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旁边的竹晏深终于发话了，却是帮着老邱，“方析妈妈，你先回家，我再找找，我们随时保持联系。方析很有可能回家，你要在那等他。”
方春玲犹豫了。
竹晏深拿出身为老师的压迫感，问她，“你相信方析么？”
方春玲没表态。
“如果你相信他，你就先回家。”竹晏深说，“还有，别再提今晚的事，别去问他那盒烟怎么来的。”
闻言方春玲抬头，“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
“孩子有他们自己的世界。我不会让他们走歪了，但是也不会过多干涉。每棵小树苗都有自己的生长规律和喜好，园丁的职责是除虫浇水，让他们长成参天大树，而不是修剪成一模一样的植株。”竹晏深没再多说，他跟方春玲打过几次交道，明白她是个肯吃苦讲道理的女人，无奈读书不多，有点难以应付这一代孩子，何况是聪慧过人的方析。
聪明的孩子不仅在成绩上有过人之处，还有突出的敏感性。方析的触角可能延伸到了其他人难以匹及的地方，但那只会给他带来更深的痛苦。竹晏深无法与方春玲讲更多，在见到方析前，他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二比一的局面下，方春玲将信将疑，又看了眼手机，才答应回家等着儿子。
路灯下，水坑在柏油马路上光亮一团，车轮碾过，水花四溅。
老邱目睹方春玲朝扦脚店方向骑过了两个红绿灯，才放心收起视线。竹晏深也坐进驾驶位，摸出手机。他答应方析的事情做到了，现在，他要求方析立刻马上回家。
降下驾驶位车窗，竹晏深呼出胸中浊气，用车载蓝牙拨打早些时候方析来电的那个陌生号码，一边缓缓启动车子。
迎面驶来转着红色刷子洗地的环卫车，竹晏深放慢车速靠向右边人行道，车子里响着不长不短的滴滴声，等待对方接听。平行的人行道上突然想起聒噪的手机铃声，声音大得几乎湮灭车里这端的滴滴声。
竹晏深探过头去，看到刚和方春玲一起过来的男人走在车头前面位置，从屁股兜里掏出手机。
铃声逐渐放大，男人看了屏幕半天，按了下去。
竹晏深车内的等候音变成短促的滴滴声。他皱了下眉头，加速从环卫车旁边过去，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男人，再次拨打同一个号码。
男人手机又响了，他停下脚步，在后视镜里越变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
电话又被挂断了。
竹晏深升起车窗，踩了油门将他甩在身后，拐到主路上了高架。
方春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扦脚店的，她魂不守舍停好小电驴，无措地站在店门口，慢慢摘下安全头盔挂在车把上。拿出钥匙插进玻璃门锁孔，却发现门没锁。
她刹那瞪大了眼睛，迟疑又难以置信地推了推门，确实没有锁。
方春玲推开门跑进漆黑的扦脚店，跌跌撞撞碰到桌角上，来不及反应疼不疼，一口气跑到厨房旁边的小屋子里。
屋外的路灯光透过窗户倾泻到床上，床上空无一人。
她立在门口，视线扫视到墙角，光线找不到的角落里，有人抱住膝盖蜷缩成一团，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里。
方春玲一口气提不起来，眼前一黑，大脑登时缺血，她趔趄着后退两步差点跌倒，手胡乱扶助门框这才稳了脚步。她锁骨急促起伏着，骂人的字句堵在喉头，心里想着，手就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