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唐家 客厅 日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学生甲乙丙。
丁美兮认真的脸。
三个中学生坐在她的对面。
一缕头发垂到了眼睛前面,丁美兮把它捋上去,她望着坐在末端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提醒着他:《韩非子·喻老》,前面的人背到“此皆慎易以避难,敬细以远大者也。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该你了。
戴眼镜的学生:寡人,寡人无疾……扁鹊……寡人……
丁美兮把手里的书放下:背诵记忆这个事是这样,光靠死记硬背只能事倍功半。要是有技巧,就能省心省力。
学生推推眼镜:技巧?
丁美兮:字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什么样的文章诗词,无论长短,总有规律可循。想想看,刚才的扁鹊见蔡桓公,皇帝见大夫,一共见了几次?
几个学生表情不一。
丁美兮自问自答:不多不少,一共四次。前三回望闻问切,诊医治病,蔡桓公全拒绝了,拒绝了还说风凉话。到了第四次,再见面就不再是求医问药的事了,扁鹊遥遥望一眼,转身就跑了。他看着戴眼镜的学生,提醒启发:你要是扁鹊,我也得劝你跑。不跑不行啊,“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治不了了——扁鹊一跑,“桓公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没得人治,桓公就死了。明白了吗?
李唐的声音:有个事,你来一下。
丁美兮嘴快:你先去做饭吧,晚上我弟弟也要来,完了你先吃,别误你上夜班。
李唐:有事。今天不去了,我——
丁美兮理都不理他,接着对众学生说:咱们重来。扁鹊见蔡桓公,一共四次。
第一次——
李唐只好提着塑料袋子走进了厨房。
2 李唐家隔壁的民宅 客厅 日 内
人物:桃园、花莲、新竹。
一墙之隔,隔开了两边的喧嚣和寂静。
三个年轻人各自端着碗,围着一大盘海蛎煎和花蛤豆腐汤,或快或慢地扒拉着米饭。
新竹最胖,吃得也最快,一边盛饭一边说:静脉全麻会影响脑子的短期记忆,越近的越有偏差。给他输的液体和小壶加药的步骤,医嘱上都有,全都对得上。
就算他在病房里说他没见过花莲,再醒过来,也想不起是谁给他扎的针。
花莲吃得最慢,说话的时候像把话都能嚼进肚子里:我看过他的病历,黄德铭睡眠一直不好,断断续续,还经常熬夜,医生给他加了安眠药,他不会怀疑自己的昏睡有问题。
桃园一直听他俩说话,听到这问了一句:这都是我们的推断。万一他有怀疑,怎么办?
新竹只管把饭盛满:吃完饭去医院再看看。要是厦门警察有动作,看得出来。
花莲:警察不一定。动作,别人倒是有。
桃园和新竹看向了她。
花莲(同步系列相关特写的粘贴与撕扯画面):我第一次看完病历,把纸的页尾轻轻地粘上了,出院之前我又去看,已经被人撕了浅浅的一层。我问过护士,那本病历没人动过。也就是说,还有人偷偷去地翻过它。
桃园和新竹对视了一眼:除了我们,还有人盯着黄德铭?
新竹:万一是医生呢?病历又不是什么绝密资料,人人都能去看。
花莲:直觉。
桃园:还有吗?
花莲:没了。
新竹:这有些牵强吧?
花莲看了看桃园:我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新竹正要说什么,桃园接了一句: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确。我同意这个论断。
新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是因为说话的人不一样。这个要是我的直觉,你还同意吗?
桃园:谨慎点没什么坏处。还是小心点吧。
花莲微妙的脸。
3 (改 1105)厦门六中 操场上,日外
人物:李小满、众师生。
课间广播体操。
大喇叭里传来抑扬顿挫的动作分解指挥声,有老师站在高台上,视察部队一样,遥遥地望着众学生整齐划一地做着动作。
站在第一排最前端的是一个瘦瘦的女生,她叫李小满,是李唐和丁美兮的女儿,看上去是个颇为腼腆的孩子。她的脖子里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凤凰的小吊坠,随着广播体操的动作晃动着。福建人讲究长命,这是父母在满月的时候为她戴上的。
人群里,她的动作格外认真。
4 (改 1105)厦门六中,李小满所在的教室,日内
人物:李小满、众学生。
楼道里,脚步声,说话打闹声渐近。
教室门开了,一些学生走进来,有个学生眼尖,一下子站住了。她望着教室里的某个位置,像是看见了什么。身后的学生们都站住了,堆在门口,随着她望着里面,开始咬耳朵。
李小满从外面走进来,人群分开了,都在望着她。
顺着李小满的视线,能看到在她第一排最中间的课桌上,放着一丛玫瑰花。
玫瑰花不稀奇,但出现在教室这样的特殊环境里,马上是为焦点。在众学生的注视和口哨声里,李小满一路走了过去,她拿起玫瑰花,来到垃圾桶旁边,啪地扔了进去。
5 李唐家 客厅/李唐家门口 夜 内
人物:丁美兮、火传鲁、李小满、火传鲁的儿子。
两个学生都走了,只剩下了那个戴眼镜的学生趴在书桌上做题。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衫,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叫火传鲁,气质沉稳,身上有一丝官僚气,听名字祖籍山东,在厦门呆久了,眼睛里也多了一些温和,反倒像个南方人了。门开着,进屋的时候他还不忘敲敲门: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
丁美兮是个手脚麻利的女人,说话也利落,她帮着火传鲁的儿子收拾着书包和纸笔:天天这样,街坊口的人都叫它血栓路。三年两年是通不了了。
她把书包挂到小火的背上:期末摸底,小火说他比上次多考了二十四分。小三十分啊,别的科再往上拉一拉,就摸得着重点高中的门槛了。
火传鲁看着儿子:他脑袋慢,丁老师多费心了。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和丁老师再见。
小火刚说完,火传鲁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差点忘了。这月的补课费。
丁美兮伸手去接,两个人的视线一对,都有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火传鲁带着儿子走了,远远地,女儿李小满走了过来,在楼梯上和这对父子俩擦肩而过。
丁美兮打开信封,里面装的不是钱,是一张酒店房间的精致门卡。
6 李唐家 李唐卧室/客厅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李小满。
桌上铺着一张厦门市地图,大而细,李唐凝神看着。
屋外有吵架声传进来,声音越来越大,清晰入耳,李唐耐着性子把最后一条街道看完,开门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丁美兮气急败坏地发泄着:我就不该说话。什么话都不说,我是个哑巴就好了,最好耳朵也听不见,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倒省心了。
李小满坐在一边,只管自己编辫子,头也不抬,仿佛丁美兮说得不是她。
丁美兮: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摸底考试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现在去厨房备多少料,高考的时候就能吃多少饭,这道理连门口那只流浪猫都懂,你不懂?摸底考试就考这么点分数,你拿什么和全厦门一万四千个考生去竞争?
李唐想劝一句,丁美兮的话密不透风,插也插不进去,她看着无动于衷的女儿,更恼火了:废了。癞皮狗也没你这么没羞没臊。别考大学了,以后上街要饭去吧。
李小满嘟囔了一声:要就要,又不是不会。
丁美兮:李小满你看着我,再说一遍。要不要我给你现在就去端个碗?说话呀,和那些男生眉来眼去时候的你哪去了?
李小满看着她:我和谁眉来眼去了?
李唐不愿意掺和这种话题,他转过脸,抬手看了看腕表。
丁美兮:学习没你的份,别的事情你干得还少吗?梳洗打扮,描眉画眼,你自己不知道你每天在干什么吗?
李小满:我就是烦你天天找人盯着我!有什么事不能正大光明的,你以为那些老师把你当同事当好朋友,她们背地里说什么你不知道啊?
丁美兮:李小满你在和谁说话!
李小满站起来就走。
丁美兮:自己鞋上都是泥,你怨什么别人?你要是块省心的料,我用把你费尽心思转到我这个学校来?
李小满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门啪地关上了。
丁美兮还要跟过去,李唐一把拽住了她。丁美兮还没有从先前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干什么?
李唐轻轻地说了一句:幺鸡失踪了。
丁美兮一下子愣住了。
7 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窗门紧闭。
一台旧式收音机故意开着,里面播报着鸡零狗碎的海峡新闻。
丁美兮的脸上换上了一种冷静而严肃的表情,之前可怜天下父母心的琐碎和庸俗一扫而光,她看着正在细细绑着鞋带的李唐,低声问:三百万,还是高利贷,他什么时候赌到这么大了?
李唐把鞋带系成死扣:真的假的还不知道。这得问他。
丁美兮:你能找到他吗?
李唐:找不着也得找。看不见人,也得看见他的尸首。
丁美兮:三天找不到,就要报失。上面就会派新的联络人来。以后会好吗?
李唐:一朝皇帝一朝臣。新老板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饿了渴了,都得靠自己了。
丁美兮拿着外套,过去帮他穿上:刚来厦门的时候,我比小满大不了多少。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呆这么久。你说,咱们还回得去吗?
李唐看着她:间谍就像风筝,线头都在海那边,回不回得去,得揪线的人说了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幺鸡,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丁美兮:不像。我看更像出了事。
李唐:为什么这么说?
丁美兮:直觉吧。女人都有的直觉。
李唐:要是明天午饭还回不来,假如有人问,就说我拉了个黑活,去外地了。
丁美兮:你确定给幺鸡看店的那个人会坐船吗?
李唐:他是畲族人,以前我听他的口音,原籍应该在浙江的景宁,那是畲族自治县。出了这种事,老板跑了,自己的手指头也被切了一半,肯定得跑。他这样的人在别的地方无亲无故,只能先回老家。
丁美兮:万一猜错呢?
李唐:我们就是靠着万一才活到现在的——最快的路是去温州的动车,然后坐大巴再到景宁。但他不敢去火车站,只能走另一条路,集美汽车站。旁边就是开黑车的,为了省钱,司机不走高速,挑的全是国道,因为手续不全,有时候还会穿村子绕路,不登记身份证,也会避开警察和要债的。我如果是小钟,就去那儿坐。
他看看腕表:每天一趟。要走,就是今晚了。
李唐站起身,把一个短小而坚硬的野外手电筒别在裤带上:走了。
丁美兮:我的手机一直开着。
李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知道。
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着丁美兮。
丁美兮:怎么了?
李唐:你弟弟不是说要来吗?还没到?我们直到这一场的时候才知道,李唐和丁美兮,他们的身份和隔壁那三个年轻人一样,是境外派遣到大陆来的一对间谍夫妻。
8 海边 地下赌场外 夜 外
人物:看门人甲乙、死者。
月光下,波光粼粼。
海边有一排高高搭建在海上的木头房子,泡在水里的一根根地桩木头已经变得又绿又腻。从陆地进这些房子需要踩着木头做的台阶,木阶下面都是悬空的,水草很高,每个木门里都有灯光从缝隙里透出来。
这是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偏僻地方。
海浪缓慢而有节奏地冲刷着一根根的柱子,两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守在其中一个木头房子底下,百无聊赖地来回踢着一颗脏兮兮的足球。
上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人被扔了下来,啪地一声,摔进了海里,这个人随即浮了上来,嘴角有血,在海水里弥漫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两个传球的年轻人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又踢出一脚。
9 位于海边的一个地下赌场 后厨 夜 内
人物:段迎九。
脏乱差。
咣咣咣咣,一个女人的背影,从身后看去,她站在简易锅灶前,颠勺炒粉,勺子在锅里叮叮咣咣的,火苗小了,她一把将旁边的桶装液化气拽过来,来回晃了晃,咣了又放回去,火焰马上就大了。
这是一个脸色蜡黄,嚼着槟榔的女人,腰里系着一件男人的衣服,权当是围裙了,三下五除二炒完了米粉,往旁边一个脸盆里一倒,将围裙一解一扔,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渣,搬起脸盆往外走去。
10 地下赌场 外屋 夜 内
人物:段迎九、众赌徒。
帘子一挑,段迎九走出来,将大盆往一张空桌上一放,用勺子咣地一敲,流水席,筷子和快餐盒扎着摞着放在一边,有饿的人就过来自己盛了。
放眼望去,原来这是一个地下赌场,屋子里放着七八张大小不一的桌子,暗无天日,烟雾缭绕,一个个赌徒形形色色,有穿西装的,有戴限量版劳力士的,也有头发一丝不苟的,或潦倒或光鲜,全心全意地对付着手里的牌。
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故事,互相也不问,来到这儿身份全都统一了,外面再厉害的角色,过来吃碗炒粉,也得礼貌地叫这一声:九哥。
这个被叫做九哥的女人自己端着一盒炒粉,拿筷子一插,一路往里走去。
她刚走,一个大腹便便,蹲在地上吃炒粉,裤带都快崩开的胖子显然是刚来的,满头细汗,一口山西方言,问身边的人:这个九哥,是这儿的老板?
另一个人只管吃饭,头也不抬,语气里有些不屑:老板?就快输得脱裤子了。没钱还天天过来蹭,换了你也得炒个粉吧。
赌桌前。
牌桌上堆着一摞摞的人民币,有人面前还码着美元和港币,没有筹码,全是现金,这种视觉刺激让段迎九忘了吃粉,目不转睛地看着。
桌上在诈金花,五六个人里跑了一多半,只剩下最后两个人熬着。一个口音明显的北京人把几摞捆好的钞票放到中间:睁眼的怕闭眼的。还是暗牌痛快。再来点儿。
另一个人不说话,听不出是哪的人,不管对方说什么,出多少,只是跟着。
段迎九的眼睛瞅着牌局,对旁边一个人说:你以为自己的牌够烂,也许别人还不如你。你以为你的好,没准别人的更好。牌好不好不要紧,得命好。
没一个人理她。
北京人把更多的钱堆了过去。对手一声不吭,又跟了上去。
北京人有些犹豫了,他还是翻开牌面,看了一眼。他死死地望着对方,手往所剩无几的钱上一搭,似乎还要加码,顿了顿,他终于还是怂了,把牌一扔,他扫兴地看着对方依旧沉默着将钱划到了自己面前,一眼看见对面的段迎九,问:那谁,哪来的炒粉儿?来一碗。
桌上开始重新洗牌发牌,乱哄哄的人群里,段迎九绕到北京人背后,把自己手里的炒粉递过去,挺殷勤:五百块。今天不多借,赢了就还你。
北京人:输了呢?
他从段迎九的手里接过炒粉:九哥别嫌我不讲究,放贷的人都不肯借你,都是怕你把手指头给剁了。
段迎九不屑的脸。
11 沙坡尾 一家酒吧的门口 夜 外
人物:丁晓禾、妈咪、富婆。
霓虹灯的招牌在夜色里亮着。
一辆豪车行驶过来,停下。一个原本站在门口,妆容夸张的妈咪马上跑过来,招呼着一个富婆下车,往酒吧里走去。
门一开一关,里面暧昧的灯光洒了出来。
丁晓禾,一个长得很干净的小伙子,从路灯下一路走了过来。他有些不安地四下看了看,径直朝酒吧里走了进去。
12 李唐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丁美兮、李小满、丁晓禾。
看见姐姐端出米饭,丁晓禾赶紧起身接着,拿木勺给她和外甥李小满先盛上,最后才给自己盛:我姐夫呢?又拉夜车去了?
丁美兮:开出租就是熬时间,不去吃什么。半辈子了又不会干个别的。他要像你一样,也不用受这日夜颠倒的罪。
丁晓禾:不用上班,也自由,各有各的好。
丁美兮看着女儿:吃饭的时候,把你耳朵里的东西揪出来。李小满?
李小满把耳机摘下来,头也不抬地扒拉着米粒。
丁美兮:看看你舅舅。高考全年级第四,语文单科状元。本科第一研究生第一,公务员统考笔试还是第一,人家什么都是第一。上班这碗饭想怎么吃怎么吃。我在说话,你听见没有?
丁晓禾打岔:小满吃鱼。我就爱吃你妈妈做的鱼。凉了就腥了。
丁美兮把视线收回来:你报的公务员是什么专业来着?
叮叮咚咚,丁晓禾刚说了一句“等着面试呢,”正要详细回答,丁美兮的手机响了。她起身过去接起来:是我,哪位?理财到期了?哪一笔?不对不对,怎么会是今天到,我记得是下个月呀。你等等,我去查查——
李小满看着母亲走进了里屋,凑到了丁晓禾面前,小声:舅,一会帮个忙。
丁晓禾:这次帮你圆什么?
李小满放下碗筷,轻手轻脚地拿书包摘衣服:小谎不算谎。等我妈出来,就说楼下的二东姐叫我去图书馆了。关路灯前就回来。
丁晓禾:你妈不会去她家问吗?
李小满:嘘。我俩互相圆,她出门也有事儿。
丁晓禾:你去哪你先告诉我,万一你妈真要找你——小满,小满!
门无声地一开一合,李小满已经走了。
丁晓禾刚刚把饭碗端起来,丁美兮已经出来了,她看看李小满原本坐着的空座位:又是二东吧?
13 集美 长途汽车站 站前广场的小巷巷口 夜 外
人物:李唐、零星的旅客。
湿漉漉的青石路,从李唐的脚下伸进了站前广场的深处。
远远地,有一个竖着衣领的旅客走过来。
李唐死死地盯着他,等他走近了,才看见他并不是小钟。李唐眼看着这个人拿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火苗在暗夜里一闪,刚刚戒烟的李唐马上不敢再看了,他剥开一颗糖,塞进了嘴里。
有风吹过来,李唐拽了拽衣领,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
14 李唐家隔壁的民宅 一间卧室/客厅 夜 内
人物:桃园、花莲、新竹。
雨打窗棱。
桃园趴在桌上,背对着门,在看着什么。
门开了,桃园回头一看,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是花莲:能进来吗?
桃园赶紧站起来:来。随便坐。
花莲一路走进来,走到桃园的面前:看什么呢?
一本书就摆在桌上,也没合上,一眼就能瞥见上面是什么。花莲有些没想到:诗集?我能看看吗?
桃园:你喜欢这个?
花莲看得出对诗歌确有兴趣,她拿起来看了看,再看看桃园:我爱你,与你无关。你也喜欢歌德?
桃园:都说这是歌德写的。其实作者是一个德国的女诗人,Kathinka Zitz(德语发音)。
花莲:Zei……
桃园:Zitz(德语发音)。当然我也喜欢歌德。
花莲:我也是!你说一个人怎么能既是作家,又是科学家?能想象吗,他会击剑,会设计花园、广场,他甚至还是个画家——
显而易见,花莲对歌德很了解也很喜欢,聊到这个话题,她一贯沉稳低缓的
语气甚至变得有些跳动:总有天才在我们中间。歌德就是。他这样的人太少了。
桃园:少点好。都像他一样,像我这样的人还怎么活啊?
花莲看着她:我以为你从来不会这么说话。
桃园:怕说不好,就不敢说。
花莲:对所有人?
桃园深深地望着她:也不是。对在意的人。
花莲迎着他的目光:你写诗吗?
桃园:写得不好。
花莲:肯定好。有时间的话,能送我一首吗?
桃园:要是我们明天能回去。一定写给你。
花莲:一定能回去。
两个人再次深深地对视着。
桃园想说句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花莲先开了口:我想去楼下转转。
桃园:外面在下雨。
花莲:我喜欢下雨。
桃园:我陪你去。
说着话,桃园往门口走去,走到了花莲的身边,他炙热地,久久地看着花莲,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心有灵犀地亲近,突然一声闷雷,客厅的门也开了,新竹从外面走了进来,把雨伞上的水滴甩了甩,往地上一扔:雨这么大,去哪啊?
桃园和花莲都看着他。
新竹晃晃手里的几罐雪津啤酒:要是觉得闷,来喝点酒。
花莲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你们喝吧,我先睡了。
新竹走到桃园面前,和桃园一起看着她把门关上,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和她怎么样?
桃园看看他:什么?
新竹:装傻。我和她,配不配?
他看看沉默的桃园,笑了:你看你多老实,连句敷衍话都不会说。喝酒吧。来呀,放松点,越是紧张的时候越要放松。
桃园接过他递来的一罐啤酒,看了看他,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和她的性格差异有些大。你说呢?
哈哈哈哈,新竹突然大笑起来,止都止不住。
15 集美长途汽车站 站前广场的小巷巷口 夜 外
人物:李唐、小钟。
雷声隐隐。
小站广场上几乎已经没有旅客了,夜色沉沉,小钟始终都没有现身。
李唐看了看腕表,他似乎也准备放弃了,正要走,都已经迈步出去了几步,远远地,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在了广场的另一端。
李唐的脚一下子停住了。
16 集美长途汽车站 站前广场 夜 外
人物:李唐、小钟。
一个低着头、戴着帽子的男子,有深有浅地从夜色里走出来。
一道闪电突如其来地划过,这个人下意识地抬头往天边一看,左手还藏在袖管里,李唐看得真切,他正是曾在喜雀棋牌馆的监控视频里出现过的小钟。
李唐马上快步走了过去。
小钟的心一直都在提着,他刚一看见李唐的身影,只顿了一下,立刻转身往来时的路跑去。
李唐飞快地追了过去。
雨点子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17 离集美汽车站不远的一个桥洞 夜 外
人物:李唐、小钟。
小钟没命似地往前跑着。
李唐在后面紧紧咬住他追着,不断划过的闪电光芒中,暗无边际的雨夜里,两个人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路从站前广场跑了过来。
前面是一个桥洞,小钟飞快地扑了进去,没留神脚底下绊了一块石头,啪地摔到了地上。等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李唐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钟一步步后退着。
李唐无声地逼近了他。
小钟的背顶住了桥壁,退无可退的他脸色异常苍白,哆嗦着看着慢慢蹲下来的李唐,他眼睁睁地看着李唐把他的左手从袖管里拉了出来,被紧紧包裹的纱布外面,仍然能看见斑斑血迹。
李唐:幺鸡在哪?
小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唐深深地望着他:伤的是你的手,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哗,一道闪电划过,小钟突然摸出了一把刀子,猝不及防地突然往前一扎,噗,捅进了李唐的肚子。
18 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丁美兮。
镜子里,丁美兮给嘴唇上抹着性感的口红。
她用手挡在嘴前面,哈着气,确认着自己的口气。
化好了妆,她拿起手包和一把雨伞,脚步很轻地往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返身回来,走到柜子前面,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了一个东西,放到手包里,重新往外走去。
19 离集美汽车站不远的一个桥洞 夜 外
人物:李唐、小钟。
闪电划过,李唐和小钟搏命般地拧在一起。
李唐的肚子上还带着那把刀子,他和小钟互相死死地掐着脖子,瞅准了机会,李唐一脚狠狠地踹出去,从侧面踹碎了对方的膝关节。那是人体组织里最脆弱的器官之一。
骨裂的声音。
李唐扶着腰慢慢站直,他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血里有半颗残牙。
20 厦门海港英迪格酒店 楼道/2106 房间 夜 内
人物:丁美兮、火传鲁。
这是距离位于大同路上李唐家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楼道很深,打扮过的丁美兮比平时漂亮了许多,一步步走到楼道的尽头,在标着 2106 房间号的门口站住。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门卡,那是火传鲁之前递到她手里的,对好了房间号,她将门卡往锁上一贴,嘀地一声,门开了。
里面没开大灯,灯光有些昏暗,丁美兮犹豫了一下,刚刚走进去,火传鲁就从黑暗中一下子抱住了她,丁美兮下意识地躲着,两个人裹挟在一起往里面踉跄着挤着挪了进去,一路上丁铃当啷,丁美兮推搡着他,问了一句:你喝酒了?
青筋毕露的火传鲁只管抱着她,头在她脖子里拱着,喘着粗气:平时什么都不敢,喝了酒才敢说我有多想你,睡着了也是你,醒了也是你,你弄死我吧——
丁美兮使劲推着他,怎么也推不开,终于急了:放开我!
火传鲁一怔。
丁美兮望着他: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火传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表情很凝重,自问自答了一句:老师。我是老师。
21 离集美汽车站不远的一个桥洞 夜 外
人物:李唐、小钟。
小钟已经站不住了,像一滩泥一样靠着贴在墙上。
李唐这才顾得上把刀子慢慢从肚子上拔出来,能看到他的衬衣底下,多穿了一件贴身的防刺衣,但纵然如此,刀尖上还是挂着一丝血:要不是多穿了一件,今天就让你捅死了。
小钟脸色惨白地看着刀尖:钱都是幺鸡欠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想回家。
李唐捂着断了牙的那侧脸颊走过去,望着他:他在哪?
小钟摇摇头。
李唐将他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拽出来,用膝盖死死地压到地上,把刀尖压到他包着血迹斑斑绷带的另一根手指头上:三百万。幺鸡把自己卖了也还不起。他跑了,把你留下当沙袋。到现在还护着他,你傻啊你?
小钟浑身软塌塌的,他仿佛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连挣扎的劲儿也没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你杀了我吧。
李唐再没犹豫,将手里的刀子使劲往下一剁,小钟艰难地看过去,意外地看见刀子并没有割在手上,而是扎到了旁边的地上。
李唐把刀子拿起来,用衣服擦了擦刀柄,扔到小钟身上,说了一句:回了家,就别再来了。滚吧。
他转身走了。
22 厦门海港英迪格酒店 楼道/2106 房间 夜 内
人物:丁美兮、火传鲁。
手机的摄像头一闪一闪地泛着光。
正在录制的视频画面里,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丁美兮没有露脸,只能看见她穿着女教师情趣制服,白衬衫黑丝袜,把火传鲁压在床上。
自拍视频是一种特别的刺激,火传鲁更亢奋了,他的脸在画面里清晰可见,眼看着就要吻到丁美兮的嘴上,手机被扔到一边,丁美兮果断地推开了他。
火传鲁又追过去,丁美兮再次躲过去,说了一句:等等。
他看着丁美兮从手包里拿出了一个避孕套。
23 小肥羊火锅店 一个小包间 夜 内
人物:段迎九、陈华、阿宝。
火锅咕嘟咕嘟地开着,吃的东西还没下锅,等着。周围摆了一圈的羊肉片和蔬菜,还有两盘海鲜和一个写着“陈星生日快乐”的奶油蛋糕。一个巧克力做的蜘蛛侠蹲在蛋糕上,望着眼前的父子俩。
父亲陈华看着一张刚考完的试卷:第六道大题还是错在粗心上了。这题你会。
上个月咱俩一起做过,你忘了?
阿宝:天天都要补那么多的课,脑壳都麻了。哪个题做过啊?
咣,门猝不及防地大开了,段迎九走了进来。
阿宝吓了一跳:妈你吓我一跳!
陈华的话不多,他接过妻子的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段迎九坐下拆碗筷:这破路,一年比一年堵。两个弯拐了四十分钟。姥姥和舅舅呢?
陈华把火拧到最大:打过电话了,说你妈妈有点不舒服,不来了。
段迎九看着儿子:不来也好,省得折腾。等你考完试,回去看她去。
阿宝:已经考完了。
段迎九:不是下个月初考吗?
陈华把一盘羊肉片倒进滚开的锅里:开饭。
24 位于大同路上李唐家门口的街道 夜 外
人物:李唐、戴帽子的男人。
雨已经小了。
李唐低着头往回走,路灯下,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迎面走来,俩人擦肩而过,李唐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他像是猛然认出了谁,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没人了。
李唐快步追去,一路追到一个十字路口,放眼看去,之前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去。
25 (改 1116)李唐家 门口/客厅 夜 内
人物:李唐、丁晓禾。
李唐从一侧走了过来。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装的杂牌高粱酒,拧开,往嘴里倒了几口,又往脖领子的地方洒了一些,然后才用钥匙打开门,一路走了进去。
白天的沙发晚上就是床,丁晓禾正躺着看书,封面上印着约翰·勒卡雷和《柏林谍影》的字样,看见李唐回来,先闻到了酒味,赶紧起身招呼:喝酒了姐夫?酒是避开小舅子近距离和长时间接触的东西。受了伤的李唐表面上神态自若地摆摆手,一路往卧室走去:头疼,先睡了。
26 (改 1116)海港英迪格酒店下面的一条巷子 夜 外
人物:丁美兮。
丁美兮的背影。
她一路往前走着。
我们的视角从后面转到前面,这才看见她的手里拿着一把牙刷,像是一个强迫症的洁癖患者一样,拼命地刷着牙,嘴角里甚至已经看到了血沫子。
她似乎对今夜发生的一切心生厌恶。
27 (改 1116)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
李唐端着一杯热水,出神地小口喝着。
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柜子前面,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盒避孕套,查了查数,他明白了。
灯光下,李唐微妙的脸。
28 小肥羊火锅店 一个小包间 夜 内
人物:段迎九、陈华、阿宝。
杯盘狼藉。
饭已经吃完了,每个人面前放着半块蛋糕,眼看着要散席了,陈华刚要起身,阿宝着急,抢在他面前:我去我去。
陈华笑笑,把钱包递给他:跑腿挣零钱。今天的可不太多。
阿宝笑嘻嘻地出门:蚊子也是肉。
儿子一走,气氛立刻变了,陈华看了看还在埋头喝汤的段迎九,顿了顿,说:加点小料吗?
段迎九头也不抬:放那儿吧。
陈华:离吧。
段迎九像没听见一样,把盘子里最后几块软塌塌的肉片扔进锅里。
陈华的语气一晚上都很平静:我仔细想过,这样对你,对我,对阿宝,都好。你想想看,咱们现在和那些离了婚的人,就差了一张纸。
段迎九把最后一块肉夹到碗里:别浪费,吃完了再走。
29 (改 1116)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收音机还开着,隔着屋里屋外的声音。
李唐裸露着上半身,他的腹部还是受了点伤,压着声音:特别像。后背像,侧脸也像。他戴着帽子,没看清楚脸。如果不是这种人,谁会把帽子压那么低?
刚洗完澡的丁美兮头发湿漉漉的,拿着消毒的碘酒和纱布,为他处理伤口:不可能。没头发的,有疤的,搞摇滚的,都会戴帽子。找不着幺鸡,你是太紧张了。
李唐:这几天多留点神。希望是我眼花了。
被丁美兮擦了一下伤口,李唐疼得咧了一下嘴:那个小钟,两只手快废了都不肯说,他确实是不知道。
丁美兮:那怎么办?这么大个地方,该到哪去找幺鸡?
李唐看看她:你晚上去哪了?
丁美兮正要回答,外面脚步声响,紧接着卫生间的门开了,这是丁晓禾进了厕所,俩人的话被打断了。
侧耳听了听,李唐小声问了一句:你弟弟什么时候走?
30 小肥羊火锅店 大厅 夜 内
人物:段迎九、陈华、阿宝、赌鬼、众食客。
一家三口从包间里出来,穿过大厅往外走去。
段迎九走在最后面,她一眼看见靠窗的桌子边上,一个矮个子男人起身,往厕所走去。
她马上什么也不管了,跟在这个人身后,往卫生间追去。
31 小肥羊火锅店 卫生间门口/男卫生间 夜 内
人物:段迎九、赌鬼、如厕者。
男卫生间的门开了,小个子走进来,刚刚在小便池边上站定,还没等尿出来,门被咣地推开了,段迎九径直走进来,站到他身边:找你都快一个月了。偏偏今天遇着了。你说巧不巧?
赌鬼仔细地辨认着,认出来了:九哥。
段迎九:出老千要遭雷劈呀。你骗那几个傻子我不管,我的钱来得不容易,你不能连窝边草也啃啊。
赌鬼坦然尿尿:抓贼拿赃,都要证据。牌桌上的事情,得在牌桌上说吧?
段迎九:我有证人。三个以上,有名有姓。这么多人一起说,你要是开场子的,你管不管?
赌鬼看看她:什么意思?
段迎九:偷牌耍弊,是要剁手的。
赌鬼:我现在没钱。能找出来,都是你的。
段迎九:知道你没钱。以前开宝马,现在吃饭连瓶啤酒都不敢叫。没钱还,也行。帮我找几个身份证。别装不明白。我知道你和那些人有来往。我不要假的,要真的。
门外面进来一个男的,看看俩人,有些发愣,转身还是出去了。段迎九接着说:提上你的裤子——深圳三和那么多混吃等死的混子,你能拿他们的身份证办信用卡,我也能。
赌鬼:银行骗贷现在抓得严,你不怕?
段迎九:越快越好。身份证到手,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赌鬼看看她,终于掏出了手机,拨了几个号,用闽南话对里面说:有人要身份证,有没有?
里面说了几句什么,赌鬼把电话挂了,对段迎九说:你出多少钱?
32 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黑暗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啪,台灯开了,李唐过去察看正在梦魇的丁美兮。
丁美兮一下子惊醒了,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顿了顿,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李唐,渐渐地放松下来,过去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疲惫地问了一句:我没说梦话吧?
李唐:说了——这月的补课费没收齐,你不踏实。
丁美兮:什么都得要钱。不这么拼命攒,你以为李小满能考上大学?真要去国外念书,就算该给的钱下来,也就是刚够。
李唐感慨:以前和我搭伴跑夜车那个老李,儿子非要出国念书,家里没钱,没去美国,去了新西兰,四年也得一百万。
丁美兮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这钱,上面不会不认吧?十八年前的说法,还算数吗?
李唐看着她。
丁美兮:看我干什么?再过三个月就整十八年,一人一百五十万人民币,再不给,钱都贬得长毛了。幺鸡也跑了,你叫我去管谁要?
李唐故意打了个哈欠:和尚跑了庙还在。你急什么。
丁美兮:没这钱,我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我去卖淫也比现在挣得多多了!
她有些激动:这破差事,我早不想干了!
李唐深深地望着她,眼神里有深意。丁美兮读懂了这个意思:怕我破线。用不用申请给我测个谎?
李唐没说话。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丁美兮: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海那边长大的,我是从福州过去的。当初招我的时候,信任的就没几个人。要是我有二心,哪怕是抱怨,你也得报告上级,别破规矩,去吧。
李唐:这些话以后别说了。
丁美兮:晚上我去宾馆了。福建进口出公司向南非进口的清单,火传鲁说明天就给我。
说完她躺下了,给了李唐一个后背。
李唐伸手过去碰了她一下,马上被丁美兮甩开了。顿了顿,他又问了一句:生气了?
丁美兮还不说话。
李唐:等我找到幺鸡,就把清单给他。
丁美兮闷声闷气地:没准早死了。到哪找他去?
李唐没再说什么,也躺下了。他刚把被子拉到身上,丁美兮就把被子抽走了,往另一边一拽,转过脸来看着李唐:我要是有一天背叛了上面,给你把枪,会不会打死我?
李唐:那怎么能。杀人犯哪能行。
丁美兮:杀了我,你再娶一个,给你生个儿子。
李唐:二胎的事情先别和李小满说。等你怀上了再告诉她。真怀不上,我再找别人。
丁美兮:我问你。
李唐:嗯?
丁美兮:十八年了,你爱过我吗?
李唐:开玩笑,当然不爱。怎么能爱?儿女情长是大忌。感情是一把刀子。磨得越快越伤人,你刚毕业吗?
看他说得一本正经,丁美兮噗地笑了,刚笑出来,嘴里一疼,她啊呀一声,吸了一口凉气。
李唐:怎么了?
丁美兮:口腔溃疡。
李唐:我看看?
啪,丁美兮把灯关了,自己把被子全拉走了,又给了他个后背:睡觉。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