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江垚就回了电话：“喂！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打球，你等我回家哈！我洗个澡，等会儿我们来好生商量一下这事儿。”
林薇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他们选了一个网吧碰面，可是对着空白文档，说到帖子该怎么写时，江垚却犯了难，挠着头，说：“怎么说这事儿呢？”
林薇说：“短短地就好，嗯……你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觉得这件事最吸引你的重点是什么？”
江垚回想了一下自己最初听到这件事的震撼：“出轨？还是和以前的学生？噢！还有以前也在一起过！”
林薇抿了抿嘴，进一步引导说：“旧事可以先放一放，先说眼下发生的。”
“高三四班，班主任欧阳蓓出轨？跟旧学生出轨？”
林薇摇摇头：“不要指名道姓，不要直接说，会涉嫌诽谤的。”
“好。”江垚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你那天在学校看见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判断出来他们之间有问题的？”
“照片！”
林薇说：“照片放一张就可以了，脸打个马赛克。”
“打马赛克？那不就不能说明问题了？”
“那就是疑似呀。”林薇循循善诱。
很快，《X校X老师疑似出轨旧学生》就写好了。
“现在发布吗？”江垚看着帖子摩拳擦掌。
林薇没有立刻作答，她胳膊撑着桌子，手托着下巴，微微出神地想了一会儿，才问真的看出神了的江垚：“你们几号出成绩？”
“24号晚上八点。”
“那也就是说，25号学生都会返校统一看榜对吧？”
“嗯。”
“那就24号一早，出成绩之前发吧。”
江垚虽然答应了，但并没有明白过来林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临到出成绩前，学生们都悬着心，又无聊，天天在贴吧里互相问消息，这时候有这么个调剂的帖子出来，既有噱头，又调节心情，看的人自然多，热度一时半会儿也掉不下去。
等大家都看过了，成绩也出了，帖子可能就压下去了。
但是一返校看榜，见到欧阳蓓真人之后，本来就知道了成绩而心头大石落地的学生们，以及终于放松下来的老师们，就有空讨论了。再者说，其他年级的师生现在还没放假，多的是聚在一块儿传播的机会。
等事情闹过一轮了，再往后讲。
24号早上发了帖子，江垚就跑步去了，跑完回家洗了个澡开始睡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张亚发来的短信：“快去贴吧看热闹！”
江垚心虚地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回了句：“怎么了？”
张亚没有耐心等江垚自己去发掘，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快去贴吧看！有人在荷花池拍到欧阳蓓跟一个男的摸摸搞搞的！”末了激动地补充了一句，“不是她老公！”
江垚忽然心中有点忐忑，赶紧开电脑点进贴吧，帖子就飘在最顶上，一上午而已，四百多条回复，一千多的浏览量。
这意味着有几乎两个年级的人的数量都看过这篇帖子了，那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可以是半个学校了。
江垚本来打开了一瓶牛奶想喝，看着评论忽然就有点喝不下了。
前面基本上一水儿的“卧槽！不可能吧！”
“真的假的！”
“谁拍的？”
“这不是荷花池吗？在学校里这么狼？”
后面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其他声音出现：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见到过，还以为是哪个学生呢。”
“我大概知道说的谁了，她不是结婚好几年了吗。”
“怎么知道是旧学生的？”
“楼上白痴吗？贴子里不是说了是校友会拍的吗？明显是原来的老生。”
“所以是以前念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靠那也太爆炸了！”
凭着帖子的三言两语和楼里的猜测，大概还原出事实之后就是评价，无非是：
“太开放了简直无下限。”
“为人师表？我看为人师婊吧。”
云云。
江垚看得脸红起来，他觉得大家的言辞有点过激，似乎有的话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心里正有点纠结，就看到林薇发来信息：“我看见了，谢谢你。”他心里就不纠结了。
林薇也在看，可以理解，她念书的时候，听说关于老师的风月八卦，她也感兴趣。
更关键的是，在真正了解人性之前，接受传统教育的年轻学生，似乎更容易自然而生一种荡妇羞辱的天分。
人的感情真奇怪，林薇几乎完全忘却了最近的痛苦，发自内心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报复真的可以有那么强烈的快感。
第二天返校，江垚先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原想着去找他最熟的数学廖老师聊几句，不想一进去就看见欧阳蓓一个人坐在里面，江垚正慌慌张张想退出，欧阳蓓却抬头看到江垚，招呼他说：“江垚，我看到你成绩了，不错啊。”
江垚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只得老老实实地说：“谢谢欧阳老师。”
欧阳蓓笑了笑：“你比高一刚进来的时候进步太多了，之前你们廖老师还说你困难，我就跟他说你是有潜力的。”
江垚不知道为什么，放在以前，他肯定觉得欧阳蓓人特别好但是现在知道了她私生活那些事，还知道了她和在读的学生都能不清不楚，突然就觉得这个夸奖有点膈应，赶忙说：“老师我先走了。”
欧阳蓓说：“去吧，我等会儿就过来。”
原来她还没去班里见过学生，难怪还真么镇定如常，江垚心想，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一进教室，一眼就能看出成绩分布，考得满意的开始闲话家常，考得不好得无心聊天趴在桌上。江垚看到聊天的都三五成群聊得兴奋，有聊成绩的，但是成绩的事儿两句就聊完了，能让他们这么兴奋的，当然另有其他事。
江垚跟张亚说：“我刚去办公室看到欧阳蓓了，她说她过会儿过来。”
后边的人听到江垚的话，立刻哄笑起来：“我靠，来了啊。”大家就开始热切地看着教室门口。
欧阳蓓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了，她走到讲台上，把手里复印出来的成绩表发给特殊位置的两个人，让他们传下去。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带着嗤笑，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彼此交换着眼神。欧阳蓓不明所以地站在台上，还笑着说：“我看你们都挺满意的嘛，这么高兴。”
听她这么状况外地说了一句，台下的笑声逐渐趋于疯狂，男生带头哈哈大笑，女生脸皮薄一点，可能到底觉得这件窥破他人隐私的事羞耻，笑得都很遮掩，低了头或者把头埋在臂弯里笑。
欧阳蓓在大家的笑声中，先是跟着一起笑，后来开始逐渐觉出一些不妥来，笑容就有些迟滞了。
江垚发信息给林薇同步复述着这些事时，林薇却没有急于问下去，而是问江垚：“你考得怎么样？上目标院校有戏吗？”
江垚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信：“应该没问题。这个时候你就别关心我了。”
林薇又发：“恭喜你。那有人给欧阳蓓说怎么回事吗？”
“目前应该没有，她一直在问怎么回事，但是大家就笑得更诡异了。”
林薇一只手忙着打字，另一只手拿起一个面包，用嘴咬开塑封袋，将面包叼在嘴里。欧阳蓓这事儿在学生当中是传开了。
教师上学生论坛的虽然少但是也有，要知道这件事一定很快。接下来一些家长也会陆续知情，家长最爱闹老师的私生活了，总觉得私德影响师德。
林薇三两口吃掉面包，去酒店前台办了退房，收拾好行李开车去了单位。
这天晚上回家，林薇见到饭桌上一大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番茄牛腩，龙井虾仁，红烧肉，蚝油生菜，凉拌剁椒木耳，还有一个香菇鸡汤。
林薇朝着厨房那边说：“阿姨，今天家里有客人吗？”
却见肖锟笑着从厨房出来，说：“老婆好几天不在家，回来当然应该好生慰劳一下。”
林薇直起身子看了他一会儿，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都多久没给我做过饭了，这是做什么亏心事儿啦？”
肖锟假意不高兴：“狗咬吕洞宾，好心好意给你做顿饭，你啥子反应。”
“我不在家你过得怎么样？”林薇维持着淡淡的笑容，静静注视着他的反应。
肖锟很自然地露出一脸懊丧：“还能怎样啊，上班下班，就是回到家觉得有点寂寞。”
“得了吧，你平时回家的时候我也睡了。”放在平时，林薇肯定觉得他这话说得让她听了舒服，今天忽然觉得虚伪得不行。
“《越狱》更新了，今晚上我没得工作要处理，我陪你看吧。”
林薇端起碗：“我看你要越狱，快吃饭吧。”
肖锟笑了笑，忙着往林薇碗里夹菜。
林薇看着肖锟，只觉得这人从没有这么陌生过。他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会撒谎，完全不动声色，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很擅长说谎？要不是那天的偶然发现，林薇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吧。
但凡肖锟有一丝一毫的慌张，林薇都觉得自己会动摇想法，可他太泰然自若了，镇静得让她看出他周旋于两个女人中游刃有余的自信。
林薇受不了这样的蔑视。
吃完晚饭，林薇告诉肖锟自己要写稿子，让他不要打扰。肖锟应了之后，林薇便进了书房。
她打开电脑查看那篇帖子的进展，因为一直没有后续的新消息，再加上许多关于成绩、志愿的帖子被顶上来，渐渐有点沉底儿的趋势。
林薇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看了帖子吗？”
江垚回复林薇：“不用看了，大家都在议论，我看还有人怀疑真实性，说是P图。”
林薇回他：“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江垚说：“我觉得可以发无码的，把图片参数调整一下，截一下我再换个IP发。”
“好。”林薇放下手机，心想江垚以后毕业了，没准儿可以介绍去电视台工作，给领导解决问题真利索。
林薇决定最后再“出差”一次，反正她已经拍摄过还没播的素材还有富裕，跟单位告了假，又悄悄躲去了酒店住着。
她要给肖锟和欧阳蓓一些时间和空间。
另外，她给江垚送了一部最新款的拍照手机，比江垚之前那部像素高一些，供江垚跟拍欧阳蓓和肖锟。当然，这个任务也是江垚主动认领的。
还真让江垚拍到了肖锟与欧阳蓓出入小区的照片，换着IP零零碎碎地放上去，又把林薇博客里与肖锟的婚纱照合影发了进去，当然，林薇的脸上打了码：“欧阳出轨的对象，是不是这个男人啊？”
“我靠，也就是说那个男的也是已婚的。”
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这张照片：“诶？这女的不是电视上那个薇薇安吗？”
林薇终于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拷下肖锟电脑里那个存着欧阳蓓照片的文档了。最后一次在酒店里见面时，她把U盘给了江垚，说：“这里面的东西，你挑着放一点，就差不多了。”
其实里面的照片，林薇已经很小心地挑选过，都是早年欧阳蓓的QQ空间里自己公开放出来过的照片，里面偶尔出现的男生的侧面、手、穿着什么衣服的背影、带的饰品，林薇都在肖锟的旧照中，找到了对应着能明确证明欧阳蓓照片中的男人是肖锟的单人照。能证明年龄年代的，就够了。
曾经的师生恋，如今的双向出轨，一方伴侣还是公众人物。要素也够用了。
江垚看着手里的U盘，神色有点犹豫：“其实要不要放这么多你老公的照片呢？”
林薇说：“没关系。”她知道这事儿说到底对肖锟的伤害有限，出轨的男人而已。
欧阳蓓就不一样了。
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林薇问江垚：“好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这才几点。”江垚看了一眼手机，不以为然。
林薇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是，我多老啊，你多年轻啊。”
两人这样互相揶揄打趣着，结成“同盟”以来，他们已经开始变得很熟悉了。这些天，除了交流这桩“诡计”，他们也不是没有其他交流。
得知林薇学过电影，江垚作为电影发烧友，闲来也爱跟她聊聊，不过林薇郑重地劝过他：“千万别学电影。”
接送江垚的路上，林薇会给他放周杰伦：“我大学的时候他刚出道，没想到你们现在还是听他。”
因着某种特殊的原因，他们结成了一种特殊朋友。
林薇很少把别人对她的殷勤放在心上，虽然江垚的帮助明明是她一手引导的，但或许是因为她从前并没有带着欺骗性质利用过别人对她的好，这回她心里竟有些内疚，她感激地看着江垚，说道：“谢谢你。”
江垚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薇的情绪变化这么快，一时显得有些局促：“没什么…帮你……我也挺开心的…”
可以说是意料之内，但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有照片、有双方甚至三方的真实资料，仅仅网上放出的片段，都足以整理成章，帖子不光在贴吧流传，也被匿名发在了其他论坛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林薇也开始收到一些朋友的询问短信。
最后，竟然还有一份被整理出的新闻爆料U盘被投送到了电视台。
收到爆料的当天，台里就把这条料截住了，生活频道的领导找到林薇，亲自把装着U盘的信封交给了她。
到这个地步，林薇不用再在肖锟面前装傻了，她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