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析松开了竹晏深。
楼下也围观了一群人,他们看到竹晏深半条腿都已经悬在高楼外,吓得大气不敢出。刚一离开钳制,竹晏深翻身趴在地上疯狂咳嗽,方析拿着木头鸟按动着机关,那小鸟便扑腾着翅膀。
靳绍芹带着雷蕾从教学楼出来便看到这一幕,她焦急地不知如何掩盖,雷蕾执意不走,看着在楼顶扭打的两人,“那个没穿校服的——是老师?”
靳绍芹无法撒谎,一副丧失所有的表情,“那个孩子的班主任。”
“叫什么名字?”
“竹晏深。”
贺顼带着一行三人跑来,兰箐幽抬头一看,一下子软在袁不器怀里。风那么冷,她像身置冰窟,从头凉到脚,双腿失去知觉,那个说好今天与她离婚的男人怎么此刻悬在楼顶。
竹晏深跪在地上扶着喉头喘气,深呼吸几口终于顺利吸进氧气,他看方析不再像刚才那样极端,于是回头向消防和警察使了个眼神。人民警察过来,同学,你……
就在此时方析起身扑向围栏外,竹晏深来不及去想展臂拉住已经跳下的少年。
“啊!”
楼下的人惊呼。他们看到方析整个身子吊在外面晃荡,竹晏深一手抓紧栏杆借力,一手死死扣在方析手臂。方析脚蹬住墙壁想摆脱竹晏深,竹晏深被他拽到半个身子都探出围栏,捏着围栏的指甲缝已经渗出血。
方析跳出的一瞬间,那只木鸟扇动着翅膀盘旋着从楼顶飞下,一圈又一圈,风灌进鸟肚子发出呜咽的鸣叫。
方析挣脱了几次,整个人脱力挂在竹晏深手上。
竹晏深狰狞着眉头,咬破嘴唇,脚尖顶着地面抗拒着方析的拉扯。
“我不会……不会让你飞下去的!”
方析惨笑一下,仰头看着平日里稳重端庄处事不惊的班主任此刻凌乱得如同寒风中的杂草,“谢谢你的路飞。”
“!”
然后方析再次提起狠狠抬脚踹向墙壁借力一跃向下,竹晏深也被带出围栏,他反手抓住墙壁凸出的装饰物,另只手一松,方析像折了翅膀的鸟笔直坠落。
“儿子!”老邱趴在围栏上焦急地看向下方,“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
方析像一只鸟俯视着砸向地面。人群中一阵骚动,等候在旁的校医赶紧围过来。竹晏深在消防员的帮助下爬回楼顶,来不及关注已经脱臼的肩膀,慌张着跑下楼梯,差点滚下去。
他挤进围观的人群,看院前急救在给方析做检查处理,孩子闭着眼睛嘴角渗出鲜血一动不动被抬上了担架。
救护车阖上门,竹晏深单手扶着膝盖不住喘气,却始终都平复不了内心。他摇着头,隐忍着泪水跟着救护车跑,“方析,方析……”贺顼拉住了他,竹晏深终于崩溃,看着已经走远的救护车,“我的学生……我不能……”
“师兄,师兄。”贺顼拉着竹晏深,竹晏深终于跌倒,“我不能再让你伤害自己了。”
他内心一遍遍地悔恨,为什么还是没有帮助方析。他明明发誓要为他做点什么,却发现无力感越来越深。
警察过来请竹晏深做笔录,他这才恢复理智,攀着贺析的手站起来,回头望了靳绍芹,愧疚地点了下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雷蕾目睹了全程,问道,竹老师,如果方便,我们可以聊聊么?
从派出所出来就进了医院,肩袖肌肉损伤和肩关节脱臼。竹晏深带着三角巾坐在等候室里,兰箐幽默不作声全程和贺顼陪在他身旁。交了费拿了药贺顼就走了,竹晏深不肯走,说要去看方析。
方析刚做完手术还在ICU,多处骨折好在没伤到要处,捡回一条命。
方春玲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坐在ICU门口的椅子上佝偻着背,是脱了水分的盐虾米。老邱看到竹晏深走过来,起了身。竹晏深走过去先道了歉,“后面学校会再来找您。我仅代表我个人道歉。”他垂下头,“我作为方析的班主任,没有照看好他。”
“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竹老师。”方春玲还戴着干活时候的蓝套袖,也没换衣服,还套着绣有幺妹扦脚店字眼的工作服。
“孩子出院后,去心理卫生中心看看吧。”
方春玲抹着眼泪点头。
竹晏深停顿了一下,费了很大力气才让声音显得平静,“我永远以能教到方析这样聪明踏实的学生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