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专案组大办公室 夜 内
人物：段迎九、老魏。
之前那些和幺鸡有关的诸多卡片已经渐渐有了眉目。
立春、间谍、情报、肺癌、住院、化疗、医保、治疗、出院、胡同、局口街、喜雀、棋牌馆、小钟、秘密、债务、便利店、关东煮、女友、手机、失踪、租房、藏身、湖里区、棚户区、遗嘱、独居、外卖、夜宵、吗啡、饺子、自杀、服毒……
和之前相比，这些卡片的顺序已经全部发生了变化，相互拆解组合之后，原来的杂乱无章变成了一条直线，齐齐地按先后贴在幺鸡的后面，段迎九手里拿着最后三张我们暂时还看不到文字的新卡片，望着满墙的线索，若有所思。
线索有望，鱼缸也被重新搬了出来。
那条鲶鱼自由地游到缸边，遥遥地望着段迎九。
门开了，老魏匆匆走进来，把一份和银行有关的资料递到段迎九手里：找着了——小柳用她妈妈的身份证还开过一个账户，你看看里头有几位数？
段迎九看看里厦门银行的账户资料：这么多？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遗漏补缺，我就等着这笔钱了！
她把手里的三张写着转钱、导弹、鲶鱼的新卡片分别贴到了墙上不同的位置，依次排在女友、情报和间谍的后面。
老魏不无疑惑地问了一句：猜出来了？
段迎九把最后一张卡片啪地往墙上一贴：齐活！
2 李唐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李唐。
闪回人物：幺鸡。
李唐死死地盯着自己在一张纸上写下的数字：15，40，03。
看上去，他琢磨这串数字的秘密已经有很多天，很多次了，三组数字上面用笔尖画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圆圈。
（快速闪回）临死之前的幺鸡深深地望着李唐：记住我的话，干完自己该干的，回去，回家。十五年四个月零三天。十五年，四个月，零三天。（闪回结束）
李唐把头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出神地想着。
（闪回）第四集，幺鸡藏身的民宅，吱呀，门开了。李唐推开门走了进去。幺鸡正站在一个电饭锅前面，捞饺子。李唐看着他把捞出来的饺子放到桌上，顺手将桌上的一个油腻腻的旧笔记本电脑合上，重新端起碗，往沙发的方向走去。（闪回结束）
李唐突然坐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快门式的闪回片段闪过，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屏幕上模糊的页面，李唐的呼吸越来越快，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他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曙光频现，就是无法抵达。
李唐绞尽脑汁地回忆着。
（闪回）幺鸡住所，幺鸡还在还原着之前的动作，他端着饺子往沙发边上走去。原本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窝的李唐仿佛穿越过来，他径直走到幺鸡刚才合上的笔记本前面，重新把它打开，电脑页面终于看得清楚，那是一个谷歌邮箱的登陆首页。（闪回结束）
李唐一把将桌上那张纸抓在手里，他扑到电脑前面，先打开 VPN，再打开浏览器里的谷歌邮箱，将 154003 这三组数字去掉了小数点，连起来敲进登录邮箱的输入栏，再将 154003 这串数字输入密码栏，他的手指头在 Enter 键的上方犹豫了两秒钟，砰地敲了下去。
登陆成功。
谷歌邮箱的收件箱跳了出来。
李唐马上拿起电话，在通讯记录里找到丁美兮，给她拨了过去，一打通就对里面说：我找着了！
3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专案组大办公室 夜 内
人物：段迎九、黄海、丁晓禾、朱慧、大峰、老魏、哪吒、纳兰。
众干警都到了，或坐或站，望着段迎九站在墙下，说书一样地讲述着什么。
段迎九旁白（插入相关闪回画面）：癌症。没完没了的化疗，无休止的癌痛。到了后期，吗啡也顶不住了。在医院目睹过生不如死痛苦的幺鸡，决定放弃这种痛苦，用最快的方法结束自己。计划好日期，他马上开始安排后事。
墙上的全部故事线索卡片都已经拼好。
段迎九旁白继续：首先把棋牌馆转给了看店的小钟，然后找到非法放贷公司，借了一笔高利贷，黑吃黑，把这笔钱和这些年的存款，用小柳母亲的名字在银行里存好，随后突然人间蒸发。在谁也找不到的一个地方，吸毒自杀。一个连生死都要计划好的人，潜伏在厦门这么多年埋在心里的秘密，他会甘心就这么带走吗？要是打算留下，他会留给谁呢？
4 李唐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李唐。
闪回人物：林彧、幺鸡。
电脑上邮箱页面开着，李唐聚精会神地望着一段刚刚下载的视频。
李唐和段迎九的旁白交替持续进行。
两个人在同一时刻的不同空间，几乎同时参透了幺鸡的秘密，角度迥异，各有不同，相互补充，竟然相得益彰。
李唐旁白（插入相关闪回画面）：小柳不是幺鸡的女朋友，是他前妻。在自杀的前十天，幺鸡用要明岭的名字和小柳办了离婚，他本来想把自己能挪动的钱，包括海外活动的经费，全都转到前妻名下。但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人比我更早一步找到了他，逼着他把一部分钱吐了出来。这个人，就是林彧。
视频里，林彧拿着一管吗啡针，看着面前涕泪横流的幺鸡，不慌不忙地问着什么。
李唐旁白：为了替上头卖命，到头来连骨灰都撒不回去。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把偷偷录下的监控传到邮箱里，担心林彧留下监听，在临死之前，只能用哑谜告诉了我一个人。除了私吞经费，林彧和他之间，还有这些年上面一直想要的全部秘密。
5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专案组大办公室 夜 内
人物：段迎九、黄海、丁晓禾、朱慧、大峰、老魏、哪吒、纳兰。
段迎九拿着之前在幺鸡藏身住所里找到的那截塑料小管，把它粘到墙上写着幺鸡的卡片上面。
鱼缸里的那条鲶鱼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动不动了，呆呆地望着众人。
段迎九旁白（插入相关闪回画面）：从最早的黄德铭开始，一直到现在被策反的“国宝”，包括对小婷和黄海的苦心经营，东南到西北，厦门到兰州，不管是军事地图还是导弹资料，海洋和大陆，科技公司和军方渗透，十八年之间先后抓捕的各个间谍，都是为了织这一张网。心思缜密的幺鸡在临死前一定见过和自己单线联系的上下级，一上一下，上面是鲶鱼，下面会是谁，是那只凤凰吗？
6 李唐家楼下的胡同 夜 外
人物：李唐。
月光下，李唐戴着一顶棒球帽，行色匆匆地往胡同外面走去。
李唐旁白（插入相关闪回画面）：幺鸡就是一把钥匙，只要打开它这扇门，就能看见林彧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幺鸡，火传鲁，刘晓华，鱼贩子，林处长，姚兰，李春秋，金世达，口腔医生在海军服役的女朋友，还有只能照办，一个字都不能多问的我和你，林彧宁可冒着随时可能被抓的危险，还要在厦门继续埋着——美兮，他想要的是和导弹有关的国防机密，这些东西，能判咱俩无期。
7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汪阳办公室 夜 内
人物：段迎九、汪阳。
汪阳接着座机的电话，看得出他也颇为兴奋：我只能说太好了，我只能说辛苦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请客我请客。看你时间，我必须请你喝一顿，我爹在我满月那天存了三瓶汾酒，我都带上！
挂掉电话汪阳大步往外走去，来到门口刚把门一拉开，段迎九正要进来，她的手刚把门推开，一推一拉，两个人站在门口唬住了。
汪阳脱口而出：找你有事！
段迎九往里一挤：先听我的，我先说——
8 火传鲁家单元楼下 小区的院子里 夜 外
人物：李唐、丁美兮。
路灯下，丁美兮惊愕地望着李唐：肖锐死了？
她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转头又问：李小满知不知道？
李唐：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半年以前，我还觉得你不该乱抱怨，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会找人勒死我。
丁美兮：我有些乱，你让我想想。
李唐：该想的我都想过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最多等不到过年，这件事情就要画个句号。要不然林彧不会这么激进和冒险，他连咱俩都不要了。
丁美兮：你什么意思？
李唐的沉默代表着答案。
丁美兮：你手里有老板的把柄，鱼死网破，他们敢吗？
李唐：今天早晨八点整，老板已经退休了。要是现在天还亮着，他说的话还有人肯听。
丁美兮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她的声音异常地低：自首。我自己去找段迎九。
你带李小满跑，就算跑不了——
李唐深深地望着她：我要是林彧，也不会让你们轻易跑了。
他慢慢拉住丁美兮冰凉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挨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还有机会。绑架黄德铭的时候，我也觉得活不了，不照样活到现在？
丁美兮急促的呼吸慢慢地缓下来。
李唐看着她：麻烦就是糖葫芦，都到了最后一颗，就算牙都掉光了，我也要把它咽下去。
丁美兮：万一——
李唐打断她：只要把幺鸡的秘密翻出来，就没有万一。
9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呼吸内科病房 楼道 夜 内
人物：段迎九。
电梯门开了，段迎九从里面出来，沿着楼道往护士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汪阳旁白：精卫填海。一直排查十几年来身份造假的海量户籍，终于有了两个进展。其中之一，就是化名要海勇的幺鸡，他的假身份已经确凿无疑，与此同时，还找到他的另一个名字，要明岭。
10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呼吸内科病房 护士站 夜 内
人物：段迎九、护士。
幺鸡的病历资料放在护士台上。
他住院时用的是这个假名字。
段迎九颇为意外：有人来查过他的病历？还戴着口罩？
护士点点头。
段迎九看看楼道里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那就是说，监控也没意义了。
11 （改 1105）围里社 幺鸡藏身的窄楼 二楼 民宅 夜 内
闪回场景：某茶楼、厦门市国安局的院子、国安审讯室、福州乡下的一个渔村、渔村的村委办公室。
人物：段迎九、李唐、纳兰、便衣干警、汪阳（旁白）。
闪回人物：老魏、大峰、哪吒、嫌疑人、渔村村长、派出所干警。
故地重游。
纳兰和一个便衣干警在四处检查着细节。
段迎九走到幺鸡曾经在弥留之际坐着的沙发前面，她慢慢蹲下来，斜着脑袋观察着上面没有动过的一层灰尘。
纳兰突然叫了一声：有人来过！
段迎九：上次从这儿离开以后到现在，我们的人进来过吗？
众干警互相对视确认，有人回了一句：没有。
纳兰：那会是谁？
自言自语，她看着锅灶前面一个不显眼处，地板上一块塑料布上颜色不一，刚被踩过的脚印：男的，四十一的运动鞋，体重偏瘦——
纳兰抬头看着段迎九：不像是鲶鱼。
段迎九也不说话，她望着眼前的屋子，除了国安的三个人，还有一个身形偏瘦的蒙太奇影子，从刚才脚印发生的锅灶前面离开，先是走到柜子前面看了看，然后往门口走去。
段迎九望着这个模糊的影子，极力地辨认着他。
（闪回）一间茶楼，一个身形消瘦的福建人刚刚走出门口，被两个便衣干警堵了上来；厦门市国家安全局的院子，这个戴着手铐的福建人从车里钻了出来；审讯室，福建人在向老魏交待着什么；福州乡下的一个渔村，大峰和哪吒开着一辆满身泥泞的越野车，驶进村口，停到一棵树下；村委办公室，一个村长和派出所干警陪着，大峰翻着一本户口登记簿，能看见上面有李唐的名字。（闪回结束）
汪阳旁白：海外间谍要想在本地扎根，就得有一套合法的假身份。这是一整套的地下产业链。从身份证，名字到户口，甚至档案，都有人安排操作。他们通常会找一些偏僻的乡村，利用失踪人口做文章。根据我们能提供的线头，给幺鸡做假身份的人回忆，十几年前，他给三个人同时伪造过身份，两男一女，时间太久名字都忘了，他只记得其中一个——李唐。
段迎九慢慢从幺鸡曾经坐过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望着屋子里之前那个朦胧的身影，这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刚刚要出门的“他”正巧转过头来，望了这边一眼。
段迎九和他四目相对，看了个清清楚楚，正是李唐。
纳兰有些疑惑地问：你在看什么？
段迎九深深地望着李唐，回答着纳兰的问题：你说得对，不是鲶鱼，是那只凤凰。
12 黄海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黄海。
笔记本和台式机都开着。
台式电脑上是翻墙境外赌球的网页，球场背景，比分和赔率大小实时变化。
全场结束，主队输球。
黄海马上在笔记本的球赛直播室里发了一串数字的弹幕，摩斯码同步翻译：我有大礼，必须面谈。
黄海的手指轻轻落下，敲到了回车键上。
13 汽修车间 夜 内
人物：大峰。
灯光半明半暗。
李唐那辆被撞坏的专车停在空旷的车间里，车头严重变形。
大峰从外面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14 被撞坏的专车里 夜 内
人物：大峰。
透过车窗折射的光线下面，大峰小心地给车里安了一枚小小的跟踪器。
车座下面，一个微弱的红点闪了一下，它已经开始运转工作了。
15 （改 1129）厦大附近的环岛路 日 外
人物：丁晓禾、小婷。
号称世界上最美的马拉松赛道。丁晓禾走在外面，把没有背书包的小婷让在路的里侧，两个人边走边聊。
丁晓禾：明天我会再给你准备一些东西，你可以跟他们说，你是趁我睡着了，
偷偷从手机里看到的。
小婷：好。
丁晓禾：你最近睡眠不好，过两天我陪你去趟医院。
小婷：我自己去就好了。
丁晓禾：看病这种事情，男朋友怎么都应该陪着。
小婷默许，她没有再坚持什么。
丁晓禾看看她：谈恋爱不是客气，该甜要甜，该吵也得吵，有时候，我们应该像以前一样。下次书包在身边的时候，难免会提到我姐夫。我可能也会抱怨他几句。
小婷轻轻地说：知道了。
丁晓禾从包里掏出一本和研一数学必考科目有关的参考书，递过去：我刚读研的时候也挂过科。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婷把书接过去：你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不用说自己也挂过科来安慰我。
顿了顿，丁晓禾又说了一句：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
小婷没说什么，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继续往前走去。
16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大门口 日 外
人物：李唐、众行人。
门诊楼前面是一个环形的车行道，人车分流，众多的医患从门口进进出出。
一辆出租车行驶过来，还没停稳，李唐就从车里跳了下来，他的脸上还贴着一块创可贴，一路往里冲进去。
17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李小满所住的病房 日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火传鲁、李小满。
李小满的脸烧得红扑扑的，她在沉沉睡着。
李唐一眨不眨地望着李小满。
丁美兮站在旁边，声音不高地说：前几天就发过烧。有一次我回去得晚，火传鲁还连夜给她送过药。我还以为是感冒——
李唐打断她：肖锐的事情，她是不是知道了？
丁美兮：不可能。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学校给我打电话，就说她病了。大夫说她的血象有问题，血象是什么？
李唐看着丁美兮，正要说话，门开了，满头细汗的火传鲁走进来，他拿着一张化验单，刚要说话，李唐一把把化验单拿过去，看着。
火传鲁望着丁美兮，声音很低地说：外周血常规 WBC 增高，严重贫血，凝血功能也有些异常，红细胞和血小板都有减少，可能还得做一个骨髓象。
化验单上全是看不懂的术语和数据，李唐急匆匆插了一句：说人话，她到底怎么了？
火传鲁只是看着丁美兮，他艰难地说了一句：也许。大夫说疑似是，急性白血病。
李唐和丁美兮都要崩溃了。
火传鲁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说：还有个化验单没出来，我去取。
说完话他出去了，轻轻把门带上。
丁美兮呆呆地站在地上。李唐走到近前，抚了抚她的胳膊，丁美兮一动不动。
李唐想说点什么，突然他看见了什么，飞快地朝着病床跑过去，李小满鼻出血，大股大股的鲜血从鼻腔里涌了出来。
李小满被呛醒了，她猛地一咳，更多的血喷了出来，把白色的被子染红了一大片。夫妻俩手忙脚乱地擦着堵着。丁美兮一张又一张地从床头柜上扯着抽纸，一张又一张地擦着女儿的下巴和脸颊，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18 （改 1105）李唐家门口附近的胡同 日 外
人物：行人。
胡同上方，那枚此前一直坏掉，耷拉着脑袋的摄像头，已经被人修好了，它重新立了起来。
李唐从摄像头下面走了过去。
摄像头像一双眼睛一样盯着他。
19 金湖洗车行 阿良驾驶的车里 日 内
人物：林彧、阿良。
洗车行已经关门了，卷闸拉得死死的，透着破败的迹象。
阿良的路虎车停在不远处，林彧坐在后车座上，透过车窗，他看着外面的洗车行：我怎么听说，你那家体检中心刚开业，就要转手了？
阿良：资本运作，不就是你倒给我，我再倒给你。
林彧：是吗？
阿良：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林彧：挣够了就退休，没什么不对的。如今形势也不太对劲，该撤就撤，我能理解。不过——
阿良从内后视镜里望着他。
林彧接着之前的话说：用不着太着急。就像小时候捉迷藏，你越急，别人越容易发现你。
阿良：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着急。
林彧：所以我们需要互相提醒。人都有不自知的一面。谁都不是上帝，你说呢？
阿良：我从不信教。我只信自己。你要是信不过，换个人去找那个专车司机吧。
林彧：全厦门叫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你可别辜负了我。
阿良：那是个意外。
林彧：什么叫意外？一次是意外，两次也叫意外。你说呢？
嗡嗡嗡嗡，他的电话震动起来，来电话了。
阿良只管说自己的：要不你把他约出来，今天再试一次。
林彧看了看手机，不动声色地说：稍微缓两天，别让厦门的警察把他和肖锐报警再联系起来。
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着。
20 金湖洗车行 日 内
人物：林彧。
阿良独自驾着车一路驶远了。
望着车驶出了自己的视线，林彧这才把电话接起来，说了一句：李唐啊。有事吗？
21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大门口 日 外
人物：李唐、众行人。
脸色凝重的李唐从医院里匆匆走出来，一路来到路边，伸手拦车。
一辆脏兮兮的出租车开了过来，李唐钻了进去。
22 老魏驾驶的出租车上 日 内
人物：李唐、老魏。
“空车”的牌子压下去，“有客”的牌子翻了起来。
司机摁下打表计时的键，回头问了一句：先生去哪？
李唐：共和路。到了地方再告诉你。
开车的司机是老魏。
23 共和路附近的一处闹市区街头 日 外
人物：李唐、哪吒、段迎九（O。S）、众行人。
远远看去，李唐从老魏驾驶的出租车上跳下来，大步往街道一侧走去。
哪吒戴着头盔和墨镜，骑在一辆摩托车上，他暂时没有出发，全神贯注地看着腕表上的倒计时。
表盘特写：飞快跳动的数字，距离归零还有一分钟十几秒。
耳机里是段迎九的声音：打起精神来。嫌疑人受过专业训练，只要差一秒，差一步，就会功亏一篑。
24 丁晓禾驾驶的一辆轿车里 日 内
人物：段迎九、丁晓禾。
停靠在闹市区停车带上的一辆车里，段迎九和丁晓禾透过车窗，遥望着哪吒和李唐的背影。
丁晓禾看了看段迎九，说了一句：谢谢。
段迎九：说实话，咱俩换换，叫我为了避嫌主动申请调岗，反正我是做不到。
丁晓禾忍不住问了一句：瓜田李下，你就不怕吗？
段迎九这才瞥了他一眼：怕呀，所以我亲自盯着你。
这是句故意的玩笑，车里的气氛顿时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了，丁晓禾也放松了不少。
段迎九把头转向窗外：有时候就是这样，需要的时候，你还会亲手抓捕你的同学，甚至同事。
她见惯不怪地补了一句：很正常。万一将来我当了叛国者，你也得抓我。
25 共和路附近的一处闹市区 街道一侧 日 外
人物：李唐、众行人。
李唐大步往前走着。
嗡嗡嗡嗡，他攥在手里的黑色诺基亚震动起来。
李唐边走边接起来听了几句，站住了，继而调头往回走去。
26 闹市区 街道 日 外
人物：李唐、众便衣干警、众行人。
俯瞰，这条街上绝大多数的行人都依旧按照之前的方向行进着，只有三四个人临时更改了方向，有的绕路，有的跟着李唐的方向往回走去。
有男有女，年龄不一，这些都是国安的便衣干警。
27 闹市区的另一条街道 日 外
人物：李唐、众行人。
李唐匆匆一路前行，偶尔往身后看上一眼。
穿过一个红绿灯，他拐进了另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
28 丁晓禾驾驶的一辆轿车里 日 内
人物：段迎九、丁晓禾。
段迎九也盯着自己的腕表，可以看到她的表盘上也有一个同步进行的秒表倒计时，倒计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最后十秒，她看着表盘，读着数字：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走——
29 闹市区的另一条街道 日 外
人物：李唐、哪吒、纳兰、众便衣干警、众行人。
耳机里同步着段迎九的读秒倒数：三、二、一，走！
骑在摩托车上的哪吒腕表计时归零，他一拧油门，这辆摩托车唰地驶了出去。
俯瞰，一条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利用掐准算好、恰如其分的时机，众多的便衣国安干警同时出现在了李唐的周围，有来有往，有的从西往东，有的自南向北，有的从商店里恰好出来，有的本来在前行，却因为各种看似自然的原因突然停了一下，众多的便衣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小如虫蝇的李唐罩在其中。
在同一时刻，驾驶着摩托车的哪吒不小心差点撞到一个拎着水果的人身上，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水果顿时洒了一地，旁边刚好路过的第三个人故意一躲，把正好从这里经过的李唐不得不挤到了路的最里侧，他的注意力同时又被纳兰怀里所抱着孩子的哭声所分散，第五个国安便衣刚刚从路边一个便利店里走出来，借着李唐走神的这一瞬间，两个人近在咫尺，他飞快地将一个极小的、集跟踪与监听于一体的微型器粘到了李唐的衣服上。
俩人擦肩而过，李唐下意识地刚一回头，他手里的黑色诺基亚又嗡嗡嗡地振动起来。
他接起来一边听着，一边往前走远了。
30 丁晓禾驾驶的一辆轿车里/街头 日 内/外
人物：段迎九、李唐、丁晓禾、林彧（O。S）。
段迎九凝神听着耳机里的动静。
先是李唐的声音：喂。
继而，段迎九终于清晰地听到了鲶鱼的声音（O。S）：这么着急见我，有事吗？
对切，街头的李唐一边四处循声找着林彧的身影，一边回答说：急事。我要借笔钱。
林彧（O。S）：出什么事了？
李唐：见面说方便吗？
段迎九和丁晓禾的耳机里，林彧的声音极其清晰，他在回答着李唐（O。S）：本来确实是在等你。特别不巧，有个事情我必须去处理一下。这样，你等我消息吧，今天不管多晚，我找你。
街头，李唐一下子站住了。
他的脸色分外失望。
和李唐的情绪是相反的，段迎九显得格外兴奋，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跟死李唐，那条鲶鱼马上就要现身了。
丁晓禾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31 厦门翔鹭国际大酒店 大门口 日 外
人物：林彧。
这是厦门历届两会期间，政协会员和人大代表报到的指定酒店。
林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急切过，他几乎是小跑着，从一侧匆匆赶过来，抢进大门。
32 翔鹭国际大酒店 某房间门口的楼道 日 内
人物：林彧。
幽深的走廊。
林彧一路快步走过来，找到一个房间号，先整理好衣领，这才抬手敲门。
33 翔鹭国际大酒店 一个套间里的客厅 日 内
人物：林彧、国宝、服务生。
林彧像个小学生一样端坐在沙发上，身子前倾，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带着军人印记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白衬衫和军裤，翘着的二郎腿上是一双锃亮的皮鞋，他靠在沙发上，京腔：我就不爱到福建来，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人在哪嘴就在哪，你能习惯吗？
这个人就是之前汪阳和段迎九交流中提到的国宝。
林彧特别恭敬，言必称您，拿着规矩的尺子，开着分寸的玩笑：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后来去了一趟首都，吃了一碗豆汁，回来就习惯了。
哈哈哈哈哈，国宝大笑：得配焦圈呀孩子。咸菜丝儿淋香油，你们都不明白。
林彧：也不敢问您这次时间紧不紧，要是有空——
国宝直接打断了他：不敢问你也问了。
林彧：主要是我馋二锅头了。您每次带的都是正经原浆，我能闻闻味儿吗？
国宝：十二块钱一瓶儿，臭大街的东西。你是馋酒呢吗？
从进门后，在说话间，林彧不时地看着腕表，这会儿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这是第三次：别的我更馋。也不敢乱问，就等着您示下了。
国宝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你挺忙的啊。
林彧看着表：其实早就该到了。要不是长浩路今天有点堵车——
国宝：什么东西？
叮咚，门铃响了。
林彧跑过去拉开门，一个服务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放到国宝面前的茶几上，打开罩子，热气腾腾，一碗北京的豆汁，一份焦圈，还有一小碟淋了香油的咸菜丝。
服务生一声不吭地退出去了。
国宝端起碗嘬了一口：嗯。可以。
林彧：老磁器口豆汁儿店，早起头一锅。我就怕早班飞机延误，托您的福儿，准点儿。
国宝严肃：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南方人学北京话。
哈哈哈哈，俩人都笑了。
国宝边吃边说：你要的东西有眉目了。最迟到不了月底。
林彧恭恭敬敬：您辛苦。
国宝：那玩意和这豆汁儿一样，什么时候出锅，得看火候。再等等吧。
林彧恭恭敬敬：不敢着急。
吸溜吸溜喝汤的声音里，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林彧振奋的脸上。
34 李唐家 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
嘎吱吱吱，一把羊角锤将墙上的一枚钉子撬了起来。
拔抓扯撕，墙上那块薄木板上的资料被李唐全毁了，空空如也。
满地狼藉，李唐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手里的羊角锤往地上一扔，他坐到椅子上，从一个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略显笨拙地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徐徐地吐了出来。
李唐的眼神格外坚定。
除了复吸，他似乎还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35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专案组会议室门口的楼道 日 内
人物：朱慧、黄海、丁晓禾、大峰、老魏、哪吒、纳兰。
几乎所有的同事都到了，成两列站在门口，望着黄海，万千感慨。他们都知道了黄海的真实情况。
朱慧站在第一排，她不无骄傲地望着自己曾经误会过的丈夫。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黄海背着他的背包，正一步步从楼道深处走过来。
望着这些同事，黄海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他低着头穿过人群，往屋里走去。
丁晓禾站在门口，看着擦肩而过的黄海，他是最尴尬的。
36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专案组会议室 日 内
人物：段迎九、汪阳、朱慧、黄海、丁晓禾、大峰、老魏、哪吒、纳兰。
整装待发。
撒了大半年的渔，终于要收网了，人人都有些雀跃。
黄海背着他的包，鞋带系成了死疙瘩，已经做好了时刻出发的准备。
汪阳看着腕表，亲自安排：如果这次的行动一切顺利，你们就快能提休假申请了。今天一共三个小组。第一组，监控李小满所在的医院。第二组跟踪李唐。
你们是第三组，对好时间，只要等鲶鱼一通知黄海，马上出发——
他看着段迎九：你补充几句？
段迎九：老魏备好油盐酱醋啊，我就等着吃酸汤鱼了。
她还要说什么，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段迎九一看，来电显示是哥哥。她接起来，听见里面说了几句什么，段迎九一下子急了：你怎么不早说？
37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大门口 日 外
人物：丁晓禾、行人。
丁晓禾从一侧走了过来。
他沿着台阶朝里面走了进去。
38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李小满所住病房门口的楼道 日 内
人物：丁美兮、丁晓禾、李小满。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丁美兮坐在病床边的一个马扎上，陪着已经睡着的李小满。心力交瘁，丁美兮趴在床边，打着盹。
站在门外的丁晓禾望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39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李小满所住的病房 日 内
人物：丁美兮、丁晓禾、李小满。
头发蓬乱，丁美兮胡乱擦着缺觉的睡眼，她已经坐直了：怕你忙，就没跟你说。
丁晓禾给她削着一个带来的苹果：别的帮不上。交个钱取个药，我都能跑腿。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高，在丁晓禾的面前，丁美兮的疲惫不加掩饰：小婷告诉你的？
丁晓禾：她也想来。又怕不方便。
丁美兮：见你姐夫了吗？
问得突然，丁晓禾楞了一下。
丁美兮解释：李唐。
丁晓禾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没有啊，我以为他也在这儿。他是回家了吗？
丁美兮没伸手去接苹果，站起来：他夜里我白天，三班倒吧。你一会儿着急走吗？
丁晓禾：我不着急。今天休息。
说着话，丁美兮往门外走去：那你帮我盯一会儿，我去办点事。
丁晓禾也跟着站起来：什么事，用我去吗？
门开了，丁美兮摆了摆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40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李小满病房外面的楼道 日 内
人物：丁美兮、国安便衣干警、众医患。
窥视的角度。
丁美兮从病房里出来，一路药房的方向走去，即将走到药房门口的时候，她故意突然拐了个弯，脚下明显加速，往另一侧的出口方向加速走去。
同一时刻，一个坐在候诊椅上的“患者”马上站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41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李小满病房外面的楼道 拐角处 日 内
人物：丁美兮、丁晓禾、国安便衣干警、众医患。
我们跟着这个患者快步往前走去，一拐过弯，丁美兮出人意料地站在当地，似乎未卜先知，她在原地等候着跟踪者的到来。
那个“患者”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丁美兮马上沿着原路快步往回走去，刚拐过弯往回看去，丁美兮看得清楚，丁晓禾正站在病房门口，遥遥地望着自己。
他飞快地闪身回了病房里面。
丁美兮不动声色的脸。
42 段母家 客厅 傍晚 内
人物：段迎九、段母、段兄。
段迎九的母亲病了，像滩泥巴一样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地唠叨：阿宝今天满月，我给他找了个奶妈，那边的孩子夭了，奶水正是足的时候。不用叫你妹妹，她也不在家，你叫陈华过来，我和他商量。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段迎九大声地应着：听见啦！知道了，奶妈也找好了，放你的心吧！
段迎九的哥哥在餐桌上摘菜，解释：天天都是六点起，今天八点了才睡醒，醒了就这样。
段迎九只是看着母亲。
段兄：带她去医院她又不肯，我找前院开诊所那个大夫来看过，说别的能治，糊涂没法治。
段母嘟嘟囔囔地：小九的坏毛病多，你别计较她。阿宝只要断了奶，我帮你们带。孩子放我这儿就行，不耽误你上班看病人。你怎么不说话？第一次上我家你就这样。你得说话呀？
段迎九把她枯瘦的手拿起来，掖到被子里面：说着呢，一直说着呢，你赶紧好了起来给我带孩子，除了你我可谁也信不过啊！
43 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李小满所住的病房 傍晚 内
人物：丁美兮、丁晓禾、李小满。
透过玻璃窗，丁美兮往下看去，丁晓禾一路往医院的大门口走去。
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回头，往病房的方向看了过来。
丁美兮隐在窗户旁边，表情凝重。
44 段母家门外的街边 傍晚 外
人物：段迎九、大峰。
透过车窗，能看到段迎九缩着脖子，一路走了过来。
车门一开一合，段迎九钻进来，她有些沉默。
大峰察言观色：没事吧？
段迎九：开车。
这辆车慢慢向前驶去。
大峰边开车边絮絮叨叨：我早跟你说了，别说实话。不能说你是路过，顺道回的家。得说你是专门来的。人老了就得哄着。得骗她们。我妈也是，一天比一天糊涂，反正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耳朵也不灵了，你要是埋怨她，她倒是能听见。你妈是不是也这样？
说着说着，他透过内后视镜往后面一看，段迎九把鞋脱掉，笼着手，盘腿坐在车后座上，她已经睡着了。
45 一家高档的粤菜中餐厅门口的街道 夜 外
人物：李唐、迎宾。
李唐驾驶的专车从一侧开了过来。
车头刚刚修好，旧伤新痕在一起叠加着，浑身斑驳。
西服皮鞋的李唐把车停到车位里，从车里下来，刚走到门口，一个迎宾客气地迎上来：专车麻烦在外面等一下。
李唐：我来吃饭。
迎宾赶紧带位：对不起，您跟我来——
46 （改 1105）粤菜中餐厅 大堂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这是个视野宽阔的位置，门口的摄像头正好拍不到这里。
丁美兮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已经提前到了。
李唐从一侧走了过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透明橱窗的窗户上，用铁钩子挂着好几具耷拉着脖子的烧鹅，橱窗上方吊着一台液晶显示屏，上面播放着邓丽君 1976 年在香港利舞台演唱会的现场版，曲目伊始，《再见！我的爱人》。
一瓶红酒已经提前启开了，丁美兮举起杯子，等着。
李唐也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她望着丁美兮的眼睛，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堵车，人又多，好像都不用回家。
丁美兮察言观色。
李唐：怕迟到，就没回家换衣服，穿着这身吃饭，不傻吧？
说话间，他很自然地拨了拨肩头的尘土，又顺势掏了掏耳朵。这句话一语双关，丁美兮马上明白了，她望着李唐，说：特别傻。
叮，碰杯。
李唐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拿起一只烧乳鸽，啃：以前叫你订个地方，抠抠缩缩的。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丁美兮：反正你请客，我怕什么？
李唐给自己添满酒杯：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来大陆有那么久了吗？
丁美兮把手机拿出来，划开屏幕，表面上看，她在看时间：你自己看看日期，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说着话，她把自己的手机推到李唐的面前。
手机上是一个新建的备忘录，上面写着一行字，屏幕特写：医院有猫。我暴露了。
李唐对此似乎并不惊讶，他仍然在大口大口地啃着那只乳鸽，接着用没沾上油的指缝夹起酒杯，用一大口红酒将乳鸽顺了下去。
（三十七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