢在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四个月来第一次，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在熟悉的茉莉淡香中陷入深眠。
沐婉清向后靠了靠，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晨光熹微时，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
周晏琛睁开眼就看见怀里的沐婉清正静静望着他，睫毛在晨光中镀着一层金边。
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早。”
刘姨准备的早餐比往日更丰盛，热腾腾的豆浆配上刚出锅的油条，还有沐婉清最爱的虾饺。
叶管家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默契地为对方夹菜，眼角泛起欣慰的纹路。
民政局的大门刚刚开启，晨露还未散去。
工作人员接过他们的材料时忍不住微笑：“今天的第一对。”
钢印落下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周晏琛下意识握紧沐婉清的手，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晨光正好，崭新的结婚证在他们掌心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
随后就开车赶往了医院，去向周老爷子“交待。”。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急着领证的，这一天12月28日都将是两人铭记于心的日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在结婚证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沐婉清将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指尖在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周晏琛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覆在她微凉的左手上。
“爷爷会高兴的。”
他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快，指腹在她无名指上轻轻画着圈。
虽然提前领证的缘由带着几分仓促，但此刻行驶在去医院的路上的他们，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笃定。
12月28日。
沐婉清在心里默念这个日期。
往后每年的这一天，飘雪的初冬都会染上喜庆的红色。
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我们是不是该买些喜糖？”
周晏琛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变道拐进医院辅路：“江特助已经准备好了。”
顿了顿又补充，“双份的，爷爷的主治医生团队也有一份。”
车停在住院部门口时，沐婉清突然紧张地攥紧了安全带。
周晏琛倾身过来替她解开卡扣，顺势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别怕，老爷子等这天很久了。”他的气息里还带着晨间咖啡的醇香，“从再次入院后，每一天都在等。”
当周晏琛将那盒烫着囍字的喜糖轻轻放在老爷子病床旁的柜子上时，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跳出一个欢快的波峰。
老爷子虚弱地抬起手，指尖在糖盒上摩挲着那个双喜字，眼底泛起浑浊的泪光。
“好…好…”老人沙哑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却掩不住眉梢的喜色。
他颤巍巍地抓起两颗糖，非要亲自塞到两个孩子手里。
江特助站在病房角落，剥开糖纸时金丝眼镜后闪过水光。
这枚太妃糖甜得发腻，却让他想起两年前那个雪夜，周总抱着沐小姐从枫林园走出来的样子；
想起前段时间周总把沐小姐给记忆的日子；
想起沐小姐出国后，周总失魂落魄的日子。
……
两人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
周总终于持证上岗了，老爷子的心愿也圆满完成。
走廊上，小护士们捧着精致的喜糖盒叽叽喳喳。
“周董家的大喜事呢！”
最年轻的小护士剥开巧克力，突然压低声音，“老爷子今早的化验指标，居然比昨天好了不少…”
主治医生靠在护士站前，含着薄荷糖望向病房。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久违的阳光正斜斜地洒在那对新人交握的手上，老爷子枯瘦的面容被笑意熨开层层皱纹。
医生低头笑了笑，将剩下的喜糖揣进白大褂口袋——这盒糖，他得带给重症监护室的同事们尝尝。
刘姨在病房里偷偷抹眼泪，手里还攥着粘着金箔的糖纸。
她想起今早整理走廊时，看见两个年轻人并肩睡熟的安稳模样，就像暴风雨后终于归港的两叶小舟。
病房里难得洋溢着暖融融的喜气，周家人脸上都挂着久违的笑容——除了周二叔依旧板着张脸站在角落，活像尊木雕。
周晏宁突然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嫂子。”
这声称呼掷地有声，惊得沐婉清手里的喜糖盒差点掉在地上。
她耳尖瞬间染上绯色，下意识瞥了眼周晏琛，见他眼底噙着笑，便玩笑道：“是不是要给改口费呀？”
“这个可以有。”
周晏宁挑眉，变戏法似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鼓鼓的红包。
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周姑姑立刻摘下翡翠镯子往沐婉清腕上套：“就该讨个彩头！”
三婶婶忙不迭从珍珠手包里摸出红包，连素来严肃的三叔都笑着递上个紫檀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