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你真的要走?”陪着陆心远返回草屋的袁甲试探的问道。陆心远嗯了一声“本来就没打算待很久,也是时候去看看别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了。”陆心远有些疲惫的这样说道。袁甲一急,陆心远随即会意,“放心,我会陪你去救岳柒的。”袁甲却摇了摇头“不是的,远哥,我是真舍不得你走啊。。”
看着前面陆心远后脑的伤口,袁甲突然有些气愤,怀中传来姝儿的声音。“小道长是有大功德的,不必在乎村民们的看法。”陆心远只是默然走在前面,不发一语。
慢慢悠悠走回草屋,陆心远惊讶的发现草屋前只有一本被撕作两半的金色真经,以及一只没了心念勾连颓然坠地的木钗,先前被自己制住的两个野修却不知去向。陆心远皱眉,有些不解,若是二人趁自己在雷劫之中无暇支持木钗中的剑意而逃掉了,为何会把真经留在此处?正当陆心远不解之时,袁甲捡起地上的经书却发现,被撕作两半的经书之上,有一行秀气的小字“小道士,那两个修士我帮你处理掉了,以后东西要收好哦,呵呵呵呵。”袁甲急忙将经书递给陆心远,感受到那行小字之中熟悉的妖狐气息,陆心远不由的深吸一气。看来他们终究是打算对自己出招了。
陆心远压下心中翻滚的心念,将手中经书递还给了袁甲,又从背囊之中取出一本古朴经卷,书面上用小篆端端正正的写着《元水经》三个大字。“这本经书品质比不上你手中那本,但胜在适合你现在的基础修行,可固本培元,温养气海百脉,待你体内气海完全稳固,到达塑体境之时,便可修行那本《煌日经》中各种道法玄术,切记止只可研究其术法神通,不可研习其经脉灵气运行根本,不然会与《元水经》二者相悖。水火不容。”
修行一事,大多数修行者入门,都会提前找到一本适合自己修行的法门,法门精深如何,大抵上边决定了一个修士能修行到何种境界,如今世间大部分经书法门,大体上都可以修行到冲灵一境。自开气海,到吐纳,到归元,再到塑体,这三重境界被称为炼体三境,若是修士天赋一般又无合适的经书法门,修行到此间差不多也是极限了,可以御风而行,体魄坚固,若是再有一两手合适的道法,便在修行界也勉强算的上登堂入室。世间大部分无根散修,野修差不多都是此境界。大门大派则不同,或是家族,或是宗派,总会挑选一些修行极有天赋的后人弟子进入修行,至于天赋一般哪怕修行,大多也是丢到门派各处,处理些俗事,照顾门派产业。天赋高的弟子有了更好的功法与资源,境界一事自然走的更快。门派宗门内各自功法虽有不同,大多可以支持这些弟子走到炼体三境之后的冲灵境,到了这一境,乃是需要以先前炼体三境积攒的雄浑体魄精气,勾连灵台,使修士可以真正偷窥道则,术法威力大涨,可横行一方,如之前的明煌,以及即将踏入这个境界的苟芳,老道士,黑衣鬼修。不过冲灵境既不属于前面炼体三境,也不属于后面的炼神二境,似乎只是炼体与炼神之间的桥梁。冲灵境修士,若是有大机缘,可以明悟己身或是研习道则有成,便可进入此后的炼神二境‘封神境’以及‘归神境’。能到如此境界者无一不是世间罕有的奇才,此境修士大多不理俗世,便是在修行界,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所以当陆心远展示了归神境修为,鬼修女子才会那般惊惧。至于炼神二境之后的气数三境‘堪虚’,‘破妄’,‘无执’。更是举世罕见。所以能施展归神修为又有诸多宝物傍身的的陆心远才敢在袁甲面前说出“世间无敌”这四个字。
袁甲接过陆心远递来的经书,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陆心远转身进屋,收拾起了东西。
夜晚,袁甲大姨家中,袁甲背着妹妹星儿走到正在烧火的大姨跟前“姨,明天我跟远哥一起走,门派那边差不多得回去了。”妇人正往灶中添柴的手不由的停滞一下。“这么快又要走了?”妇人狐疑的问道。袁甲摸摸头神色有些躲闪。“对啊,都回来几个月了,门派那边应该修缮的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恐怕得挨罚了。”
妇人眯起眼睛盯着袁甲,袁甲顿时有些心虚,顺势低下头不再看那双眼珠。别看袁甲平日嘻嘻哈哈,有几分机灵劲,可真要对上大姨那双眼眸,肚子里打的再好的草稿也得瞬间露怯。妇人见袁甲果真对自己撒谎,又有些气恼。“说吧,到底咋回事?”陆心远瞅见这边的光景,便倚着门框打定主意修那闭口禅不说一个字。“姨,真没事,就是远哥要走了,我想带远哥去城里耍耍,怕你不答应扯了个谎。”妇人有些怀疑的看了看门口的陆心远,陆心远被这目光一扫,心中也有些慌张,眼神急忙躲闪,往屋外瞧去。
夜晚,袁甲抱着妹妹星儿跟陆心远坐在一条长凳上,看着眼前一桌子只有在过年时节才吃得上的饭菜。有些不可置信。“姨,咱们发财了?今天弄这么一大桌菜。”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赏了袁甲一个板栗。“赶快吃,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啊,整天絮絮叨叨的,没个正经样,看看人家心远,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出去了多跟心远学着点。”陆心远干咳了两声,直了直腰,朝袁甲丢了一个挑逗的眼神。袁甲倒是机灵,马上问道“姨,你答应了?”妇人乘了碗白米饭推到袁甲面前,“嗯,反正以往你不在家,家里也忙得过来,心远来了这么久也没出去过,一直待在咱们村里替人看相算卦,这么大的孩子,哪个心里不野,索性就让你们好好玩玩,不过星儿可不能跟着,她年纪小,出去把心玩花了。”袁星听大姨不让自己一起去,马上撅起了嘴巴,小手一环叉在身前便别过头赌气不看大姨。袁甲捏了捏星儿撅起的嘴,掰开叉着的小手,把脑袋搁在星儿的头上安抚道:“星儿乖,等你长大一点了哥哥就带你一起去城里,你还太小了,城里好些地方都不让进呢,再大一点,哥哥就带你去看戏,那戏台上的人一个个抹得花里胡哨的,叽里呱啦的唱,还会打架,可好玩了。”
气嘟嘟的星儿听见哥哥以后会带自己去城里,放下了撅得高高的嘴巴,反身抱住了自己哥哥,小脑袋埋在袁甲的怀里不言不语。袁甲摸了摸妹妹的脑瓜“咋了,星儿,舍不得哥哥啊,”小女孩轻轻嗯了一声,袁甲突然有些心疼,自己这些年在师门学武,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哪怕每次回家都要带上好多城里的点心吃食给自己妹妹,可心里还是总觉得亏欠了星儿许多,父母不在了,自己也照顾不到妹妹,如今自己又要离家,一时间袁甲不知如何作答。
“来,星儿,远哥给你变个戏法。”陆心远见状束了束自己的袖子,双手伸到星儿跟前,听见陆心远要变戏法,袁星急忙拱了拱小脑袋,半个小脑瓜从袁甲腋下探出,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陆心远的双手。只见陆心远双手正反摆弄一下,示意星儿自己手里没有任何东西,然后合掌一拍,无数细小的荧光从掌间迸发而出,缓缓的飘散在屋子里,然后陆心远双手扣拢,掌心不断揉搓,星儿看得有趣,整个脑袋都从袁甲腋下探了出来,陆心远双手伸到星儿面前,示意星儿吹口气,
袁星满怀期待的鼓起腮帮重重吹出一气,陆心远故作神秘提高嗓音道:“来了啊,看仔细了!”双掌摊开,顿时,一只金色的蝴蝶从陆心远手中飞出。金蝶挥动着翅膀,在屋里蹁跹起舞,每一次落点极为讲究,恰好就落在先前散落飘飞的荧光之上,袁星瞧得神奇,便从袁甲怀里挣开,双手撑着桌子仔细瞧了起来。那金蝶也不怕人,从一点荧光飞到另一点荧光,最终落到小女孩鼻尖之上。
袁星屏住了呼吸,生怕吓跑了蝴蝶,为了看得仔细,生生憋成了斗鸡眼。屋内几人也看得有趣,随后陆心远轻轻捻起金蝶双翅,放在星儿头上,那金蝶金光一闪便变作一支金色发钗,插在小女孩发间。袁星摸了摸脑袋,从头上拔下那支发钗,仔细的瞧了瞧。星儿眼中止不住的喜爱,然后又嘟起了嘴巴“远哥,刚刚的蝴蝶呢?”“不就在你手里吗?”“啊,你把它变成了簪子了啊?刚刚飞来飞去多好看啊,现在一点也不好玩了。”
陆心远一脸错愕,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手法术星儿最后还是不买账。“可是它变成了簪子,星儿以后长大了打扮上更好看了啊。”星儿想了一下,嘟了嘟嘴,嗯了一声,然后把簪子插在头上,伸手拿起桌上的油灯往厨房跑去。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小女孩端了个小板凳放在水缸前,然后攀着水缸边缘站在板凳上,好像对水里倒映的自己很满意,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才心满意足的端着油灯回到屋里。
“心远,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可不能收,赶紧收回去。”妇人从星儿手里拿过发簪,就要递还给陆心远,陆心远急忙摆了摆手,“姨,不是啥贵重的东西,星儿喜欢就收着,就当是我这段时间的伙食费了。”妇人还要坚持,陆心远却抱起了又因为发簪被拿走而生闷气的星儿,又从大姨手中接过发簪轻轻插在星儿的发间。“等星儿长大了,远哥再给你变更好看的东西哈。”
吃过晚饭,满嘴油荤的星儿便打起了哈欠,妇人抱着星儿朝里屋走去,安顿睡下,又让自己汉子带着袁甲去村头看看,以防有人挖开自己田坎把水给偷了。汉子嗯了一下,带着袁甲便出门去了,此时屋内就只有陆心远帮着大姨收拾桌上的剩饭剩菜。
妇人洗完了锅碗,便招呼陆心远坐下,用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陆心远。陆心远莫名心里发虚,仿佛多年前被三师兄抓到修炼偷懒一般。“心远,你跟姨说个实话,你们俩到底要干嘛?”“姨,那个啥,不是说了吗,我想袁甲带我去城里逛逛。”陆心远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心远,你也别拿这些话哄我,你们两个小子肯定打算做什么,白天后山那么大的雷真的差点吓死我了,姨也没个孩子,就拿小甲当自己是亲生的,今天要是小甲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去见他爹娘,他一回来就说要走,你让姨怎么放心的下啊。”
说到这,妇人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儿,陆心远见妇人掉泪,一时有些心慌,最终还是把白天的事删删减减告诉了妇人,大体上没有骗人,陆心远隐去了自己开光阴长河引来天劫,只说自己引雷与鬼修斗法没有控制好力度。至于袁甲师门被屠一事,只说偶然得知师门有变故,袁甲便心急想回去看看。
听到后山有个鬼修,妇人便觉得身子有些发寒,毕竟是寻常农妇,哪怕见过云霖显露的妖身,也还是对神神鬼鬼的抱着深深的敬畏。又听陆心远说袁甲师门有变,妇人沉默了一会,拍了拍身上的粗布裙,竟是双腿一弯,朝陆心远跪去。
“姨,你这是干啥,快起来!”陆心远下意识就要去扶跪倒的妇人,妇人摆了摆手,用极为认真的口气说道:“心远,姨知道你不是凡人,能耐大的很,小甲长大了,好多话姨跟他说了没用,要是今天我拦着不让他回去,他怕是会一辈子心里都系着这个疙瘩,姨只求你一件事,一定要把小甲原原本本的给姨带回来成不成,心远啊,姨求求你了。”说罢,妇人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看到妇人泛红的额头,陆心远心底似是被重锤敲击一般,鼻子有些发酸,极为正色道:“姨,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袁甲一个手指头,我保证,袁甲出去啥样,回来就是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