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虐待更痛的,是被至亲亲手抹去存在。
我在这个住满人的家里,像幽灵一样孤独地活着。
一关就是十年。
我的短发变成一头柔软浓密的海藻,四肢也逐渐纤长。
十八岁生日那天,爸爸送饭时,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我苍白的脸上,眼神里翻涌着无力的悲悯。
忽然伸出手,心疼地摸了摸我白皙的脸,摘掉被妈妈狠狠勒在腕间的五帝钱。
“我们安安太白了,该出去晒晒太阳。”
他悄悄带我来到公园,用冰淇淋和气球补我晦暗的童年。
久违的、真实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
刺得我双眼剧痛,瞬间涌出泪水。
青草的芬芳,熙攘的人群,不真实得像在做梦。
舔了舔手上彩色的冰淇淋,清凉的在舌尖化开。
暌违已久的触感,却又如此真实。
我贪婪地享受着难得的自由,目光瞥见了不远处树荫下的一家人。
野餐垫中间摆着一个插满蜡烛的、漂亮的奶油蛋糕。
一家人笑着围着戴着生日帽的小女孩,拍着手齐声唱着: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飘过来,每一个音符都像细小的针,扎在心上。
我小心翼翼地,卑微的试探:
“爸爸,妈……其他人,知道你带我来过生日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然后局促地、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
“她也常带吉祥也常来这个公园玩,但今天爸爸只陪安安……就我们俩也挺好。”
我苦笑,爸爸不知道这根本算不上安慰。
跟弟弟的生活相比,地下室的十年,才更像是一场怪谲的噩梦。
爸爸也不知道——
这个下午的一晌贪欢,已经被命运悄悄放上置换的筹码。
美梦还没做够,爸爸慈爱的脸忽然变成了遗照般的黑白。
冰淇淋在掌心融化成黏腻的糖水,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我拽住爸爸的手,走向囚牢的方向。
“回家!我们不玩了,现在就回家!”
明明还有很多项目没有玩,可爸爸立刻答应了我。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取蛋糕。”
盯着他勉强挤出的笑容,我意识到,
最好的爸爸,其实也一直在怕我。
还来不及落寞地说一句 ,
“原来你和所有人一样,不相信我是无辜的?”
珍记饼屋硕大的广告招牌,顷刻间嘲笑般坠下!
我疯狂扑上去想推开爸爸,甚至不小心撞翻了路边小哥哥的蛋糕。
路人小哥哥没有怪我,因为他也亲眼目睹了恐怖的一幕。
蛋糕和爸爸的头都被砸得稀烂,奶油混着脑浆炸裂出成人礼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