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明发商业广场大门外的街道 日 外
人物：黄海、众行人。
黄海从停车场的出口走出来，到路边找到了他的摩托车，骑了上去。
2明发商业广场正对面的写字楼 天台 日 外
人物：林彧、黄海、众行人。
望远镜里的画面，黄海的小摩托一路远去。
林彧把手里的望远镜调转了几个方向，分别向黄海附近的行人、车辆以及商场入口和出口眺望着，一切就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变化。
林彧把望远镜拿下来，从他脸上暂时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3李唐家 李唐卧室 日 内
人物：李唐。
墙上那块木板上，新添加了一些数据。
仔细看去，那是林彧出门的时间和规律。在不同的上下午时间旁边，标注着出门、阳台、关窗户等字样。
李唐盯着上面的数据。
一排数据从左至右缓缓闪过，关窗和出门相互对应，多达八次，百分之百。
李唐明白了。
4黄海家门口的楼道/客厅 日 内
人物：段迎九、黄海。
电梯门开了，黄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过楼道，一路走到门口，刚要掏钥匙开锁，看见门口落着一道明显较宽的缝隙，黄海顿时有些稍稍的紧张，定了定神，轻轻把门一推，果然没锁，门渐渐地开了。
黄海迈步走了进去，他听得清楚，厨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黄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先看了看一如既往的客厅，慢慢往厨房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黄海从路过的茶几上抄起一个酒瓶子，刚要走到厨房门口，突然里面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女声。紧接着有人端着一口锅从里面快步走出来，是段迎九。
一路把热锅放到桌上，段迎九才顾得上吹吹被烫着的手：烫死我了。站着干什么，取碗去，我还没吃早饭呢。
黄海赶紧跑进去，取了两副碗筷，出来到餐桌前，捞面，一人一个荷包蛋：你怎么有这儿的钥匙？
段迎九从垃圾堆满的餐桌上扒拉着，找出一袋吃剩的榨菜，挤到一个碟子里：天天赌球夜夜熬通宵，怕你猝死，叫朱慧多配了一把。你哪天没去单位，我不得来找你吗？
黄海打开手机里的直播软件，递到段迎九面前：鲶鱼来消息了。刚才。
手机屏幕特写：球员伤病，教练也没办法。虽败犹荣，欧冠再见。
段迎九看了看：你怎么想？
一人一碗方便面。
黄海：回回说见，回回见不着。我就当他耍猴了。
段迎九：我要是他，也不轻易见你。万一你长着歪心眼呢？先遛够了再说。
黄海：这个人太谨慎。当然，我和他换换，也得这样。差一步就让你逮着，小心点没坏处。
段迎九：他和你踢比赛呢。先保证不失球，防守反击。
黄海：他倒是耗得起，我快不行了。那天要不是跑得快，朱慧她爸能一枪崩了我。
段迎九：毕竟也是老丈人，你跑的时候也留点面子，追你追得闪了腰，他现在还天天去省中医院扎针。有辣酱吗？
黄海从一堆杂物里刨出来，自己先挤了点，递给段迎九：你觉得鲶鱼什么时候会露头？
段迎九：我怎么知道？
黄海：你不是有直觉吗？
段迎九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下一次吧。
黄海一脸不信的样子，不问了，大口吃面。
段迎九看看他，不多见地，认真地说了一句：现在受的委屈，将来都会变成荣誉，加倍还给你。
黄海被呛了一下，他咳嗽了几声，说：我特别不习惯你这么说话。
段迎九：和你媳妇的关系，最近好点了吗？
黄海：还行吧。
段迎九：还行就是不咋地。我早就说过，应该早点告诉她你赌球是假的。
黄海：两码事。就算她早知道，该吵也得吵。
段迎九：你们俩能结婚，我也没想到。
黄海：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经验，那时候——
戛然而止，他又补了一句：朱慧这个人吧，其实当哥们，特别好。
段迎九把面碗从脸上拿下来，往桌上一放，揶揄了一句：那你现在如愿了。
黄海自嘲：好兄弟慢慢处吧。
5林彧家阳台外面的小区院子 日 外
人物：李唐。
远远看去，林彧家阳台上的窗户关闭着。
李唐戴着一顶渔夫帽，望得清楚，他从隐身处出来，一路朝林彧家所在的住宅楼走了过去。
6林彧家 客厅 日 内
人物：李唐、收费员（O。S）。
门无声地开了。
渔夫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半个脸。进来的李唐把一个很窄，且能弯曲的塑料卡片揣起来，仔细地观察确认好屋子里没有摄像头，接着拿出手机，先把客厅里的陈设拍几张不同角度、利于事后恢复原样的照片，这才戴上橡胶手套，小心地走了进去。
一系列在各处搜寻的画面。
一个抽屉没上锁，被拉开了，里面除了一些钱，还有之前曾准备对丁美兮发难的美术刀。下面是四五张偷拍的林处长受贿与女性上床的照片。挨个用手机拍完照之后，再往下翻，李唐在一瓶降压药的下面，发现了一张工行转建行的转账小票，同是林彧名下，金额巨大，一百五十万人民币，正是欠着丁李的数额。
李唐无声地骂了一句。
他把这个抽屉推回去，伸手去拉下面的抽屉，没拉动，这个上锁了。李唐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个曲别针，把它捋直了，开始撬锁，很快，轻轻地咔哒一声轻响，抽屉开了，李唐刚把它拉出来还不到一半，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李唐一动不动，侧耳听着。
敲门声执着地持续着。
李唐把抽屉轻轻地推回去，正准备站起来，门铃也响了，叮咚叮咚异常响亮，外面有个声音突然说：开开门，交水费了！
李唐皱着眉头。
拍门声更响了，外面的声音喊着：来一次没人，来一次没人，吃国家的水你得交钱呀。今天我早来了特地等着，专门看着你进了门我才跟过来，开门吧！
叮咚，门铃催命似地响着。
李唐凝重的脸。
7林彧家门口的楼道/客厅/卫生间/客厅 日 内
人物：李唐、收费员。
门紧紧关着。
收费员抱着一个自动打印计费仪，不停地拍着门：早晚都要开门。三个月的水费都没交，我都白跑多少趟了？
突然门开了，李唐把帽子摘了，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一个口罩，裹着一件林彧的大衣，睡眼朦胧，间或还有点咳嗽：感冒了睡个觉都不行。一点水费能欠你吗？
等了半天，收费员的耐心早就没了：看看水表吧。
李唐把他让了进去，看他站在客厅中间不动，问了一句：不是查表吗？
收费员：热水自来水两个表，你得帮我把东西挪开呀。
李唐走到厨房，假模假样地看了看，没找着，又往卫生间走去。
洗手池的下面，空空如也。
李唐扶着马桶，往洗衣机和洗手池背后看着。
收费员一直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计费仪，冷眼旁观：那边不是吗？
李唐顺着他的视线，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水表，他把一堆洗衣液挪开，让出了位置。
收费员望着他：你不是这家的人吧？
李唐：我表哥住这儿。
收费员觉得蹊跷：你把口罩摘了，我看看。
李唐：查水表还管相面吗？
收费员越来越狐疑：你叫什么名字？
李唐过去扶着他的胳膊，往外让：来，出去说。
收费员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眼看着就摁了110三个号码，李唐急了，一把将他的手机抢下来，拽着他就往卧室拉过去。推拉挣甩，计费仪也啪地掉到了地上，收费员大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原本闭着的卧室门被哗地拉开了，收费员望着里面，愣住了。
李唐：明白了吗？
顺着收费员的视线，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蒙着被子，一动不动。
门又被关上了。口罩随着李唐的呼吸一起一落：我是单身，我无所谓，表嫂还得做人。你帮帮忙，下次再来收水费，当什么都没见过。我表哥的日子还能往下过，这算积德。
收费员看着他。
李唐不无恳切地求了一句：行吗？
收费员突然说了一句：我不掺和这些破事，你们去找居委会主任说吧。
李唐眼睁睁地望着他快步往外走去。
8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专案组办公室 日 内
人物：丁晓禾、大峰、众干警。
丁晓禾抬手看着腕表。
表盘特写：16：29。
一分一秒地等着，丁晓禾有些心猿意马。他一直在看着时间，刚到四点半，时间数字一跳，他马上给小婷发了条文字微信：下课了？
手机屏幕亮着，丁晓禾一直在等着回复，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大峰扔下一句话，已经走远了：眼皮子一天都没眨过，等工资短信呐？
嗡，手机一震。
丁晓禾马上拿起来一看，小婷回复了一条微信：我病了。在宿舍。
9林彧家 客厅 日 内
人物：李唐、收费员。
收费员发愣的脸。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把美术刀，刀刃推出来一半，寒光闪闪，旁边是一叠钞票，目测有一千五六。
李唐：身上就这么多钱，算我请你吃顿饭吧。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表嫂就得上吊，就是个死。她要是没了，我也活不了，你也跟着睡不着觉。当菩萨还是当杀人犯，要么把钱拿走，要么早点给我个痛快——
他把美术刀往对面一推：选吧。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犹豫了一会儿，收水费终于伸出手，把钱拿在手里。
李唐的呼吸总算缓下来了。
10林彧家所在小区 院子 日 外
人物：林彧。
林彧回来了，他从小区门口走进来，一路往家里走去。
有风，他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
11林彧家 客厅 日 内
人物：李唐。
闪回人物：幺鸡。
之前那个刚打开，还没来得及看的抽屉里，李唐小心地翻找着一样样的东西。
在最下面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张招商银行的银联卡。李唐拿起来，翻过来看去，这张银行卡的背面签名栏是空着的，显然久了，卡的磁条被时间磨出了些许斑痕。
（闪回）一家海鲜饭馆，酒足饭饱的李唐点燃一根烟，看着对面的幺鸡把这同一张银行卡递给一个服务员。他认真地核对着菜单子，头也不抬地问服务员：招行金葵花，不是能打折吗？折扣呢？
（快门式闪回）幺鸡，小柳，林彧，一张张面孔唰唰地闪过。（闪回结束）
李唐凝重的脸。
12林彧家所在单元楼门口的院子 日 外
人物：林彧、收费员。
林彧和收费员一进一出，两个人擦肩而过。
收费员走得快，林彧有意识侧过身，还给他特意让了一下。
13林彧家 卧室 日 内
人物：李唐。
李唐仔细地将弄乱的床恢复原位。
被子掀开，之前收费员看到的那个“人”其实是两个枕头。
全都弄好了，李唐看着手机里拍摄到之前的样子，比对着角度，又把被子的位置微微地调整了一下。
14林彧家门口的楼道 日 内
人物：林彧。
电梯门开了，林彧一步步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锁推门，走了进去。
15林彧家 客厅 日 内
人物：林彧。
林彧站在门口，先不进去，仔细地望着屋子里的一切。
没什么异常的发现，林彧这才把钥匙挂起来，他刚要换拖鞋，突然从卧室里传来一声轻响。林彧马上警觉起来，他轻轻拉开柜子上的第一个抽屉，拿起里面的那把美术刀，往卧室里走去。
卧室的门留着一道窄缝，林彧给自己留出了闪转腾挪的空间，伸手把门一把推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能看见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一道缝，外面的风灌进来，窗帘被吹得鼓了起来。
林彧这才松弛下来，他走过去把窗户关好，又看了看下面，毫无发现。
16林彧家外面楼道通往的步行梯 日 内
人物：李唐。
李唐隐在步行梯的通道里，他侧着身子，把头微微探过去，看了看林彧家一直关着的门，暂时没什么动静，他终于松了口气，把渔夫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转身往楼下走去。
17（改1129）厦门大学 小婷所在的宿舍 日 内
人物：丁晓禾、小婷。
桌上放着一些外卖的粥盒和药。
坐水灌壶，冲剂取药，丁晓禾忙活着。
小婷的脸烧得红扑扑的，半躺半靠在被子上，腿上盖着一块薄薄的毯子，看着丁晓禾端着一碗感冒冲剂走过来，她往起坐了坐，还是有些费劲，丁晓禾顺手搀住了她，小婷也顺势靠到了他的胳膊上，接过了那碗药。
丁晓禾轻轻地坐到床边，尽可能调整着自己，让小婷靠得更舒服一些：你靠着我。
小婷把重心都靠在了他的身上，端着碗要喝，闻着中药的味道，犹豫了一下。
热气蒸腾，丁晓禾望着小婷朦胧的脸，轻轻地说：不苦，我替你尝过了。
小婷的嘴唇触碰到了碗边。
只喝了一口，她就喝不下去了，丁晓禾赶紧伸手把碗接住。
近在咫尺，小婷望着他，发烧让眼神也有些迷离，轻轻地说：骗子。还是苦。
看着憔悴的小婷，丁晓禾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怜悯之心顿起，他捋了捋小婷纷乱的头发，说了一句：就算是骗，也得你愿意，装傻才行。
心里一动，小婷摸住了丁晓禾拂过自己鬓边的手。
18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
墙上的木板上又多了一些新内容。
李唐死死地盯着刚刚贴上去、包括林处长、幺鸡的银行卡在内的、这些他从林彧家手机拍摄并打印出来的一张张照片。
李唐把手机打开，拨了一串电话号码，眼睛还望着墙上林彧的名字，拨通后对电话里说：我想问问，孩子出国留学有什么手续，大概多少钱？
电话里问了些什么，李唐回答了一句：越快越好。
李唐郑重的脸。
19厦门口腔医院门口 日 外
人物：众行人。
冷风萧瑟。
字幕：立冬。
医院的牌子下面，行人缩着脖子进进出出。
20厦门口腔医院 口腔种植科外面的楼道 日 内
人物：护士。
牙钻头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护士端着一些医辅材料走进去，我们跟着她，一路拐进口腔种植科，来到第六诊室。
21口腔种植科 第六诊室 日 内
人物：李唐、郭大夫、护士、助手。
一张诊疗椅斜放着，躺在上面的李唐整个脑袋都被消毒布盖住了，只露着一张大大的嘴巴，一个姓郭的医生在给他牙槽骨上打桩子。
这是种植牙的第一步。
嗡嗡嗡嗡，手术结束，诊疗椅自动抬了起来。
护士把李唐脸上身上的消毒布取走，开始收拾手术器械。郭大夫起身摘下口罩和手套，一边洗手，一边交待着：止血纱块咬半个小时再吐，这一两天里口水带血丝都是正常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要刷牙，漱口也要注意，别太用力。
李唐扶着张了二十分钟的嘴，慢慢地让它合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大夫：别喝温度太高的热水，今天最好吃点流食，咬东西用另一侧。避免剧烈运动。术后一星期来拆线。墙上有我的出诊表，你可以拍一下。
李唐的嘴都木了，用手轻轻地合拢上，依然走到墙边，掏出手机，拍下这位医生的出诊日期和具体时间。可以看到，周一到周五，这个名叫郭京的医生出诊的时间和排期并不是固定的，或上午或下午，没有规律可言。
郭大夫：要是怕麻醉药效过了影响睡觉，可以买点芬必得备着。那就这样？
李唐的嘴撅得像鸭子一样，他把口罩戴上，点点头。
22厦门口腔医院旁边的家属楼 郭大夫家所在的小区 日 外
人物：李唐、众医护。
厦门口腔医院的隔壁就是家属楼所在小区，不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口进进出出。
戴着口罩的李唐出现在这个医疗家属小区显得并不特殊，他一路朝里面走了进去。
233号家属楼中单元门口 日 外
人物：李唐、众行人。
门口人来人往。
李唐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单元楼。
243号家属楼中单元一层102室门口的楼道 日 内
人物：李唐。
楼道里人不多，李唐边走边看着门牌号，在102室的门口停住，他左右看了看，掏出一把提前准备好的钥匙，飞快地打开门，闪身走了进去。
25郭大夫家 客厅 日 内
人物：李唐、林彧（O。S）。
李唐把门关好，先站定，用自己的手机拍下屋子里的陈设，然后掏出那个小小的黑色诺基亚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对里面说：已经进来了。要找什么？
电话里是林彧的声音：南海演习，女主人这几天出差了。我要关于她所有的东西。不怕啰嗦，越细越好。
电视柜上放着一张合影照片，一个穿着海军军服，三十五六岁的女军官亲热地搀着刚刚给李唐做完种植牙手术的郭大夫，原来这是在他的家里。
26沙坡尾市集 日 外
人物：林彧、众行人。
厦门大学旁边久负盛名的周六市集，路两边都是大学生们独具特色的摊位，人来人往。
戴着墨镜的林彧一边别有兴致地闲逛着，一边接着电话：开始吧。
27郭大夫家 客厅/卫生间/阳台上/沙坡尾市集 日 内/外/内
人物：李唐、林彧、小婷、众行人。
一本相册翻过，一张张的照片陆续出现。
除了郭大夫和他女朋友在各处旅游的合影，以女军官自己的照片居多，有生活照，也有穿着海军服装的照片，出海，舰艇，西沙，军营，受勋，检阅，林林总总。
咔嚓咔嚓，李唐拿着手机，把这些照片挨个拍下来。
拍完了，他把自己的手机收起来，将用脖子和肩膀夹着黑色的诺基亚拿下来，一边听着里面林彧的指挥，一边在各处找着，边找边说：还要拍什么？
他走到垃圾桶边上，打开，看：避孕套？没有。口服避孕药的包装也没有。对。
说着话，李唐又走到卫生间，四处看着，临了再看看这里的垃圾桶：没看见卫生巾。拆开的没拆的都没有。
对切，林彧在沙坡尾市集往前慢慢溜达着，遥控指挥着李唐：去阳台上，看看晾的是什么衣服。都拍下来。发到我给你的邮箱里。
电话里说了几句什么，林彧又说了一句：你的牙不是总要复查吗？能去几次，就去几次。我要知道她在家和出差的详细日期。
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小婷出现在一个摊位后面。
郭大夫家里的阳台上，李唐对着阳台上晾晒的几件男式衣服，用手机又拍了一张照片。
28沙坡尾市集 日 外
人物：林彧、小婷、行人。
这里一向是勤工俭学的圣地，小婷守在一个摊位后面，摆卖着一些东南亚的小吃，泰国的苏梅和榴莲糕，缅甸的燕窝奶丝糖，越南黄龙绿豆糕，还有菲律宾的特鲜炼奶起士，花花绿绿，少人问津。
林彧站在摊位前，手里有模有样地挑着东西，眼睛也不看着小婷：我还以为热恋里的情侣一秒钟都分不开。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他舍得吗？
小婷对他明显有些忌惮：他忙。下了班就会过来。
林彧用惯常的左手捡了一袋虾片和一盒绿豆糕，从钱包里拿出两张二十元的现金，放到微信支付宝二维码付款卡片旁边的收银盒里：千万别问，问得越多，他越怀疑。有的话是一把钩子，你不想听，他也非要说。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婷从盒子里捡出四块钱，递给他，点了点头。
林彧一张张地看着找回来的四张一块钱的钞票：你很聪明，要自信一些。如果他天生是个哑巴，手机也会说话。上面所有的信息，我都想看。
说着话，林彧举起一张钞票：这个钱，不会是假的吧？
小婷凑了过来，看着。
林彧声音不高地说：药物是控制人最好的方法。除了椰子片和榴莲糕，海洛因也是湄公河的好东西，叫你给他，你又不肯，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小婷马上摇摇头，跟着回了一句：没有。
林彧：感情就是口泥潭，好进不好出。麻不麻烦，你看看李唐和丁美兮就知道了。
他终于睁眼看了一眼小婷：我只管治病。不想吃药，扎针按摩能救人，也行。不好好治，你想要的东西，让我怎么给你？
望着林彧远去的背影，小婷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
29（改1129）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糖尿病特色门诊 诊室 日 内
人物：段迎九、大夫。
一个大夫皱着眉头望着几张新旧不一的检查单：两年了，你才查过这么几次？
段迎九有些臊眉耷眼：太忙了。
大夫看了她一眼，怒其不争的眼神。
段迎九：早起一睁眼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实在是没时间。
大夫把检查单放下：你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吗？
段迎九：上有老下有小，单位要是知道有病就得开除，一个月那么点钱也挣不着了。
大夫稍微温和了一点，又把检查单拿起来：以前的病历呢？
段迎九：没病历——以前一直去小诊所。
大夫：今天怎么来了？
段迎九：这不是加重了吗，眼睛有时候也模糊，不敢不来了。
30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门诊楼大厅的大门口 日 内
人物：段迎九、众医护患。
门庭若市。
段迎九提着一袋子的药，从人群里挤着绕着，一路往外走去。
刚刚走到大门口，她突然站住了。段迎九猛地回头看去，她似乎刚刚看到了什么，马上拔脚往回追去。
31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门诊楼大厅 日 内
人物：段迎九、众医护患。
大厅里熙熙攘攘，段迎九奋力一路追回到大厅正中央，四处看着，人头攒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她再也找不到之前那个让自己有所发现的目标了，段迎九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步来到导医台前，一下子跳了上去，右手把自己刚买好的一袋子药高高地举了起来，用尽气力，高声喊了两句：药丢了——这是谁的药？谁把药丢了！
大厅里本来急促赶路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站住了，一张张脸都对着她，愣着，看着，呆着。大厅里一瞬间变得静止不动，段迎九飞快地辨认着，仍然一无所获，就在人群即将恢复行动的一瞬间，不远处的电梯门突然传来叮的一声，两扇门缓缓合上了。
段迎九一眼看到里面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慢慢隐没，她咚地跳了下来，撒腿往电梯方向一路冲去。
32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二楼 电梯口往里的楼道 日 内
人物：段迎九、患者甲、众医护患。
叮，电梯门开了，一个身着病号服的患者从里面走出来，左右看了看，往一侧走去。
这是一个来门诊做各项检查的住院患者。他的眼窝凹陷，极高极瘦，一路往里走着走着，一拐弯，一下子站住了，吓了一跳。段迎九正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面前，等喘气喘够了，这才指着他脖子上的一个留置管，问了一句：不好意思，你这是怎么了？
特写：连接锁骨下静脉的留置管。
（闪回）第四集，幺鸡藏身的住所，段迎九意外在地板上，发现一个几公分长短的塑料小管。她小心地将它捏起来，对着门口的光线看着，像是看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样。（闪回结束）
段迎九紧紧地盯着那截留置管。
33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档案室 日 内
人物：段迎九、工作人员。
虽然当下的各大三甲医院都以电子病历为主，但以协和医院为代表的国内不少老牌医院，仍然坚持着手写和电子双病历的保存制度。
一排档案架的前面，地上堆着一摞又一摞的病历资料，段迎九盘腿坐在其间，拿着一本门诊病历，地看着。
门诊病历特写：要海勇，右肺上叶占位，肺Ca待除外。
段迎九的眼睛闪闪发亮。
41A（改0129）新增场，厦州市国家安全局 专案组办公室外面的楼道 夜 内
人物：丁晓禾、老魏、小婷。
从食堂方向往回走，丁晓禾边走边视频，他的声音不高，走得也慢，对视频里说：晚上怎么吃这个？快餐都是垃圾食品。一点营养也没有。别吃了，我给你叫点外卖。
从手机的屏幕上可以看到，视频的另一边是小婷，她显然是刚结束夜市的摊：等你的外卖到了，我也饿死了。
丁晓禾有点生气，欲言又止：你老是不听话。说多少遍也不听。
小婷：知道啦知道啦，下次注意，别生气了爸。
丁晓禾的气马上被戳没了：明天我估计能准点下班，我给你做条鱼。那你先吃，我去开会。
视频里的小婷摆摆手，丁晓禾刚挂断电话，后面有人走近，这是老魏：什么时候发请柬，提前说，我好攒攒私房钱。
丁晓禾有点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快。
老魏：女朋友干什么的？
丁晓禾：还没毕业。是个研究生。
老魏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胳膊把他勒到近处：喜欢听话的小妹妹。我说怎么朱慧？嗯？
丁晓禾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下意识地看看左右。
老魏：都当爸爸了，你心虚什么呀？
丁晓禾：我没虚啊，我虚了吗？
俩人说笑着往前走去。
34厦门市国家安全局大楼 专案组大办公室 夜 内
人物：段迎九、丁晓禾、大峰、老魏、哪吒、纳兰、朱慧、黄海。
曙光乍现，之前那一面写满贴满了线索和资料的大白板重新被搬了出来。大峰把它拉着转了个圈，将这块白板的背面转到了众人面前，上面写好了一些关键词：幺鸡、肺癌、未婚妻、绝症、自杀、间谍、徒弟、逃亡、隐藏、赌博、债务、棋牌馆……
所有人都在，或坐或站，面对白板围成一排。
段迎九站在白板旁边，面向众人：幺鸡，早在一年前就身患绝症的病人。一个有未婚妻的间谍。一个怕别人找到他，到处藏身的棋牌馆小老板。一个明知道活不了多久，还借了高利贷的赌棍。一个邻居眼里从来没发过脾气的好街坊。一个藏着无数秘密的中年男人。有病不治，看完门诊就从医院里消失了，我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自杀？
众干警表情各异。
段迎九：今天不要证据。只要直觉。胡思乱想也行，越离题越好。照着这十几个关键词，每人给我编一个故事。不怕胡说八道，不怕狗血，也不怕心理阴暗。大峰你要能编个变态的我也欢迎。只有一个要求，逆向思维，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能轻易想到的桥段都不许用，丁晓禾。
丁晓禾站起来。
段迎九：从你开始，来。
丁晓禾愣了愣，顺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自杀？求生是人的本能。会不会，是因为一个女人？
大峰有意无意地瞥了朱慧一眼。
段迎九：言情剧。我还以为会是个反特的——接着说。
丁晓禾：为什么是未婚妻，为什么不结婚？刚认识的时候幺鸡不知道自己是肺癌，快订婚了才发现肿瘤晚期。我要是他，也不能耽误那个女的。
纳兰插了一句：说清楚不就行了？为什么自己要去死呢？
丁晓禾：那可能还有另外的原因。我先说他为什么不结婚。
大峰：你觉得一个男人会为一个女的去死吗？
八卦意味，众人彼此对视，会心的眼神。
丁晓禾回答得倒是很认真：在爱得够深的时候，我觉得会。
段迎九：你会吗，哪吒？
黄海闷闷地说了一句：那得等纳兰不在的时候问。
笑声。
段迎九的手里一直拿着一个小本子，所有人都笑了，只有她没有，拿笔往本子上记了一笔。谁也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笑声渐渐散了，段迎九抬起头：说完了吗？下一个。
35厦门大学附近的一处居民小区外面的胡同 傍晚 外
人物：丁晓禾、街坊。
修自行车下棋摊，生活气息浓郁。
丁晓禾提着一条鱼，两只螃蟹，还拎着一瓶红酒，兴冲冲地从外面一路走回来。快进小区大门了，有认识的街坊从里面出来，和丁晓禾相互打着招呼，显而易见，丁晓禾已经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了。
36丁晓禾租住的一个两居室 客厅 傍晚 内
人物：丁晓禾、小婷、丁美兮（O。S）。
门开了，丁晓禾走进来。小婷的女鞋放在门口的里侧。
碗筷已经在饭桌上摆好了。
屋子不大，单身汉的陈设和特有的纷乱，丁晓禾的东西随处可见。
炒菜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油烟机随即停了，燃气熄火，小婷一看就不怎么常来，穿着丁晓禾的男式拖鞋，端着两个菜走出来：酱油和蒸鱼豉油都没了，你也不知道买新的。就这些调料，凑合着吃吧。
丁晓禾的手里一直拎着鱼和螃蟹，他把手机随手放到饭桌上，自己往厨房里走去：平时我也不做饭。鱼我来。你先歇会儿。
小婷：嫌我做的不好吃啊？
丁晓禾已经进了厨房：男人蒸的鱼有味。海鲜贩子说的——
丁晓禾的手机放在桌上。
小婷往厨房里看了看，走到桌边，轻轻地将他的手机拿起来，先拨到静音模式，随即打开。手机有密码，小婷输入六个数字，手机开了。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直接点进了照片的页面，看。
大多数都是俩人的合影，剩下的都是小婷的照片，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小婷抬头看看厨房，紧接着把微信打开，能看到置顶的小婷下面，信息繁多，她往下翻着，找到一个“同事”的群组，点开进去，页面刚刚闪现出来的一瞬间，突然丁晓禾在厨房里问了一句：姜是不是也没了？
小婷的顿了顿，回答了一句：刚才还剩了一个角。在水果刀旁边，你找找。
说着话，她手上的动作又轻又快，打开同事群组飞快地看着，往下翻了翻，出现了一个PDF格式的文档，标题只有一个字母：X。
小婷点了打开，随即进入了需要密码的提示页面，她想了想，正要把这个文档发给自己，刚刚点了“发送给好友”，敲门声突如其来——
咚咚咚，丁晓禾从厨房里探头出来一看，他的手机已经放回了原位，但正反顺序调了个儿，匆忙之际，小婷把手机反着扣到了桌上。
丁晓禾抓着一条刮了一半鳞的鱼，问了一句：谁呀？
外面是丁美兮的声音：我。
小婷和丁晓禾对视了一眼。
丁晓禾没有注意到的是，小婷往前悄悄挪了半步，利用自己挡住了饭桌，她用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丁晓禾的手机又翻转了过来。
37丁晓禾家门口的楼道/客厅 傍晚 内
人物：丁美兮、丁晓禾。
丁美兮端着一大瓶腌好的辣萝卜干，站在门外等着。
门开了，丁晓禾让开门：你也没打个电话，万一我还没回来呢。别白跑了。
丁美兮轻车熟路地走进来，把辣萝卜干放到桌上，才想起来换鞋，边说话边回到门口：学生家长投诉了，一路上都在接电话。女校长就是有更年期的毛病，话多，我的脑子现在都是乱的。
桌上的碗筷也只剩下一双，端出来的热菜也不见了。
丁晓禾招呼着：姐你不用换鞋。随便坐。
地板上，之前小婷自己的鞋子已经不见了，她刚穿着的丁晓禾那双男式拖鞋放在一边。
丁美兮的脚刚穿进去，微微地顿了一下，显然，她感受到了拖鞋上的温度是热的。她低头看了看另一只拖鞋，这才穿进去，话一直没停：这罐是刚腌的，你尝尝，要是味道没进去，改天我再给你带。
丁晓禾：别麻烦了。你上下班就够忙的了。
丁美兮：放心，要不是你租的地方在学校旁边，我才不给你专门送。
说着话，她走到饭桌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尺寸不大，磨损严重的笔记本电脑，老款的thinkpad，把它放到桌上：学校这破电脑，一天死了四次机。机房的人刚辞职，没人管了，你给修修。
丁晓禾坐过去，摁了开机键：着急吗？
丁美兮看看腕表：快吗？
笔记本拖拉机一样地叫着，像老牛一样缓慢，半天也进不了系统，丁晓禾问：你能等多久？
丁美兮：李小满还等着吃饭，最多二十分钟吧。
丁晓禾：怕是得重装系统。看这速度，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不止。
丁美兮站起来，一副着着急急的样子：我明天来拿吧。
丁晓禾也跟着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你来，我就焖了一个人的饭。
丁美兮到门口换好鞋，直接出门走了：找个周末到我那儿，给你熬虾粥啊。走了。
38丁晓禾家门外的楼道 傍晚 内
人物：丁美兮。
丁美兮一路往外走着。
（闪回）丁美兮的手机放在饭桌上。正要起身的一瞬间，她把手机拿起来，利用手机的反光，她看到丁晓禾家的卧室里，有个女人的影子在地上微微地一晃。（闪回结束）
丁美兮表情微妙的脸。
39（改1129）丁晓禾家 客厅 傍晚 内
人物：丁晓禾、小婷。
桌上，一条蒸好的鱼。
丁美兮的电脑终于开机了，敞着屏幕放在茶几上，丁晓禾手机的旁边。
丁晓禾给小婷夹了一筷子鱼：尝尝，是不是比你蒸的好吃？
小婷的情绪似乎不是特别高：我一礼拜才来蹭几次饭，能和你比吗。
丁晓禾：试试再说。
她夹起来尝了尝：挺好的。
丁晓禾很敏感，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鱼：怎么了？
小婷把筷子放下了，有些低落，她轻轻叹了口气：人生第一挂。太难了。
丁晓禾：挂科啊。我还以为是——
小婷：什么？
丁晓禾：我以为我做的太难吃了。
呜——这时候传来锅开四溢的声音，丁晓禾手忙脚乱地往厨房里跑去：蟹粥，又忘了！
小婷飞快地拿起丁晓禾的手机，打开微信，将之前那个需要密码的PDF文件发给自己，紧接着删除了记录。等她刚把手机放回原位的一瞬间，丁晓禾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了？
小婷慢慢转过身来，只见她手里端着丁美兮留下的电脑，之前显示着桌面的屏幕上，已经是一片蓝屏：它怎么了？
40（改1129）丁晓禾家楼下 小区的院子里 夜 外
人物：丁美兮、小婷。
丁美兮隐在一侧。
楼下，她远远地看见小婷抱着两本书和一个笔袋，从单元楼里走了出来。
没走出多远，丁晓禾从身后一路追了出来，把一个保温杯递给她，两个人作别。
丁美兮对这个发现大感意外。
41李唐家 李唐卧室 夜 内
人物：李唐、丁美兮（O。S）。
灯下，桌上摆满了李唐在郭大夫家里拍到的海军女友的照片，一张白纸上，写着一些详实的数据，内容包括不同的出海位置、出海时间、海域名称、探亲时间、探亲日期、探亲次数，以及各个照片上不同季节、海域、背景的时间与文字之标记。
这些都是根据林彧要求拍摄的内容，推测出来的一些规律和数据，显而易见，这是林彧要通过李唐潜入郭大夫家得到的东西。
一直盯着这些繁复数据的李唐把嘴里的笔拿下来，在南海的地图标记上画了一个圈，又打了一个感叹号。
紧接着他站起身，拿起一张海军女军官站在军舰上拍摄的单人照片，走到身后的墙边，摸了一枚按钉，把这张照片摁到了林彧名字的最下方。
可以看到，墙上的木板上，和林彧有关的线互相拉扯着，各种的标记、照片和提示越来越多，渐渐已经形成了一个圆，将林彧的名字包围着圈在其中。林彧是圆心，周围的文字和标记密密麻麻：火传鲁的复印件、批文、刘晓华的窃听器、刘晓华的单位、李春秋和姚兰、假审讯、幺鸡的资金、林处长、海军女军官、以及幺鸡、小柳、小钟、陈秘书、肖锐、金世达等人的名字。
这些圈状的文字经过线索，相互勾连，一切都指向了中心的林彧。
幺鸡名字的下面贴着一张招商银行的金葵花卡，这是李唐在林彧家里发现的。李唐拿起旁边的一直粗笔，在幺鸡的名字上画了个问号，又在上面圈了三个粗粗的圆。
叮铃铃铃，手机响了。
李唐走过去一看，是丁美兮。
他接起来，听见里面丁美兮声音不高地问了一句：方便吗？
李唐：我在家。你说。
丁美兮：妹夫成了女婿，后妈要变姐姐了。
李唐：你说什么？
电话里，丁美兮的声音清晰入耳：丁晓禾和小婷，好上了。
李唐凝重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