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离台湾街不远的 江头公园背面的一条小路 日 外
人物:李唐、林彧。
人迹罕至的一条小路。
李唐正在换车牌子。他把一个假车牌卸下来,换上这辆出租车本来的真车牌:闽 D T3953。
林彧站在一边,手插在兜里,看着他:最近出事的人很多。一个死了,心脏病。一个被抓了,还不知道怎么样。你们也要小心点。
李唐:到别人眼皮子底下去安窃听器,是得小心。
林彧:工行的思北支行,经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放着一份高级客户的资料,得拿出来。你要是觉得这个容易,我和你换换。
李唐:买理财炒基金,这种事情还是长官来吧。
林彧:幺鸡死了,他手里有一笔钱也跟着飞了,要是找不到,很麻烦。
李唐:多麻烦?
林彧:你的钱,我的钱,厦门所有的经费都在里面,你说多麻烦?
车牌也安好了,李唐站起来,看着他。
林彧:放心,肯定要找出来。吃喝拉撒都要用钱,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和上面交代?
李唐: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林彧摆了摆手。
李唐钻进车里,发动着车,把车窗摇了下来:丁美兮说,以后别送名牌包,太贵了。不如折现吧。
林彧望着他驾驶着这辆出租车驶远了。
2 位于台湾街上的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店 黄昏 内
人物:丁美兮、刘晓华、服务员、众食客。
性格使然,刘晓华吃饭也毫无顾忌,吸鼻子,吧唧嘴,一颗牛丸吃得哈哈地吸气,吃半天才顾得上看一眼丁美兮:你怎么不吃呀?
丁美兮:晚上不能多吃。减肥。
刘晓华呸地往地上吐了一粒泡软的枸杞:你们女的怎么都在减肥,晚饭不吃还能行?在网上也没人知道你是男的女的,你骂我,我当然也要骂回去。我这个人也有毛病,只要血压一高,皇帝老子我也不认。事情一过去,血管一冷就后悔。天天后悔也没用,迟早脑出血,猝死在键盘上。我知道。
丁美兮:前妻和你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刘晓华吃完了牛丸,抠了抠鼻子,开始吃赠送的西瓜块,西瓜籽也用手指头抠来抠去,全落在面前的碗里:说我是狗脾气。没人愿意和狗过日子,换了你你愿意吗?
一粒西瓜籽蹦到了丁美兮面前,她用一张纸巾轻轻地盖上: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刘晓华:你怎么了?
丁美兮:想骂就骂,想干什么干什么,管他校长还是副校长,说得不对全都去他妈的。
刘晓华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们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他吃完了,看了看腕表,看看丁美兮:你住哪?我打车送你?
丁美兮用手搓着一个纸巾揉成的小团儿:懒得回去。没意思。
刘晓华的表情很奇怪。
顺着他的视线,往桌子底下看去,我们看到丁美兮把鞋脱了,高跟鞋挂在穿着丝袜的脚尖上,一晃一晃的。
刘晓华拿起一块纸巾,慢慢地擦了擦嘴,这时候有一个服务员路过,他一把拽住了他:结账。
等服务员走了,刘晓华看着丁美兮,眼神不一样。
丁美兮似乎在等着他说什么,眼神很热切,终于,刘晓华说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和网友出来吃饭——AA 吧。
3 李唐家所在的窄楼楼梯/楼道/李唐家隔壁民宅的门口 黄昏 外/内
人物:李唐(桃园)、宝平、新竹、花莲。
只穿着衬衫的李唐提着一袋子蔬菜,从外面走进来。
他踩着窄楼的楼梯,一路往二楼走去,穿过楼道,他走着走着,突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声响,李唐循声而去,听见这片愈来愈清晰的杂乱声,来自自己家的隔壁。
李唐跟着这声音一路来到隔壁门口,听见里面传出越来越激烈的声音,他把手放到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里面是十几年前的自己,他正在和宝平殊死搏斗着,宝平正把自己压在地上,死死地掐着他的喉咙,李唐眼睁睁地看着桃园额上的血管暴着,他的整张脸越涨越红,眼看就要窒息了,新竹从卧室里冲过来,咣!用一个沉重的台灯,把宝平砸到了一边。
闻讯赶来的花莲,及时赶到的新竹,和刚刚脱困的桃园,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一齐朝门口看去,望着门口站着的,十几年后的桃园——李唐。
4 李唐家 李唐卧室/客厅 黄昏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台灯下,李唐坐在卧室里的桌前,翻看着一本发旧的日记本。
翻开的一页,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首诗。
爱人
爱,是浇了水施了肥也长不大的花
爱,是刚愈合就被重新撕开的伤疤
爱,是一个烟头,在我心里烫出一个洞
爱人啊,你让我过了一个提心吊胆的春天
李唐把这一页翻过,用手把页缝压平,拿起一杆笔,准备在空白的一页上写
一篇新的,顿了顿刚要落笔,客厅里传来门锁转开的声音,李唐把日记本合起来,放到抽屉里,从卧室里出去,看见丁美兮刚刚从门外回来。
看见她脱了外套,李唐过去接住,帮她挂到阳台的通风处:吃火锅去了吧,这么大的味?挂起来散散啊。
丁美兮似乎有些疲惫,没说话,坐到沙发上,把高跟鞋换下来,趿拉了拖鞋,往卫生间而去。
李唐一直望着她,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你的头发。
丁美兮回头看着他,不明白。
李唐:出门前,头发是扎起来的。你忘了。
丁美兮没说什么,拉开卫生间的门,进去了。
5 中国工商银行厦门分行思北支行营业部 大堂 黄昏 内
人物:林彧、陈秘书。
这里是之前丁美兮买理财基金未果,在门口和林彧偶遇的那家银行营业部。
马上要下班了,柜台也关了,空空荡荡,只有此前在门口曾和丁美兮擦肩而过的那个陈秘书独自等着。
不管是制服还是平日的便装,她的衣服都是黑白灰的寡淡色调,言谈举止都很严谨内敛,说话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和异性长时间的对视。
门开了,林彧从外面进来,很有礼貌地:陈秘书,我和吴经理约好了。
陈秘书一板一眼地:林先生吧?吴经理临时有事,先走了,让我转告您,明天上班再过来吧。实在对不起。
林彧哦了一声。
原来林彧之前在这里出现,并见到丁美兮,其实是一箭双雕。他的目的,是这里的吴经理。
6 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一张日记本空白的纸页上,写着“十五年四个月零三天”、“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回家”、“干完自己该干的”等文字。
李唐表情凝重地看着这些文字。
快门式闪回:幺鸡望着李唐的眼神、日记本上“十五年四个月零三天”的文字、幺鸡口吐白沫的临终情景。
这时候卧室的门忽然开了,吱呀一响,李唐条件反射地一颤,他一下子转过身去,眼睛直直地望着刚刚进来的丁美兮,直到站定的丁美兮慢慢伸出手,缓缓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臂,这才放松下来。
丁美兮看了看日记本上的字:还是幺鸡?
李唐:十五年四个月零三天,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美兮:也许是给自己下了药,糊涂了,他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李唐:不可能。他从来不说半句废话,他一定想告诉我什么。是谁把他逼死的?好好的一个人,跑都跑了,为什么还要自杀?
丁美兮正要说话,突然客厅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李唐和丁美兮对视了一眼。
7 李唐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丁晓禾。
门开了,门口是满脸高兴的丁晓禾,从李唐和丁美兮之间抢进来,把手里的鱼和螃蟹,以及一瓶红酒往桌上一放:本来想请你们到外头吃。想着小满还有功课,我就买回来了。
丁美兮:面试,成了?
丁晓禾灿烂的笑容。
李唐板着脸,很严肃地说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他把湿漉漉的鱼和螃蟹拿起来:这么大的好事,该我们请你呀!
8 李唐家 厨房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抽油烟机开着,系着围裙的李唐拿着一把不锈钢勺,在热锅里辣炒花蛤,哔哔叭叭,忙忙叨叨的。
水池子边上,丁美兮拿一把刷子,洗螃蟹,洗得心不在焉。
李唐望了她一眼,哎了一声。
丁美兮:嗯?
李唐:跑了。
丁美兮:什么跑了?
砧板上,一只螃蟹顺着水槽往外逃,只差一步就要自由了。
咣!不锈钢勺子当头一敲,这只螃蟹被砸了回去。
李唐望着丁美兮:熟了,就跑不了了。
9 李唐家 客厅/厨房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丁晓禾、刘晓华(O。S)。
叮铃铃铃,丁美兮的手机响起来。
丁晓禾放下手里的开酒器,过去拿起手机,一路走进厨房,递到两只手沾满了水的丁美兮面前。
丁美兮看看号码,用一只手指头摁了接听键,耳朵贴到手机上,没听两句就不听了:骚扰电话。挂了。
丁晓禾把电话从丁美兮耳边拿下来,往外走去,刚刚走到客厅,电话又响了。
丁美兮在厨房里喊了一句:替我接起来,跟他说我们家长命百岁,什么保险都不买,再打电话咒我,我告她去!
丁晓禾摁了接听键,刚要说话,听见电话里有一个男人压着声音,急切地说(O。S):我。刘晓华。知道你在家。你别说话,听我说。我明天不出差了。你要是有空,咱们还去那个地方。
丁晓禾一愣神,那边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丁晓禾死死地记住了这一串电话号码。
这时候李唐端着一盆花蛤,从厨房里出来了:愣着干什么,倒酒啊!
说完了回头又冲李小满的卧室喊了一句:李小满吃饭了!
10 位于思明区的小眼镜大排档门口 夜 外
人物:林彧、吴经理、众食客。
厦门知名的大排档,人声鼎沸。
一个总是穿着银行的白衬衫,脸圆乎乎的中年男人,这就是林彧之前去找过的、工行厦门分行思北支行的吴经理,他带着酒意站在门口,对着电话里费力地喊着:这里很吵你大点声,我就在门口站着,白衬衫,看到我没有?你们这些代驾怎么老是找不着人?我看不到,哪里有人挥手?
不远处,有人冲他挥着手。
这是林彧,他戴了一副平镜,斯斯文文地望着吴经理。
11 李唐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丁晓禾、李小满。
电视机开着,上面放着没人听的海峡新闻。
一家人围着一锅螃蟹,李小满吃得最多,啃得面前一片狼藉。
丁美兮拿着一根细筷子,抠着手里的蟹钳里的肉丝:成家立业。哪个先哪个后都算。上班了当然要谈恋爱。
丁晓禾吃得有点慢:我不着急。
丁美兮:该干什么的时候就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多少人都是挑花了眼,男人也怕耽误。不信问你姐夫。
李唐小心地用他的真牙啃着蟹腿:我有福气,手也快,才能把你姐抓住。
丁美兮:听我的。我们学校新招的几个年轻老师,性格和家庭都好,哪天吃个饭,相一相。
丁晓禾:刚上班,我没心思想这个。
丁美兮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不喜欢那个缠着你的姑娘吗?你们又好了?
叮铃铃铃,放在一边的手机又响了。丁美兮转头看看号码,马上捡起桌上一团用过的抽纸,草草一擦手,走到阳台上去接了。
丁晓禾望着丁美兮的背影,五味杂陈。
叮,李唐的酒杯突然伸过来,在他面前的酒杯上一碰:你怎么还剩这么多?喝。
丁晓禾端起酒杯,慢慢放到嘴边,一口喝了。
12 从小眼镜大排档回吴经理家路程的车上 夜 内
人物:林彧、吴经理。
透过前窗,一排排的路灯从车的两旁掠过。
林彧在开车,他戴着手套,稳稳地抓着方向盘,问:就按着导航走,可以吗?
吴经理有些疲惫地坐在副驾驶上,座位往后倒着,他的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句废话也懒得多说:嗯。
林彧伸出手,把车内后视镜旁边的行车记录仪关掉,里面一直录制的影像顿时黑了。避开林志玲导航指路的声音,林彧目视前方,轻轻地说:您平时叫代驾,不知道喜欢话多的,还是话少的。路远,咱们可以聊聊天。
吴经理默默地听着。
林彧:其实以前我不干司机。我有个表哥,欠了我的钱,人也没了,也许是打牌赌博,跑了,证件也补不了。他把钱都存在思北支行,要是能查到,能拿出来,我给您百分之二十。
吴经理依旧沉默。
林彧:钱数很大。比你想得要大很多。你可以考虑考虑。吴经理?
鼾声。
吴经理早已经睡着了。
13 吴经理家所在小区里 单元楼的门口 夜 外
人物:吴经理。
夜已经深了,小区里没什么人。
吴经理拎着一只皮包,从夜色里走回来,刚刚走到单元楼的门口,手机闷闷地响了。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才从皮包里找出电话,看了看,接起来。
他站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用一只手扶着墙,胳膊上还挂着他的皮包,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对里面说:我怎么不着急了?我这不是请医院的人吃饭了吗?说好了呀,得排队。妈着急,别人也着急呀。你别催了,我明天再找找别人,喂?
电话已经挂了。
吴经理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这才迈步往台阶上走去。
14 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俯瞰,丁美兮和李唐平躺在床上,眼睛都睁着,睡不着。
李唐: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走。国安局的锅灶里做什么饭,咸了淡了的味道,也能闻得着。
丁美兮没说话。
李唐:你现在让他走,姐姐的情义就没了。心里再系个疙瘩,以后他再也不肯来了。
丁美兮:不让他走,电话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等着让他心知肚明吧。
李唐:这个刘晓华,一点没有科学家的谨慎。见着漂亮女人,什么都不顾了。
丁美兮:这次只是裙裙角角,万一是别的呢?你倒是想吃国安的消息。芝麻还没捡着,自己先把西瓜丢了。
李唐分析:‘明天不出差,有空来找我’——见面也能谈工作呀。按理说,刘晓华说的这些话,也不过分吧。
丁美兮:这话里有什么意思,李小满都能听出来。丁晓禾的脸已经掉到了鞋面上。你当丈夫的觉得不过分,当弟弟的和你不一样。
这话不好接,李唐吸吸鼻子:明天你不还有课吗?早点睡吧。
丁美兮干干脆脆地:睡不着。
李唐转过身,自己先睡了:那就熬着。把眼袋早点养大,咱去整容医院把它给割了。
丁美兮:耗子窝里养了只猫。这叫什么事情?
李唐闭上了眼睛:一直以为是小猫咪呢,谁知道长大了,成老虎啦。
15 李唐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丁晓禾。
月光下,沙发上的丁晓禾辗转反侧,同样夜不能寐。
姐姐的秘密,让这个年轻人忧心忡忡。
16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段迎九办公室 夜 内
人物:段迎九。
一灯如豆。
段迎九捏着一截塑料小管,死死地看着它,像是看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样。(快速闪回)第四集,幺鸡藏身的民宅,段迎九意外地发现在饭桌后面的地板上,有一个几公分长短的塑料小管。她小心地捏起来。(闪回结束)
段迎九看了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对里面说:让那三个新来的年轻人,明天一早到会议室等我,这回得拜托她们了。
17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会议室 日 内
人物:段迎九、丁晓禾、朱慧、黄海。
丁晓禾朱慧和黄海,三张跃跃欲试的脸。
桌上摆着三个厚厚的档案袋,上面写着丁朱黄各自的名字,颇为神秘。
段迎九坐在她们三个的对面,脸色凝重,声音还格外的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个任务不好搞。你们觉得有多重要,它就有多重要。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你们三个了。
朱慧的嘴快,问了一句:你不怕我们办不好吗?
段迎九:我向来喜欢信任年轻人。尤其像你这么聪明的,不怕苦,还有劲儿。让老魏去能行吗,体力消耗他就顶不住。老的迟早都要被你们淘汰,这是规律。
朱慧又问:跟踪还是盯梢?
段迎九:比那些刺激多了。天气热,强度也大,危险系数比你们想得都要高。
她啪地一拍档案袋:想好了再打开。
这话像一丛小刺,扎得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的丁晓禾也有些振奋,他第一个把写着自己名字的档案给拆了。紧接着是朱慧,黄海的话少,动作也一向不着急,最后一个把档案袋拿起来。
三个人各自打开一看,眼神都很奇特。朱慧和丁晓禾对视了一眼。
段迎九:有什么问题?
丁晓禾:这些都是银行网点?
段迎九:厦门各个银行的分行支行营业所,全都在这儿了。把自己当成环卫工,每个角落都要扫到,挨个摸排幺鸡可能留下来的银行记录。想想看,你要是自杀,你的钱会留给谁?就算没老婆没孩子,也养过小猫小狗。只要是人就会有安排。不来往的亲戚,绝过交的家人,哪怕暗恋的同学也算。
黄海翻着手里厚厚的纸张,一页页的银行网点资料唰唰掠过。
段迎九只管自己吩咐安排:带着幺鸡的照片,去对每个网点的摄像头。他肯定会戴着口罩或者帽子,注意看眼睛。各个银行和储蓄所都要过一遍,重点是湖里区。万一有奇怪的,马上通知我。
黄海终于说了一句话:什么是奇怪的?
段迎九:一个月之内,动作频繁,集中存钱或者转账,好久没有动过的僵尸账户突然活了,就像你闷葫芦闷惯了,突然说话一样,都算。大海捞针,这种方法最细致。去吧。
三个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沮丧。
段迎九看着丁晓禾:你是夜里没睡好吗?还是觉得这个任务太难了?
丁晓禾振作了一下:我很好。我没问题。
段迎九:出发。
18 中国工商银行厦门分行思北支行营业部 吴经理办公室 日 内
人物:吴经理、陈秘书。
空调已经很足了,吴经理还是热,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眼睛只顾着盯着电脑上的网页,屏幕上,全都是医院的资讯和信息。
银行都是统一制服,陈秘书偏瘦,怕冷,自己在制服下面的衬衫里又单加了一件能露出圆领的衬衣,她拿着一个袋子走进来:吴经理,外面有人给您送来个东西。
吴经理头也没回:快递?
陈秘书走过来:好像不是。
吴经理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住院通知单。
他的手机适时地响了,吴经理循声找到,接起来,听了没两句,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在哪?我去找您。
19 台湾街上一家厦门银行网点门口的街道 日 外
人物:丁晓禾、刘晓华(O。S)、行人。
丁晓禾从厦门银行里走出来,手里转着一枚一元的硬币。
他一路走到街对面,来到路边一个为数不多的联通公用电话亭,撕掉贴在上面的牛皮癣小广告,试着拿起话筒一听,还通着。
丁晓禾把硬币投进去,拨号。(快速闪回)李唐家客厅,电话里是刘晓华的声音,“你要是有空,咱们还去那个地方。”丁晓禾死死地记住了这一串电话号码。(闪回结束)
嘟——嘟——嘟,电话通了,还是刘晓华粗声大嗓的声音(O。S):谁?
丁晓禾:是刘晓华吗,中通快递。你在网上买的东西,地址让雨水泡了,没法投递,能不能再给一次?
20 距离工行思北支行不远的一家小饭馆的包间 日 内
人物:林彧、吴经理。
敲门声。
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吴经理。走得急,写着姓名“吴杰”的胸牌还挂在制服的外面。他望着正襟危坐的林彧,看了看,终于认出来了:你是,昨天那个代驾?
林彧微笑地望着他。(闪回)小眼镜大排档对面的路边,林彧坐在一辆价值十万出头的轿车里,这辆车正是当晚林彧担任代驾,替吴经理驾驶的那辆车。此时的林彧先行坐在车里,打着了火,镇定地看着行车记录仪的回放记录。可以看到,记录仪的影像里,有车辆开进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画面。透过车窗,能看到在大排档里靠窗的位子上,吴经理正在给对面的人敬酒,点头哈腰状。(闪回结束)
有求于人,林彧刚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吴经理就给他添上,颇为殷勤。
吴经理:最早是偏头疼,老毛病了,我外公就有这根子,传给我妈妈了。前几年到北京,天坛和三零一都看过,没有用。这两天突然重了,疼得整夜都睡不着。
林彧:老人睡不着,儿女也睡不着。
吴经理:我那个妹妹,天天催我。那么大的医院,那么多的病人,能排上队已经不错了。女人不懂有多难。您再点个菜,加个汤加个汤。林彧拦着他递过来的菜单:互相帮忙,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你再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吴经理从皮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有钞票的边角露出来的信封,又拿出两罐茶叶,全都放到桌上:我就是一个小支行的小经理,你不嫌弃就好。这次帮的忙这么大,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你。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叫我干什么都行。
林彧静静地看着他。
吴经理站起身,拿过水壶,给自己的杯子里添得满满的,水都快溢出来了,
他把满满一杯茶水端到嘴边,把之前的笑容止了,换了很认真很诚恳的态度,说:这是你垫的住院费。饭钱我也结过了。茶是新茶,我和我妹妹都要谢谢你。上班时间,我就不喝酒了。以茶代替,我干了。
吴经理一饮而尽。
21 距离工行思北支行不远的一家小饭馆的门口 日 外
人物:林彧、吴经理。
吴经理的车已经打着了,车轮已经慢慢开始滚动。
林彧走过来,把装着钞票的信封从车窗里塞了进去,也不管吴经理怎么喊他,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林彧大踏步往前走着,突然听见身后“哗啦”一阵声响,他站住了。
林彧身后,吴经理直接把两万左右的钞票扔了出来,风吹过,漫天洒落。
22 位于台湾街上的厦门正信科技公司大门外的街道 日 外
人物:丁晓禾、刘晓华、行人。
丁晓禾站在一角,远远地望着正信科技公司的大门和牌子。
顷刻,刘晓华从里面走了出来。
丁晓禾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刘晓华的电话,放在耳边,等着。顺着丁晓禾
的视线,我们能看见不远处的刘晓华应声将电话接了起来。
确认无误,丁晓禾死死地盯着他,对电话里哦了一声:对不起,打错了。
23 从停车场回银行的车上 日 外
人物:吴经理。
从停车场到银行不远,吴经理还是走出了细汗,他一手擦着额头,一手举着电话:我就是一个小支行的小经理,赚得不多,给父母看病还是够的。不瞒你说,三个月以后,我就会调到集美支行当副行长。为什么调我去?前面的人就是因为钱的问题给撸掉了。换了你,明明知道能吃肉,还会喝这口不干净的汤吗?
电话里说了句什么,吴经理笑了:对呀对呀,对呀。以后要是有存款业务,随时找我啊!
24 一家中档的理发店 日 内
人物:丁晓禾、刘晓华、顾客、学徒、理发师。
镜子里,刘晓华难得安静坐在一把理发椅上,任由一个年轻的学徒拿着刷子,蘸着乌黑的染发剂,在他的头上抹来抹去。
刘晓华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注意过形象,他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边,再往这边来一点,鬓角这里的头发是不是也有白的?对,多搞一点。
他并不知道,和镜子一层之隔的对面,丁晓禾正坐在对面,拿一本杂志挡着脸,默默地读着。
25 一家青年旅社酒店的大门口 日 外
人物:刘晓华、众行人。
刚刚染过发的刘晓华神采奕奕,他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大步朝旅社里走进去。
26 中国工商银行厦门分行思北支行营业部 吴经理办公室 日 内
人物:吴经理、陈秘书。
满头细汗的吴经理从外面一路走进来,拿杯子接水,喝。
陈秘书将手里的一份册子递过去:做好了,您看看。
册子封面特写:高净值客户周年庆活动计划(附:本行高净值客户明细)。
吴经理接过去,看了一眼就说:以后别把客户明细写在外面,要招贼呀。
说着话,他来到办公桌边坐下,拉开抽屉,把这本册子放进去,小心地锁好:拐角那家银行,内部有人把高级客户资料给卖了,网上沸沸扬扬,警察都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秘书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会拘谨地点了点头。
27 一家青年旅社酒店的楼道里 日 内
人物:刘晓华、酒店服务员。
一双女人的脚,交替前行。
这双脚一路来到一个房间门口,站住了。
我们这才看到她是一个酒店的女服务员,她敲了敲门,对里面说:先生,有顾客投诉这间客房的声音太大。不好意思,先生?先生?
没人应答,服务员用门卡把门刷开,刚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尖叫了一声。
房间里满地狼藉,搏斗过一样,刘晓华刚染过的头发乱糟糟的,他坐在床边呼呼地喘着粗气,嘴边青紫,刚刚挨过一拳,看着愕然的女服务员,没好气地抱怨:嫌吵,住大酒店去呀!
28 丁美兮家 客厅 傍晚 内
人物:丁美兮、阿宝、四五个补课的学生。
丁美兮心不在焉的脸。
几个学生都看着她,等着。
一个学生叫了一声:丁老师?
丁美兮嗯了一声,这才缓过神来,把手里的书翻到下一页:都记完了?那我们讲下一篇。
人人手里都有一本书,《厦门市各校期中考历年试卷合集》。
丁美兮讲:宣公十二年,晋楚争霸,其中有两棠之役,最惨烈。看看《左传》里是怎么写的?晋师溃败,“中军下军争舟,周中之指可掬也。”为了争船逃命,先上船的人,用刀去砍后上船的人的手,被砍断、落进船里的手指头,“可掬”——竟然可以用双手捧起来。左传之妙,妙在细节。两个字就写尽了惨烈——
她突然看见坐在后面的阿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起了手。
丁美兮看看他:是不是我哪讲错了?
阿宝站起来:我渴了,有可乐吗?冰的。
29 丁美兮家 厨房 傍晚 内
人物:丁美兮、阿宝。
丁美兮讲课的声音隐隐传来。
阿宝不知道从哪找到一罐可乐,拉环拉脱了,他拿着一把生了锈的平头改锥,满头汗地对付着严严实实的口子。
易拉罐的铁皮已经被撬起来一半,尖利的茬口支棱着,像是一朵绽开的铁花。
一下,两下,三下,阿宝的劲儿突然用冒了,扑地扎了个空,他握着改锥的手因惯性往前一冲,右手的食指一下子被尖茬给划了。
速度太快了,没来得及反应的阿宝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串血珠子飞快地渗了出来。
30 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食堂/街道 傍晚 内/外
人物:段迎九、丁晓禾、朱慧、大峰、银行保安、行人。
段迎九坐在角落里,手机摆在面前,她摁着免提,能看见通话者是丁晓禾:黄海撒的网比你大多了,我有点没想到。你属蜗牛的吗?
对切,丁晓禾正在街道上匆匆前行,他的目标是前面的一个厦门银行的网点,走得快,有些微微的喘气:不管多晚,哪怕今天就是不吃饭不睡觉,我也会把网点跑完。
段迎九:你不吃饭,别人还得吃。银行都下班了,你到哪去找人?
丁晓禾疾步赶到厦门银行的门口,玻璃门刚好被里面的一个保安给关上,啪,链子锁已经挂到了门上。
段迎九:朱慧呢?她跑得怎么样?
丁晓禾:我不清楚。
段迎九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俩焦不离孟呢。
刚把电话挂掉,一个女声就从丁晓禾的一侧响起来:丁晓禾!
丁晓禾转头一看,正是朱慧。
食堂里,大峰端着两份饭菜过来,先把一份放到已经挂了电话的段迎九面前:开饭。
段迎九的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用筷子把饭菜里的几块糖醋小排夹到大峰的盘子里:长大了就不爱吃甜的了。饭也打多了,这些天我减肥。
大峰看了她一眼。
段迎九:看什么?我就不能减肥了?
大峰:从没见您穿过裙子。都这么说。
段迎九: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操得心还挺多。还想问什么?
话说得不像是真想回答,大峰赶紧岔话题:怎么样,那三个新来的年轻人,办事靠得住吗?
段迎九:女的中暑了,说是还能扛着。两个男的现在也没下班的意思。你看,年轻人就是有冲劲。
大峰:大海捞针,这行吗?
段迎九:应该不行。不过万一呢?这种事,都是万一。
大峰正要回话,叮铃铃铃,段迎九的手机响了,她高兴,伸手去拿电话:你看你看你看——
拿过电话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丁美兮”。
段迎九有些意外,接起来:丁老师?
31 李唐家门口街道上的一家小诊所 处置室 傍晚 内
人物:段迎九、丁美兮、阿宝、诊所大夫。
玻璃门上贴着包扎、输液的字样。
阿宝的手指头已经包好了,严丝合缝,缠着渗着血的纱布,像个小胖萝卜。
丁美兮一直在解释:全都赖我。我负责,负全部的责任。阿宝的医药费,营养费,还有缺了别的课的补课费,全都是我的。先在这里应个急,咱们这就去医院。真的是对不起——
段迎九打量着阿宝的手指头:吃点疼,下次就记住了。没事丁老师。这纱布包得倒挺好,我看不用去医院了。
说着话,段迎九像医生检查,拨了拨阿宝的伤指,阿宝的脸色都白了:疼疼疼疼!
丁美兮倒像是他的妈妈,赶紧过去护着手:放平。放平就会好一些。
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大夫从前面走进来,拿着一个单子:二十。谁交钱?
丁美兮:我——
段迎九:二十?诊所现在这么便宜了?
丁美兮只管往外走:打破伤风的钱。在家里包好了才来的。
看着丁美兮走了出去,段迎九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再次拿起阿宝的伤手,端详着,重复着丁美兮刚才的话,问:在家包扎好了才来的。是丁老师吗?阿宝点点头。
段迎九:她以前当过大夫,还是护士?
阿宝:不知道。
段迎九:你受了伤,流了血,丁老师不害怕吗?
阿宝:我这点血算什么。刘胖子从学校的楼梯上摔下来,头上磕了个洞,校长都吓傻了,是丁老师按着他的窟窿,带他去的医院。
段迎九轻轻地哦了一声。
32 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大同鸭肉粥饭馆 傍晚 内
人物:丁晓禾、朱慧、食客。
跑了一整天,丁晓禾和朱慧都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
朱慧哈哈地吃着热粥里的油条,从热气后面望着丁晓禾:“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回心转意?”——哪个女人?回到谁的心里?
丁晓禾:我就是问问。你不爱说就算了。
朱慧:你问我,还不让我也问问你?说说呗,替谁问呢?
丁晓禾:说了是一个朋友。
朱慧:你哪有朋友啊书呆子。从咱俩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你的哪个朋友我不比你更熟?
她把勺子一放,不吃了,开始分析:肯定不是和你踢球的那伙人。女朋友劈没劈腿不重要,关键你们关系没到那儿。你那个在加州读书的表弟?也不是。他不祸祸别人就算好的了。你周围的人除了这几个,还有谁让你这么上心?哎,有一个,你姐——
“姐”字一出口,丁晓禾马上不高兴了,刷地起身往外走去:老板结账!
朱慧赶紧又往嘴里塞了两口油条,起来追了出去: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脑子笨猜不出来,你还问不问了!
33 李唐家门口街道上的一家小诊所 门口 傍晚 外
人物:段迎九、丁美兮、阿宝。
玻璃门一开一合,丁美兮一边护着阿宝,一边接着电话,从里面走出来。
事多,一心三用,丁美兮的脚步倒是一直很稳,手上也没忘了给阿宝带路,一边还在和电话里的家长确认情况:对,雨桐爸爸来接她的时候一起带走了。要不您看看是不是落在车里了,她那个书包不大,容易忘。肯定不在我家里。不,我没在家。这种小事我记得住——
段迎九跟在俩人身后,望着丁美兮的背影。
丁美兮: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事情有点乱,我在群里和大家都说了,缺了的半节课我下周末补上,今天短了三十分钟,下星期我多上一小时,好的好的,谢谢理解啊,再见。
刚挂完电话,眼看着就要下到最后一个台阶了,段迎九突然从后面抢了一步,看似无意地撞了一下丁美兮的肩膀,后者完全没防备,也没什么下意识的应激反应,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了,段迎九一把拽住了她:小心看路!
台阶下的路面上,丁美兮的面前,一个塌陷的小坑,赫然在目。
段迎九:对不起啊,怕你们踩上去,一着急,倒把你给撞了。
丁美兮站直:多亏了你。要不然,下星期的课我也没法补了。
段迎九:那么多孩子,哪个带没带书包都记得住,这么一个小泥坑,我还以为你肯定也忘不了。
丁美兮笑着:孩子的事哪能忘呢。除了这些,我连自己哪天生日都糊涂。
段迎九也笑了:阿宝他爸说过,丁老师比我这亲妈都靠得住。课教得好,细心,还会止血和包扎。阿宝的福气。
丁美兮:急救培训,学校强制的。每个年级每个班,每个老师都得会。不会是要扣钱的。
段迎九:这帮当领导的,就知道扣钱。谁挣点钱容易啊?
34 位于大同路上李唐家门口的街道 傍晚 外
人物:段迎九、李唐、阿宝、便利店老板、行人。
天色已经擦黑了。
母子俩沿着这条老旧的步行街,往一个内店外摊的便利店走去,这家小店,就是李唐曾先后几次光顾、买些油盐酱醋的地方。
阿宝拉开冰柜的玻璃门,从里头拿出一个易拉罐的冰可乐,想了想,换成了一个塑料瓶装的。段迎九站在门口,拿着手机,去扫贴在墙上的付款二维码,问:多少钱?
便利店老板在店里看电视剧,瞥他一眼:三块。
段迎九四处望着:这条路上怎么没有摄像头?
这种以做街坊生意为主的便利店老板通常对生人都比较冷淡:你问我,我去问谁?
在他们身后,李唐匆匆走了过去。
35 李唐家 客厅 傍晚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
门开了,李唐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见丁美兮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好看。
李唐:怎么了?
丁美兮没说话。
李唐:见着刘晓华了吗?
丁美兮:见了。
李唐:出什么事了?
丁美兮抬头望着他:丁晓禾,把他给打了。
36 大同路附近的一家赖厝埕扁食店 夜 内
人物:段迎九、阿宝、众食客。
阿宝伤口的后劲儿到了,疼得没心思吃,捧着手,光坐着。
段迎九:别去想它,想点别的,慢慢就不难受了。
阿宝:你说我的手,还是我奶奶?
段迎九:都算。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哭,手也暂时好不了,奶奶也活不过来。还不如不哭。
阿宝的眼睛里泛着泪光:我没哭。
段迎九:哭不丢人,关键它没用。
阿宝吸了吸鼻子。
段迎九:等你长大,多少的难事过不去,你也得咬牙过。过得去你就变男人了,过不去的,哭也没用。
阿宝点点头。
段迎九把拌面吃完了,放下碗,看看阿宝:你爸不想让你耽误课,明天周一,还要考试。考完了我再送你去机场,内蒙的丧事讲究多,没那么快,赶得上。
阿宝:今天你一来,我就知道奶奶死了。以前不管出多大的事,都是我爸来。
段迎九:抓紧吃饭。你爸不在,家里可没吃的。
阿宝: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段迎九:晚上我还有事。
阿宝:我是说回内蒙。
段迎九:用不着。
看阿宝一直望着自己,段迎九很认真的,把他当成大人一样,解释得很真诚:我问过你爸,他说不用,我尊重他的意见。我和你奶奶从来没在一起生活过,也没多深的感情。叫我回去表演哭,表演悲伤,没有意义。活着的时候我没和她顶过一句嘴,该买的全买,该寄的都寄,这就是孝顺。
阿宝无法理解:婆婆死了,儿媳妇不去哭灵。你不觉得这样不合适吗?
段迎九:明明不喜欢的人,非要说喜欢。明明没法交流,偏要装着亲近。活着的时候不孝顺,死了才回去演戏挤眼泪,你不觉得这样很虚伪吗?
阿宝站起来:我不吃了。
段迎九刚要说什么,阿宝又说:我自己可以回家、吃饭、上下学,不用你照顾我。
段迎九:我当然不照顾你,我还有事。
阿宝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有在不对视的时候,段迎九看着儿子的目光才像是一个母亲。她一边端着碗,吹着热气喝汤,一边久久地眺望着阿宝的背影,直至在她视线里消失不见。
她就像一头母狼,总是在用鞭策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儿子的爱。
37 李唐家 客厅 夜 内
人物:李唐、丁晓禾、李小满。
李小满坐在餐桌上,对着一盘香干炒肉丝挑肥拣瘦:回回都是三明治。也没点别的。
李唐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些鸡蛋黄瓜面包片,和几个饭盒,他在鼓捣着一个三明治:学校回回郊游都去爬山,不带这个行吗?我给你带点汤包,爬不到一半就全颠碎了。西红柿要不要?
李小满:随便。
丁晓禾坐在对面,心里有事,一句话也不说,埋头苦吃。
李小满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看看他:你怎么了小舅?
丁晓禾:累了。
李小满:你也会累呀?
丁晓禾把碗里的米饭吃空了,他起身往厨房走去:吃不够,我还会去加饭呢。
(第八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