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见福便利店门外的街道 夜 外
人物：段迎九、大峰。
段迎九和大峰各拿着一罐咖啡，从便利店里走出来。
大峰从后面追上来，问：店里的监控为什么不看？
段迎九：这么晚了，你再把这一摞硬盘也带回去，机房的人打你我可不管。
大峰：我们组可以自己加班啊。
段迎九：替我考虑考虑个人形象吧。听说朱慧已经在背后骂我了。马跑累了也得给把草。我知道你不骂，不骂也得歇歇。今天到此为止，回家。
大峰还想说什么，段迎九已经自己往前走了。大峰叫了一声：你一个人，我送送你？
段迎九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别跟着我。我要自己走走路。减肥。
大峰：你连晚饭也没吃，还减？
见段迎九越走越远，大峰只好转身离开。等他刚刚走远，段迎九突然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确认大峰已经走了，段迎九四处看看，往一个亮着二十四小时字样招牌的小药店走了过去。
2 距离见福便利店不远的一个小药店 夜 内
人物：段迎九、药店营业员。
叮咚叮咚，门铃。
一个穿着拖鞋的人走过来，伸手把防盗门上的大猫眼打开，段迎九的脸出现在外面：有针管吗？
3 局口街附近的一条小巷子 夜 外
人物：小柳。
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
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往小巷子里走着。
路灯恰时亮了，灯光打在脸上，能看到她就是便利店里墙上的收银员，小柳。
4 距离见福便利店不远的一个公共厕所 夜 内
人物：段迎九。
木门反锁。
昏暗的灯下，有些虚弱的段迎九正拿着一个抽满了液体的针头，闭上眼睛，顿了顿，猛地朝着自己的身上扎了下去。
5 局口街附近的一条小巷子的深处 夜 外
人物：小柳、贼。
路灯时好时坏，越往里走，巷子越黑。
小柳一步步走着，突然墙角的阴影里蹿出一个又瘦又小的人影，死死地攥着一把刀子，闷着声音喊了一个字：钱。
猝不及防，小柳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包递了过去。
贼也有些紧张，他一把将包拽到手里，往身上一绕，没有走的意思：项链。
他的眼睛看着的是小柳脖子里的项链：拿来！
小柳楞了一下，突然转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撕着嗓子高喊：贼！有人抢钱！有贼——
静夜里，喊声格外清晰。贼追了几步，脚先软了，站住看了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呼哧呼哧，小柳还在拼了命地跑，她啪地摔倒了，两只手仍然死死地护着脖子上的项链。
6 小柳家 夜 内
人物：小柳。
老旧而局促的一居室。
小柳把一只脚踩在茶几上，擦擦眼泪，蘸着碘伏，擦着腿上摔的伤口。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灯光恰好照到她脖子上的项链上，能看到坠子的图案，正是一只麻将牌里的小幺鸡。
7 和平码头一个无人值守的地面停车场 夜 外
人物：金世达。
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
金世达从一侧走过来，停车场上只有一辆孤伶伶的轿车，他走到这辆车的旁边，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8 林彧的车上 夜 内
人物：林彧、金世达。
嗡——
林彧把车窗摇下来一道缝，他坐在驾驶座上，戴着一个口罩，说话间偶尔有些咳嗽：昨天夜里没睡好，感冒了，别把你给传染了。
金世达：不太顺利。她好像对男人有点害怕。
林彧：你看着可不像四十岁的人。最多刚刚三十。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的秘诀？
金世达：人和车一样，有的娇气，有的扛造。天生的。
林彧：陈秘书和你一样大。确切地说，比你还小三个月。看着比你沧桑多了。
金世达：没有爱情的女人都显老。
林彧：马上就四十一岁了，还是个处女。不抽烟不沾酒，不去夜店，也不怎么旅游。没出过国，福建之外都很少去。没有什么上瘾的嗜好，上个月因为银行的系统临时坏了，才第一次进的网吧。上班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没变过发型，衣服的颜色也没什么鲜艳的，黑白灰，过年买个新衣裳，看着也像是发的制服。
金世达：越是压抑的人，其实越危险。
林彧：从上班那天起到现在，只迟到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公共汽车坏了，一次是低血糖，晕厥了。家里有个独身的父亲，很严厉，很少见他笑。
金世达：笑不出来，是因为哭得多了。和她的母亲有关系吗？
林彧：年轻的时候把丈夫和女儿扔下不管，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金世达：追求爱情，很感人啊。
林彧：可是她被骗了。想回家丈夫又不要，当天晚上就吞了老鼠药。临死之前，她告诉女儿，不要相信男人。这句话吓了陈秘书半辈子。我要是她，我也会对爱情充满恐惧。所以到现在为止，她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别说是你，就是当年的金城武，我也不知道怎么教他去搭讪。
这句话说得有些扎人，金世达的表情有些微妙：再光滑的蛋，放久了也有裂纹。我不相信一个人耐得住这么乏味的生活。
林彧：对呀，你和我肯定是不行。但是这几十年，她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吗？
金世达：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渴望爱情。日子越无趣，她对刺激的渴求就越大。你看着她浑身是刺，是因为不知道从哪下口。如果真的是一块铁板，叫我来还有什么意义？
林彧：你的意思是？
金世达：我需要你去找点东西。
林彧：你说。
金世达：昆曲，你懂多少？
9 陈秘书家 陈秘书卧室 夜 内
人物：陈秘书、陈父（O。S）。
轻得几乎快听不见的昆曲，《长生殿》。
陈秘书抱着一个小小的收音机，闭着眼睛，很陶醉地听着。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而至，隔音不好，父亲的声音格外清晰：几点了还不睡？
啪嗒，灯灭了。
昆曲的声音陡止。
10 中国工商银行厦门分行思北支行营业部 吴经理办公室 日 内
人物：吴经理、陈秘书。
陈秘书拿着一个快递的纸袋子，和一个文件，一路从外面进来。
吴经理先接过快递，拆开一看，扔到了一边。
陈秘书又把文件递过去：这个看完要签字。每个支行都要回复。
吴经理一行行地看着，陈秘书在边上等着，她无意中看到刚才吴经理扔到桌上的快递，是半张门票和一张纸，能看到纸上有“明日礼业公司感谢工行同仁多年支持感恩回馈”的字样，门票露着小半张，但足以看清楚上面的“牡丹亭”三个字。
陈秘书的眼睛罕见得亮了。
她终于没有忍住，轻轻地将整张门票抽出来，看得更清楚了，这是“白先勇明星阵容 昆曲《牡丹亭》全本精华版”的一张前排门票。
吴经理签完了字，举着文件，看看迟迟没有反应的陈秘书：你喜欢这个？
陈秘书赶紧点点头。
吴经理把文件也递到她手里：都拿走。
11 见福便利店 傍晚 内
人物：段迎九、小柳、顾客甲。
小柳站在收银台后面，扫码结账：还有别的吗？
一个戴着耳机的小伙子举着手机，等着支付。
小柳：这几天积分有优惠，满 66 减 6，现在就差九块钱，你要不要凑凑？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算了。
小柳很热情：六块也不少了。你把你手机打开，我告诉你怎么操作——
小伙子有点不耐烦了：不用。结账吧。
小柳毫无怨言地扫了码，小伙子走了，小柳看见一个人站在熟食柜前面，凑在玻璃门上正往里看，走过去问：要点什么？
这个人抬起头来：我看你胳膊上有擦伤，是来的时候摔的吗？不要紧吧？
她是段迎九。
12 闽南大戏院 入口门前的空地 傍晚 外
人物：金世达、陈秘书、黄牛、众行人。
陈秘书的脚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急过，她一路快走，往检票口走来。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金世达站在门口，手里也拿着一张门票，望着她。
陈秘书马上明白了，她顿了顿，转身就走。金世达安安静静地望着她，也不出声，只是看着。陈秘书一路往回走去，好几个黄牛的手里像扇子一样举着散开的钞票，等着收票，问：票卖吗？票卖不卖？
陈秘书犹豫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金世达转身自己先进去了。
顿了顿，陈秘书终于转过身来，朝着检票口走了过去。
13 见福便利店 傍晚 内
人物：段迎九、小柳。
幺鸡在照片上望着小柳。
四目相对，小柳看上去对他完全陌生，摇摇头：不认识。
站在一边的段迎九端着一杯关东煮，拿着一根筷子，挑着里面的一块萝卜吃：在监控里头，他三天两头的半夜来，都要吃一碗关东煮，雷打不动，忘了吗？
小柳：这么一说，好像也眼熟。但是记不清了。
段迎九：半夜买东西的人多吗？都是些什么人来？
小柳：这周围住的人杂，有住户，也有代驾，下夜班的，和出租车司机，什么人都会有。
段迎九：这个店的工资一个月多少钱？
小柳：夜班的高一些，四千六七。比白班的高五六百。
段迎九：几点上下班？
小柳：晚上十一点，上到第二天早晨七点。
段迎九：这么辛苦，这么久了，也没打算换个工作啊？
小柳：我就会干个收银，老板也不错，不换了。
段迎九吃完了，把手里的纸杯放下：真好。我要是老板，就给你加钱。
14 见福便利店外面街道上停着的一辆车上 日 内
人物：段迎九、大峰。
透过车窗，能看见段迎九从见福便利店里出来，一路走过来。
车门开了，她坐上来，递给大峰一碗关东煮：尝尝，这玩意有那么好吃吗？
大峰：她怎么说？
段迎九抠开一罐咖啡，喝：说不认识。没什么印象。
大峰：附近都是邻居，棋牌馆又不远，幺鸡天天都来，怎么可能记不住？我反正不信。
段迎九总是在通过自问自答，来捋着自己的思路：我们假设说她在撒谎，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肯说？有人威胁，还是幺鸡叮嘱过她？万一她没撒谎呢？她确实不认识，一个乡下进城打工的孩子，便利店一年到头进出的人成千上万，她不认识，是不是也说得过去？你觉得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大峰：关东煮好吃吗？
大峰：海带有点老。
段迎九：我觉得萝卜还可以。
大峰：那接下来怎么办？
段迎九：把它吃完呀。别浪费。
一串闷雷，雨滴砸在车前窗的玻璃上，下雨了。
15 厦门六中 丁美兮所在的教研组办公室 傍晚 内
人物：丁美兮、黄老师。
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
脚步声响，黄老师一路从楼道里小跑进来：丁老师！
丈夫被捕，这段时间她明显憔悴了不少，也瘦了，着着急急地收拾着东西：丁老师你能不能帮我顶一节课，孩子病了好几天，刚才又烧起来了，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丁美兮：你赶紧去，学校的事就别管了，有事随时打电话啊！
黄老师连话都来不及说，摆摆手当做致谢，抓了雨伞，抱着一堆东西跑了出去。
丁美兮有些感慨的脸。
16 闽南大戏院外面的一处临时停车点 夜 外
人物：金世达、陈秘书。
瓢泼大雨。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砸在候车亭的棚顶上，雨太大，把缩在里面的金世达和陈秘书的腿和鞋都溅湿了，两个人不得不挨得很近。
金世达盯着手机上的叫车软件，屏幕闪烁。
陈秘书艰难地和金世达保持着必要的距离。
车灯闪烁，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远远望去，金世达把车门拉开，先把陈秘书让进了后车座里，他自己才钻了进去。
17 一处偏僻的街道 夜 外
雨中，这辆出租车由远及近，行驶过来。
18 李唐所驾驶的出租车上 夜 内
人物：李唐、金世达、陈秘书、林彧（O。S）。
雨刮器吃力地为视线扫着不断流淌的雨水。
倒后镜里，坐在后车座上的金世达和陈秘书各把着一侧，距离颇远。
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的出租车司机是李唐，他的耳朵里戴着一个蓝光耳机，里面有个声音在指挥着他，是林彧的声音（O。S）：往前开，找个偏僻的地方，你的车需要坏一下。
车继续往前开着，透过车窗，能看到前面到了一条窄路上。
突突突突，车慢慢地停住了。
金世达：怎么了？
李唐从手套箱里拽出一件雨衣，闷闷地说：车坏了。我去看看。
车门一开，巨大的雨声顿时挤了进来。
19 临时停靠的一条窄路 出租车停靠附近的一角 夜 外
人物：李唐。
暴雨如注。
李唐缩在一个角落，像一只落汤鸡一样躲着避无可避的大雨。
20 李唐的出租车上 夜 内
人物：金世达、陈秘书。
收音机开着，粤语的《忘记他》，邓丽君的歌声伤感地弥漫在车厢里。
金世达把陈秘书压在车门上，粗暴地吻着她。
陈秘书流着眼泪拼命挣扎着，无济于事。
21 厦门六中大门口外面的街道 夜 外
人物：丁美兮。
丁美兮连雨伞也没带，她缩在学校门口的挡雨棚下，朝飞驰而过的出租车徒劳地挥着手。
22 陈秘书家所在的莲坂军休所（小区）的大门口 夜 外
人物：陈秘书、陈父。
李唐驾驶着的出租车开过来，缓缓停下。
车门开了，陈秘书低着头从车里钻出来，一路往回走去。
远远看去，严厉的老父亲板着一张脸，打着一把伞，站在大雨里，执着地等着。
陈秘书的头发让雨打湿了，湿漉漉地贴着她苍白的脸庞。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经过父亲身边，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去。
23 李唐驾驶的出租车上/厦门六中附近的街道 夜 内/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金世达。
邓丽君的歌声一直持续到这一场里。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沥沥拉拉。
车往前开着，气氛沉闷。
李唐把车窗拉开一道缝，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先生，要把你送到哪？
金世达：往前开。
李唐：油不多了。你要是不告诉我地方，得先陪我去趟加油站。
金世达有些不满：出车之前，没人教过你要加满油吗？
李唐：出车之前，没人告诉我要折腾一整夜。
金世达：下次你不用再来了。
李唐：这种事情，你们还要有下次？
金世达把脸轻轻扭到了一边，他不愿意再和李唐多说任何一句话了。
这辆车一路前行，透过车窗，能看到外面一个女人举着自己的外套，挡着头上的风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车速顿时慢了。
金世达有些警惕：你干什么？
李唐：有个熟人。我得把她拉上。
金世达：靠边——我要下车。
24 厦门六中附近的街道 夜 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金世达。
车门开着。
站在旁边，准备上车的丁美兮，她的两只胳膊还举着，搭着衣服，遮着自己的脸，她站在门口，死死地望着金世达离开的背影。
一道闪电划过，金世达越走越远。
25 莲坂军休所 陈秘书家 卫生间 夜 内
人物：陈秘书。
水声哗哗。
镜子被蒙上了一层弥漫的水雾。
淋浴头下，陈秘书扬着脸，任水流淌，她紧紧地闭着眼睛。
26 李唐驾驶的出租车上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丁美兮坐在副驾驶上，沉默着。
道路湿滑，李唐开得很慢，他解释着：我刚才有事，没开手机，不知道你让雨给困在这儿了。
丁美兮只顾望着前方，一声不吭。
李唐：你怎么不避避雨再走啊？
他用余光瞥了瞥丁美兮：我给你弟弟打过电话了，小满在家，他也在家。
丁美兮：你把车牌子换了。换上假的了。
李唐吸了吸鼻子：有点事，刚才。
没等丁美兮说话，他又自己补了一句：已经办完了。
丁美兮看着他：你的脸色不太好。
李唐：有吗？
顿了顿，突然，丁美兮似乎想起了什么：忘了——
李唐：什么忘了？
丁美兮：调个头。教案忘拿了。我得回学校取一下。
27 厦门六中大门口的街道 夜 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
雨已经小多了，拉着丝。
李唐的车行驶过来，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下。
丁美兮从车里出来，一路往学校走去。即将走进大门的时候，丁美兮转身看了一眼，车头冲着另一端的李唐并没有回头望着自己，丁美兮突然脚下加快，她没进学校，往之前金世达所走的方向快步走去。
28 厦门六中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夜 外
人物：丁美兮、金世达。
俯瞰，金世达经过一个路灯，往前走去。
远远地，丁美兮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看见金世达走到这条巷子的尽头，拐了个弯，往另一条窄街上走去。
丁美兮紧紧地跟了上去。
29 厦门六中旁边的小巷子尽头的另一条窄街 夜 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金世达。
一双交替前行的脚。
这是丁美兮，她越走越快，离前面的金世达也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前面金世达的背影了。
丁美兮手脚不停，她把原本扎着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个脸，紧接着蹲下身，把鞋带系成一个死扣，起身的一瞬间，顺手在路边拽起一个沉甸甸的小花盆，一边往前走，一边把花拽掉，顺着边沿抠掉一些泥，掏出一个小洞，把手伸进去，死死地抓着花盆，加快脚步，一路往前追去。
越走越近，金世达已经咫尺之遥，丁美兮毫不犹豫地追了两步，把花盆狠狠地砸到了金世达的脑袋上，金世达扑地摔在了地上，丁美兮情绪失控地扑了上去，没头没脑地疯狂地继续砸着，一副下死手的架势，接连砸了两三下，力气已经用尽了，花盆里的泥也甩空了，她使劲一抡，忽地砸空了，啪的一声，花盆被摔碎了。
金世达毕竟是个男人，他挥着胳膊挡了几下，借着砸空的机会，一拳打倒了丁美兮，自己飞快地扑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丁美兮被死死地掐着，拼了命地挣扎也无济于事，额头上的血管都暴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被掐死了，金世达的头上突然有个影子一晃，咚的一声闷响，他被砸到了一边。
丁美兮的头顶上方，是李唐。他只穿着一件衬衫，手里拎着一块用外套包着的砖头，气喘吁吁地望着她。
30 李唐驾驶的出租车上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沉默的夫妻俩。
披头散发的丁美兮无力地靠在座位上，透过车窗，死死地望着黑黝黝的前方。
31 海外 一处不知名的山间 日 外
（闪回场）
细雨。
字幕：二十年前。东南亚。
一辆黑色轿车的轮胎，从地面的一滩水上轧了过去。
雾气沼沼的山间，这辆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32 山间 某军事情报学校 训练基地的大门外 日 外
人物：丁美兮（年轻）、司机。
（闪回场）
寂静无声的山间，一座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大门。
这辆轿车开了过来，沉重的大门从里面自动开启了。这辆车开了进去。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年轻的丁美兮坐在后车座上，一脸懵懂。
33 军事情报学校 训练基地 依山而建的一处很大的院子 日 外
人物：丁美兮、司机。
（闪回场）
空旷而寂静的院子。
茂密的树林，将这里围拢成一个封闭的世界。
这辆车徐徐地往前开着。
轿车里的丁美兮不安地望着眼前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34 军事情报学校 训练基地 综合大楼前面的院子 日 外
人物：丁美兮。
（闪回场）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栋灰色的大楼。
这辆车从一侧开了过来，停到了大门口的正前方。
车门开了，丁美兮提着一个随身的小箱子，独自从车里出来，站定，四处看。
这辆车开走了，只留下孤伶伶的丁美兮一个人。她望了望这栋令人倍感压抑的大楼，顿了顿，朝里走了进去。
35 军事情报学校 训练基地 综合大楼里一间练功房式的屋子 日 内
人物：丁美兮、金世达（年轻）。
（闪回场）
这是一个礼堂式的练功房。
屋顶很高，地板泛着年久的光，四周围都是镜子，倍感空旷。
小箱子放在脚下，年轻的丁美兮独自一个人站在正中间，像一只不安的小兽。
吱呀，门开了。年轻的金世达从外面走了进来。
丁美兮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金世达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丁美兮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36 李唐家门口的街道 夜 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林彧。
李唐的出租车行驶过来，慢慢地停在了路边。
火没熄，灯还亮着，但两个人都从车里走了出来，站在车边，望着前面。
顺着她们的视线，能看到不远处，林彧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夜色里，遥遥地望着他们。
这个地方，正是十几年前，三个人还叫做桃园、花莲和新竹的时候，第一次在厦门接头与见面以后，刚刚找到住处时，站过的位置。
37 军事情报学校 训练基地 综合大楼里的练功房 日 内
人物：丁美兮、金世达。
（闪回场）
有回音，丁美兮凄厉的尖叫声沉闷地响着。
金世达扑在丁美兮的身上，施暴。
丁美兮拼了命地抓着，挠着，她的泪水把脸都糊满了，边骂边打，她失控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丁美兮被打到一边，她再也动不了了。
金世达站起来，看了看她，冷漠地说：教官说，这是你的第一课。
丁美兮无助地瘫在地上，头发盖着她的脸，看不出她是死是活。金世达从她的身上迈过去，毫不留情地往外走去，他的话带着回音，留在了丁美兮的耳中：三十个月，慢慢熬吧。
38 李唐家门口的街道/李唐的出租车上 夜 内/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林彧。
李唐把自己摁在车座上，嘴里“嘎拉拉”地转着一颗水果硬糖，这糖来来去去，把他的牙齿打得脆响，他的手里撕着一张塑料糖纸，揉得乱七八糟。
透过车窗，能看见在车外的一侧，林彧正在严厉地斥责着丁美兮。
丁美兮像是聋了一样，一言不发地受着。
李唐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39 陈秘书家 陈秘书的卧室 夜 内
人物：陈秘书。
刚刚洗完澡，陈秘书的头发还湿漉漉的。
老旧的衣柜敞着门，她站在前面，望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春夏秋冬，一丝不苟，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黑白灰，衬托着和这个卧室里的陈设相同的颜色。
陈秘书打开一摞应季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翻开，从最下面的一层，抽出来唯一一件暗红色的衣服。
40 李唐家所在的窄楼楼梯/防盗门的门外 夜 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
丁美兮和李唐一前一后，踩着窄楼的楼梯，一路往二楼走去。
李唐跟在后面，穿过楼道，走着走着，已经走到自家的门口，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往前看去，丁美兮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她背对着李唐，肩膀一抖一抖的，显而易见，她哭了。
李唐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丁美兮转过身来，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把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身子颤抖着，无声地哭了。
李唐百感交集的脸。
41 李唐家 李唐所在的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两个人并排躺着。
李唐：“忠心贯日月，奋勇撼山河。”特训班第一天，教官对我们说，就算晚上做梦睡着了，一棍子打醒，也得能把这两句话背出来。那时候都小，谁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人敢问，人家让记，记住就好了。
丁美兮静静地听着。
李唐：特训班熬了三年，快要走了，才明白它的意思，就两个字，听话。上面说开车，就得开车。上面说停车，我就得停车。上面说，去厦门，一星期就回来。结果呢？我走的时候连牙刷都没来得及带。上面还说，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李良熙了，你叫李唐。我就得叫李唐。没有一个人来问过我，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丁美兮：你不喜欢？
李唐：喜不喜欢，我也是他了。我们家是有祖谱的，“朝廷有道仕贤良”，我阿公给我起个名字叫良熙，他喜欢热闹，吃个饭都要一大家子在一起，熙熙攘攘的——
他的声音小了一些：我爸死得早，我是他带大的。十九年了，我都没回去上过坟。
丁美兮坐起来：这些话，你从来都没说过。
李唐也跟着坐起来：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说。
丁美兮：为什么？
李唐：心里系了颗疙瘩，割不掉，解又解不开。
丁美兮：林彧说，我的处分还在路上。要是最坏的结果，也许会叫我回去。
李唐：回哪？还能回哪去？这么多年想回去都不让，现在说走就要走了？
他的情绪有些波动，丁美兮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害怕。去哪我都不怕。我就怕扔下你一个人，不会带李小满。
李唐欲言又止。
丁美兮：人生就是一根甘蔗，她现在是最不听话的那一截。平时你什么都不管她，由着她胡来，她不会讨厌你。可光是不讨厌就行了吗？你叫她好好念书，她肯听吗？
李唐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丁美兮调整了一下自己：他们不会让我回去的。再派个人来，她不如我熟悉。
李唐：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回去。
丁美兮望着他。
李唐：香港住着一些老人，年轻的时候从台湾派来大陆，每个人都在上海的提篮桥服刑过十年以上，间谍罪，等他们出了狱，台湾的总统也换了好几个，没人管，最惨的天天在街上捡垃圾，假牙都得香港政府替他们安。这种新闻没法看，看了心口就发堵——
丁美兮：以前老是你劝我，今天你是怎么了？
李唐：知道北京奖励公民举报间谍，奖金有多少钱吗？五十万，一个人。我自己都快心动了。咱俩加起来，谁知道了底细，都会忍不住去举报吧？
中年生活一地鸡毛，两个人鲜有今晚的相互劝慰，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在为对方着想，心随意动，丁美兮轻轻地靠到了李唐的身上，微微地叹了口气：就算被抓，有你陪了我这么些年，也值了。
李唐深深地望着丁美兮：不行。想想那些留在香港的台湾老人，不行。我就算死，也不让你被他们抓住。
丁美兮紧紧地抱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隔了一会儿，她才问：你说的那个坐你车的女的，还没说完，她后来怎么了？
李唐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没怎么。她挺好的。
42 陈秘书家所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晨 外
人物：陈秘书、众行人。
日复一日，拎着饭盒的陈秘书站在候车队伍的第一排，等车。
和往日不同的是，她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
43 距离工行思北支行最近的公共汽车站外面的街道 晨 外
人物：金世达、陈秘书、众行人。
陈秘书从公共汽车站里走出来，低着头往银行走去。
金世达站在一条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陈秘书走了几步，看见了，马上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她低头只顾往前走，走着走着，身后的一个影子追了过来，这个影子紧走了几步，挡在了她的前面。
陈秘书头都不敢抬：让开。
金世达一直望着她。
陈秘书：你不走，我就报警。
金世达：昨天我等了一夜，你也没报。
陈秘书终于看了他一眼：你的嘴怎么了？
嘴角青紫的金世达：女人打的。
陈秘书：你有几个女人？
金世达：很多。
陈秘书终于受不了了，她转身就走，金世达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陈秘书刚要挣脱，看见金世达把一个小小的黑色袋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44 工行思北支行 女卫生间 日 内
人物：陈秘书。
隔断间里，陈秘书坐在马桶盖上，她尽量动作很轻、避免发出声音，小心地打开黑色袋子，往里一看，脸色马上变了。
袋子里，是一件性感到无法想象的蕾丝内衣。
陈秘书悲愤的脸。
45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小会议室 日 内
人物：段迎九、丁晓禾、朱慧、黄海。
丁晓禾，朱慧和黄海的脸都黑了一圈，并排坐着。
段迎九坐在三个人的对面，逐一翻着标有各自名字的银行网点名册，鸡蛋里挑骨头，逐一点评：黄海，慢。一天比一天慢。大的还好，小网点明显不行啊，一天下来才过这么几个。银行经理都不配合吧？
黄海闷闷地嗯了一声。
段迎九：丁晓禾比黄海还慢。吃饭的时候倒是看你挺快的。他是经理不配合，你呢？谁给你使绊子了？
丁晓禾老老实实：是我自己的问题。开始的时候没掌握好方法——
段迎九没等他说完就直接点评下一个：朱慧最快，这么几天全跑完了，好。比两个男的强。
对于朱慧来说，她的情绪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忧伤，失落得意，都能在脸上看得见。
段迎九：但是毛病太多。慢工出细活，一快了就不行了。前后一共漏了几家银行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拔萝卜不洗泥，你急什么？你是要证明自己什么？
朱慧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段迎九用两根手指头不屑地翻着朱慧的册子：你就是个小孩子。还是那种矫情不听话，惯坏了的孩子。带你们去海边抓螃蟹，他们俩再慢，带回来的也是螃蟹，你这些是什么？蟹足棒吗？丢三落四还不让说。看什么看，不服吗？
朱慧：不服。
段迎九：哪不服？
朱慧：哪都不服。他们都不敢说，我不怕。我们干得是不好，可有那么差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是不是觉得我爸我妈在公安厅上班，我就一定是个走后门的娇小姐？
段迎九：还有吗？
朱慧：还有！你天天在这儿吹空调，门都不出，连咖啡都有人替你买，我们呢？饭没的吃，觉没空睡，天天顶着台风，在外头一家家地找，鞋都快跑丢了，一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个骂，我当然不服了！
段迎九：觉得自己特别辛苦，从来都没这么苦过。跑腿卖力气，多苦呀。
朱慧只管自己坐下了。
段迎九：回去问问你爸，派出所，刑警队，重案缉毒的都算上，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抓个人要跑上千公里，苦不苦？思明区有四千个环卫工人，你睁眼他们就在扫街，你睡觉他们还在扫街，苦吗？
朱慧不说话了。
段迎九：你在家点个外卖，下着暴雨也有人给你送，他们呢？消防队不也有你的同学吗？背着几十公斤的东西，大夏天动不动就是徒步几公里，你家旁边医院的外科大夫，做个手术得站十几个小时，随时都能猝死，还不说那些盖楼搬砖的工人，朱慧，这些人和你比，谁苦？
朱慧吸了吸鼻子，她怂了。
段迎九：别跟人比辛苦。要比就比别的。别以为我对你有意见，我对你们三个都有意见。在这里，光能吃苦没有用。干得不好，我还得陪着笑天天哄着你们？这儿是幼儿园吗？
鸦雀无声。
段迎九：这次作业先到这儿。六十分，勉强及格。朱慧顶嘴，扣五分，五十五不及格，罚你请全组的人吃饭。服吗？
朱慧的声音不大：服。
段迎九站起来：别小气，没让你请大龙虾，一人一碗面，走吧，
朱慧：去哪？
段迎九：不说了吗，请客呀。谁说有人给我买咖啡？我连早饭还没吃呢！
46 一条步行街 日 外
人物：段迎九、朱慧、丁晓禾、黄海、众行人。
熙熙攘攘。
众多小店鳞次栉比，吃吃喝喝琳琅满目。
段迎九晃晃悠悠，逛街一样走在最前面，三个新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后面，一路前行。
47 步行街拐角处的一家面馆 日 内
人物：段迎九、朱慧、丁晓禾、黄海、食客。
闪回人物：众美甲师、众顾客、甘蔗汁小店营业员、众女学生、戴帽子的
男子、众行人。
四个人围着一个小桌子。
段迎九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碗面条，吹吹挑起来的热气儿，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从东往西数第四家铺子，是一家美甲店，里头有五个美甲师，只有一个闲着，她在干什么？
丁朱黄飞快地回忆着。（快速闪回）美甲店内，一个闲着的美甲师用手机在看抖音。（闪回结束）
朱慧的脑子最快，她刚要回答，段迎九又说：迟五秒就算没记住。美甲店的斜对面，一个半露天卖鲜榨甘蔗汁的小摊，牌子上明码标价，多少钱一杯，买几赠几？（快速闪回）段迎九带着三个人从甘蔗汁小摊旁边走过。（闪回结束）
又是朱慧，这次她飞快地抢了一句：十块钱一杯，买三赠一。
段迎九：甘蔗汁前面五十米有个井盖坏了，所有人都要绕着走，离得最近那家奶茶店反倒人多了，排在队尾的是几个女学生，她们是哪个学校的？（快速闪回）奶茶店门口，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在叽叽喳喳，书包上别着的校徽一闪而过。（闪回结束）
这次回答的是丁晓禾：火炬学校。三个女生，两个短发，只有一个扎着辫子。
段迎九看着黄海，对他说：快进面馆的时候，有个人撞了你一下，戴着帽子低着头，你没当回事，他也没道歉，他穿着什么样的裤子，什么样的鞋？（快速闪回）面馆门口，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匆匆往外走，撞了黄海一下，俩人擦肩而过。（闪回结束）
黄海：黑色的登山裤，灰色的耐克鞋。
段迎九：袜子呢？他的袜子颜色不一样，哪边的颜色深？
黄海卡壳了，他想了想，回答：不知道。
面条也吃完了，段迎九把筷子放下，一抹嘴：错误率百分之二十。我还以为你们得错一半。还行。丁晓禾观察得细，朱慧脑子好，记性也最好，黄海眼睛亮，全面。虽然都没我年轻的时候优秀，瞎蒙的勇气倒是跟我当初差不多。朱慧结账，路还没走完呢——
48 李唐家 客厅 日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沙发上，丁美兮面对着李唐，仰着头，盘腿坐着。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青紫，这是头天夜里被金世达掐出来的勒痕。李唐拿着一瓶红花油，小心地给她往脖子上涂着：要是学校里有人问，你怎么说？
丁美兮：年轻的时候不给你生二胎，现在想生，生不出来了。你交待不了祖宗，掐的。
李唐：也不是不行。屎盆子我不嫌多，就怕别人不信。家里每一分钱都攥在你手里，谁拿我当过户主，我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吗？
丁美兮：就是因为你憋屈太久了，才会动手。这些年给你戴的绿帽子也不少，难免有些风言风语，大家会理解的，没准还有人觉得你是个爷们。
李唐的手不动了。
丁美兮还仰着头：又戳着你的伤疤了？
李唐：抹完了。我没那么小气。幺鸡说过，这世上最麻烦的有两样，女人，和女人生的女人。近则不逊远则怨，我全占了。本以为他活明白看透了，谁能想到他背着咱们，也有个女人。
丁美兮：你还在找这个人？
李唐：找到她，就能知道幺鸡为什么自杀。
丁美兮：必须找吗？
李唐：心里有个疙瘩，我想解开它。
丁美兮：你看新闻吗，知不知道有多少杀人犯，都是觉得自己安全了，回到现场看热闹的时候，让人给发现了？
李唐刚想说什么，丁美兮又说：幺鸡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折腾，他也活不了。林彧又没让你去找，这件事好不容易才过去，咱们的日子现在过得好好的，你干什么呢？
李唐：过得真的好吗？
丁美兮：你还在，我还在，孩子和家还在，就是好日子。
李唐：幺鸡是个赌徒。一个连命都要赌上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自杀？谁会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万一哪天我们也没路走了——
丁美兮没话说了。
李唐：什么都不知道，才更危险。
丁美兮：找不着人，你怎么办？
李唐：只能冒一次险了。
49 步行街 日 外
人物：段迎九、丁晓禾、朱慧、黄海、情侣甲乙、众行人。
闲情雅致，段迎九这次走在三个人的后面，晃晃悠悠地逛着街。
丁晓禾离段迎九最近，看人看店铺也最认真，他用心地铭记着周围的一切。
对面，一对情侣走了过来。
段迎九声音不大地提醒了一句：注意这个女的。看她的项链。
丁晓禾马上把目光投向了这对情侣里的年轻女孩。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全都聚焦在女孩的胸口，随着项链的摆动，上上下下地打量。视线太直接，距离又近，男孩马上注意到了他冒犯的眼神。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段迎九突然一推丁晓禾，猝不及防，后者一下子倒在了女孩身上。
“啊呀”，女孩叫了一声，吸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朱慧和黄海看看毫无反应的段迎九，也都没动，跟着旁观。
丁晓禾本来就高大，这一撞又突然，女孩疼得急了：怎么回事你？走路都不会呀？
丁晓禾赶紧伸手去拉，本来就对他不满的男孩一下子把他的手打到一边：你干什么？
丁晓禾着急：对不起对不起，崴脚了，我就是想拉她一把。
人群里，段迎九站在边上，像个说风凉话的路人：想拉一把还是想摸一把？这么年轻怎么不干点正经事啊？
女孩坐在地上，揉着腿，半天起不来，丁晓禾涨红了脸，凑在旁边，想拉又不敢伸手，探着脖子着急地看着，男孩更生气了：你看什么看，往哪看呢？还看！
朱慧突然分开人群，挤进来，一把将丁晓禾拉到一边，自己站在男孩和他之间，左右看：怎么了怎么了？我刚去买瓶水你这儿是出什么事了？
男孩看着她：你谁呀？
朱慧：我是他女朋友。这是嫂子吧，我看看脚怎么样，不行咱就去趟医院拍个片子，千万别忍着，要不咱们先到这边，这边没太阳，能站起来吗，来嫂子我扶着你——
气儿和热闹眼看着都消了，段迎九拍拍站在自己旁边的黄海，也不管这件事怎么解决，转身先走了，黄海追了上去。
段迎九：你怎么看？
黄海：小聪明。我是说朱慧。小聪明也是聪明。
段迎九：你要是丁晓禾，怎么解决？
黄海：要是有案子要办，就先离开再说。如果需要，不行就把那个男的打倒，事后再去道歉。
段迎九撇撇嘴，不置可否。
俩人一路前行，黄海回头看看：不等他们了？
段迎九只管往前走去：抓人办案的时候，你也要等吗？
（第十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