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房租不用你交了，怎么样？陪我回去吃顿饭就回来。”
“你先想怎么把车开出来！”兰箐幽三下五除二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她这一边正好在水里，右前轮的轮毂刮着石头。
竹晏深冷静地重新发动车子，可是只听发动机响，前轮空转。
他向左打满方向盘，却踩不上来。油门已经到底，车子纹丝不动。
试了几次，挂R挡D挡，左打轮右打轮都是徒劳。
竹晏深拉上手闸从驾驶位走出来。车子斜着向下，他费了点劲才钻出来，绕着车子前后看了几圈，重新坐回去，打救援电话。
“现在怎么办啊。”兰箐幽颓然靠在椅背上，满眼绝望，年关将至真倒霉。竹晏深这一脚刹车要是再慢点，他俩就手拉手在水里做鬼等着轮回了。
竹晏深放下手机，淡定道，救援要一个多小时才到。他重新拧了拧钥匙，却发现车子抛锚了。
连空调都打不着。
兰箐幽等了一会，冻得发抖，半张脸都躲在羽绒服领子里。
竹晏深问了几次冷么，她都抖着手摇头说不。
绝不食嗟来之食！
就这么干坐了十分钟，谁都不说话，前后都没有灯光，连一辆过路的三蹦子都没有。
兰箐幽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竹晏深脱下毛呢外套，越过驾驶位旁边的置物箱斜着身子给兰箐幽搭在肩膀上。
兰箐幽倔强地说拿走拿走不冷。但是挡后背贴上带有他体温的布料的一刹那，还是软了语气。嘴上说着否定词，却没有动作，任凭他帮她披上外套。
他好像用了带雪松和琥珀味道的香水。
被困囿在烂河沟子旁，兰箐幽却觉得身处密林山谷，于局促中感到了开阔。她的心脏倏地一荡，手悄悄攥紧他外套上的金属腰扣。
“那就……”她想答应他说，那就去你父母那，但只能吃饭。
“你为什么想着当红娘？”竹晏深起了话头。
“以前跟着个朋友兼职做婚庆，就顺手做了。”
“你那朋友也是红娘？”
“职业伴娘。”兰箐幽解释，很多女生结婚都想操办得好一些，又请不来那么些伴娘伴郎，她这朋友就专门给人家当伴娘。
“你都不相信婚姻，为什么做这行？”
心中刚涌起的一点旖旎荡然无存，兰箐幽又讨厌起他的自以为是，“我当然相信婚姻！我很尊重和敬畏婚姻。”
“哈。”竹晏深想憋笑，忍不住，轻握拳抵在唇边，到底笑出来，“哈哈，你自己的婚姻都是假的。”
“是真的！”法律盖章认可的，怎么就假了。
竹晏深说，“你要是真的敬畏婚姻，就女大当嫁，找个人好好谈恋爱结婚组建家庭。你一边帮人穿针引线说得头头是道，一边挂羊头卖狗肉，你说这婚是真的，除了结婚证是真的还有哪个是真的？”
兰箐幽不乐意了，“你这是嫌弃我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一套，老派。放心，等我房”她突然捂住嘴巴，大眼睛不知所措转了一圈。竹晏深没听清楚，好奇凑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放心，等你爸妈那一关过了，再两年咱们就离婚，好聚好散，顺顺利利。”
“谢谢你替我着想，你要是有了男朋友也别藏着掖着，你结婚时候我一准给前妻一个大红包。”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兰箐幽懒得往深处想，就是对他这意味深长的语气不满。她裹紧了他外套，说话间唇角吐出哈气，她问，竹晏深，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啊？
她真是藏不住事，刚在心里想的问题，一秃噜嘴全倒出来了。其实这问题也没什么意义，颇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毕竟两个人在冰冷的车厢里干坐着，半熟不生，甚是尴尬。
竹晏深没回答，反问道，“你刚才见的这客户难为你了？”
谈不上难为。兰箐幽叹口气，跟他把老邱和方春玲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兰箐幽说这活不好办，方春玲肯定没那意思，还骂老邱老流氓。老邱却拿了钱找她来说媒。
什么样的人最好天仙配，就是背景相当，都有迫不得已要结婚的理由的。老邱独身一人大半辈子了，临到头非得要找个人过日子，这就很难办。方春玲虽然过得也苦，可没了男人这十几年她照样把孩子拉扯大了。她有啥理由脑袋一热答应踏入火坑伺候另一个男人。
放着清净日子不过，她图什么。
竹晏深说你对婚姻和男性有偏见。方春玲结婚不是伺候别人，而是多了个人爱她。
想到老邱坐在昏暗的屋子里蔫吧抽烟的样子，再想到方春玲蹲在人脚旁给人扦脚，兰箐幽怎么都无法用爱这个字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想多了反而觉得矫情，越发觉得这事不可行。
“婚姻给了他们一个家。家的意思就是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都还有一个退路。”竹晏深说完，看了眼时间，再次推开车门。
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他回来，兰箐幽不禁想，这家伙不会弃车而逃就把她留在这荒郊野外了吧？
又等了几分钟，她听到鞋底磨着砂石路的声音。
脚步声渐近，竹晏深重新坐回驾驶位递给兰箐幽一个东西。
她伸手去抓，烫！第一下烫，第二下觉得暖和。她接过来一看，是个被开水烫得抽抽得像比萨斜塔一样的矿泉水瓶。
“前面拐弯几百米有个小卖店，我买了两瓶矿泉水，请老板灌了开水。”竹晏深也抱了个比萨斜塔在怀里，端着肩道，真冷，取个暖。
兰箐幽有点愧疚地瞥过去，她搁这穿着人家外套，看他冻得牙齿打颤。
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响，竹晏深说，“我不冷，你穿着。”
“那……”兰箐幽垂下眼角，“谢谢。”
“不客气。”竹晏深说，“你问为什么要结婚，其实左右不过找个伴，找个能玩到一起吃到一起聊到一起的伴。冷了有人送件衣服端碗热汤，病了有人送个药熬锅粥。灵魂伴侣可遇不可求，而大部分人不过就是这样便满足了。”
“那你为什么不想结婚？”
开着双闪拉着警报的黄色救援卡车从路尽头拐过来。看到两束刺眼的大灯，兰箐幽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我们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