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北平的命令:护卫之功,特令释放。
——民国二年十月廿三大总统签】
…
啪咔——
门再次被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有三个人。见正拥抱在一起的顾思和谢琰,那三个人表情各异,最终陷入沉默,让气氛莫名变得尴尬。
林木玫瑰率先打破沉默:“顾炤同学,你怎么来啦?”
顾思镇定地推开谢琰,装模作样拍拍他的肩,一边微笑一边面向那三人,回答:“林军医、谢伯伯早,谢琰师弟受伤,做为师兄的理应来看望一下。”
谢庭板着张脸点点头,“嗯”了一声,旁边的洋人开心的自我介绍:“泥号,窝石琰滴新立易生,窝的明智娇Joe ,恨膏星仁时泥!”
“您好乔先生,我叫顾炤,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顾思点头回应。
林木玫瑰拎着食盒进来,见到桌子上的皮蛋瘦肉粥时调侃道:“大清早的不是要吃醋么,”她晃晃特意买回来的一瓶醋,“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加进粥里头?”
“别别别,玫瑰姐您老自己用吧。”谢琰连连摆手,立马喝掉碗里的小半份粥。
“喝光了——”他把空碗递给顾思,砸吧着嘴道:“再来一碗!”
“吃饺子吧,玉米猪肉白菜馅儿的,有醋。”林木玫瑰把食盒放到小桌子上,“可别辜负了我的好心好意。”
顾思退到一旁给谢庭看坐。她不知道顾炤对待他的态度是怎么样,毕竟两家是政敌,但又因为谢琰的原故,毕恭毕敬的像个乖娃模样。
“晚辈失礼了,不知谢伯伯身体可安康?”
谢庭对顾炤这个从小被世人吹捧的天之骄子并没有什么感受,不好伸手打笑脸人,便就点头应了一声。
好高冷的人呐。
“不吃!吃什么吃,都快被吓饱了!”
这厢,谢三少又闹了起来。
林木玫瑰懒得理他的小孩子脾气,见不领情,自个儿拿起买来的报纸坐到沙发上看了起来。乔觉得气氛不妙,也跟着她去看报纸。
顾思感觉自己是囧囧的,呆着好像不行,离开又不甘心。她的目的之一就是来找谢庭的,商量着文醒之那事能不能打马虎眼,毕竟人家出发点是好的。要是自家混蛋老爸在北平就好了,铁定拿顾炤的身份撒泼打滚也要求混蛋老爸走后门。
“闹什么闹,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分寸也没有!”
谢庭拿出管教下属的威严来训斥儿子,但谢琰可不吃他这一套,笑嘻嘻道:“老头子怎么有空来啦,平时在北平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训斥立马跟打在绵花似的,什么用也没有。
谢庭的脸又冷下几分。
顾思觉得自己还是先离开这里才行,刚准备做告辞,谢琰立刻叫住了她:“顾师兄,你刚来就想走,太不厚道了!”
“谢师弟才做完手术,本不应该来打扰静养的。现下师弟无碍,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在这添麻烦了。”
她看一眼谢琰,“别耍孩子气了,好好和谢伯伯说话。养好伤就回军校,大家都很想你。”
“等等顾炤,你……”
“还有事?”
谢琰看一眼父亲,张了张嘴,却还是把让她留下的话给卡住了。算了,知足吧,老头子没赶人就算不错的了。
“没……你是要回军校吧?”
顾思看一眼谢庭的冷脸,故意说:“不回,醒之的事还没解决,我得去找山新大哥拿主意。”
“哦……”
“那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好……”
她对谢庭告辞:“谢伯伯再见!”
说罢便遗憾而去。今天不是时候,看来得重新找个日子了,她心想。
顾思离开后,父子二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让原本安静的病房更加安静。
谢琰也没想着理他老爹,毕竟二人矛盾由来已久,现下谁也不会退让一步。
乔看着想打破尴尬的局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木玫瑰狠狠瞪了回去,乖乖接着看报纸。
窗外,鸟鸣声稀稀拉拉。
“阿琰……身体怎么样了?”谢庭看着病床上略显单薄的儿子,心里发酸。
“很好,能吃能睡能顶嘴,悠闲自在嘞!”
谢琰打开食盒,拿出里头一盘饺子和一碟醋酱摆放在桌上。床上桌本来就不大,食盒霸占的空间多,于是他支起身子想把它放到床头柜上。
谢庭忙伸手帮儿子放好。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谢琰别扭地转过头道了声谢。
“阿琰……”
“是,您老请说。”三少爷眼皮子也不搭,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蘸上醋酱。
“为什么要去掺和?”
他知道老爹问的是临界那些事。
“师长受难,帮个忙而已。”他咬一口饺子,舌头发酸发咸。语气风轻云淡,理所当然。
“不是这个原因。”谢庭斩钉截铁。
“那您老觉得呢?”谢琰咂吧着嘴,推开醋酱碟子笑嘻嘻的反问。
父亲凝视儿子的嘻笑,越发觉得刺眼和心酸。他知道这个话题无法进行下去,只能闭口不言,默默地看着儿子一口口似是心满意足地吃光一盘饺子。旁边的一碟醋酱只蘸过一次,便被冷落在一旁。
见儿子吃饱喝足,谢庭不再停留在病房,嘱咐了几句话,又托了林木玫瑰和乔帮忙照顾儿子,便起身离开。
“您老走好!”
他听见儿子的告别,像是在欢呼。
待谢庭真正离开时,谢琰脸上的嘻笑也立刻退散。他左手捂着嘴,用右手支着身体挪动屁股,一把抓过空食盒,对着里头一阵恶心呕吐。
林木玫瑰见状忙上前察看。乔立刻倒上一杯热水,拿了条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胃里一阵翻腾,呕了几次,当谢琰几乎要把胃酸呕出来时他才感觉身体好受了一些。
“谢琰,怎么样了?来,喝喝水……”林木玫瑰把水递上。
“我没事。”谢琰接过水漱口,伸手把床上那碟醋酱丢到食盒里。
这个味道,让他想起了母亲被害时他胃里翻涌的调料味。他忍着恶心愉快的吃完了这盘饺子,直到父亲离开,再也忍不下去这讨厌的感觉。
很久的事了。
…
谢庭刚踏出医院大门,迎面就见到等候多时还没离开的顾思。意外的,他还看见了另一个人——
蔡锷。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为蔡锷而来,本该一到顺安便去定远军校拜访,但他不想惹事。蔡锷在大总统心里地位还不明确,他也借口儿子的事有意晾着不与其相见。
“蔡都督,久仰久仰!”
“谢参谋长,蔡某突然到访,着实唐突了,还望见谅。”
蔡锷笑脸相迎,虽然在客套,但举手投足间尽显将帅风范。
“哪里的话,理应谢某前往拜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找一处地方叙叙?”
谢庭看一眼顾思,“顾侄儿你……”
顾思原本是在等谢庭的,后来见到老吴匆匆送来一个人,还没来得及惊讶,老吴便把那个人丢给她,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
“完事后把蔡教官送回军校,你的事我晚点再找你算账!”
就这样,顾思和自己的偶像稀里糊涂的来了个“初次见面”。反正二人还没聊几句,谢庭就出现了。
顾思看向蔡锷,蔡锷回道:“顾炤稍后要跟随蔡某回军校一趟,还请谢参谋长勿怪。”
谢庭脸色也不算难看,只是听到要把顾思带上时,表情有那么一丝僵硬。
“蔡都督若是无碍,谢某怎可能不欢迎顾家四公子一起!”
顾思听出他话里的拒绝,但厚着脸皮装傻。今天上午她就是想在看望谢琰的时候借机和谢庭套近乎,为的就是探探文醒之的事。
“打扰蔡教官和谢伯伯了。现下顾炤推荐清风酒楼,上有雅间佳肴,您瞧……”
蔡锷大手一挥,笑道:“有雅间甚好。今日之事蔡某还得耽搁谢参谋长一段时间,还请您见谅。”
“公事公办,必然奉陪,哪来见不见谅的!蔡都督见笑了,哈哈哈……”
“哈哈哈,既如此,今日蔡某请客罢!”
“那便多谢都督破费了,哈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着上了谢庭的专车,顾思跟在后面表示压力山大。幸好清风酒楼不远,不然还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蔡、谢二人公事公办,谈及的莫过于蔡锷滞留顺安之事。蔡锷表示,已写信派往大总统手里说明前后原因,又问起处置问题。
谢庭没卖关子,直言大总统令其立刻上京,须于十一月之前抵达,不得有误。又说蔡锷信中关于文醒之一事可以有回旋余定,但有一个条件。
一直扮演小透明的顾思听说文醒之的事有戏,双眼亮闪闪的。头虽然低着,可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
蔡锷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早些日子他已收到北平的回信,关于文醒之一事大总统只给了这么一句话:
“该事较为复杂,稍后谢参谋长将抵达顺安,松坡可与其商议。”
嗯,商议。看来有些事大总统不方便写在信里,还需“商议”一下。
“谢参谋长请说。”蔡锷坐直身子恭敬道。
谢庭的目光却落在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顾思身上,淡淡道:“顾侄儿在这听我们说话也甚是无趣。军校纪律严明,出来一趟不容易,倒不如自个儿寻些好吃的去。”
这是要赶人了。
“谢伯伯说的是。”顾思心中有些失望,脸上扯出期待的笑看向蔡锷,“蔡教官,民以食为天,您不会不放人吧?我可是馋了这里的八宝鸭很久了!”
再装傻充愣赖在这里,恐怕没什么好结果。
惹不起,咱溜人!
蔡锷点头放行。
见人终于走了,谢庭身上的冰冷才收敛一点。人家爱屋及乌,他正好反过来,恨屋及乌。顾、谢两家本就不是一般的政敌关系,若这顾炤身份是其他人,以顾炤的过人才华和出众胆识他谢庭惜才还来不及,又怎会冷脸相待?
说实话,要不是见顾炤与阿琰貌似交好,指不定自己还会更不客气呢!
蔡锷是明白人,于是笑着再次重问刚才的问题。
谢庭喝一口茶收收心神,回答:
“若蔡都督能将军火买到手,则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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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快点结束1913年的故事……
接下来是蔡大人的“深情表白”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