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落地,兰箐幽和竹眼神皆是微怔。兰箐幽马上意识到不妥,垂下脖颈轻咬嘴唇专注于眼前的裙子。只是这件雪纺裙子狡猾地几次从她手上滑掉,她怎么都折不起来。
竹晏深比她大胆一些,却也没好到哪去,只敢盯着她乌黑的发顶,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火辣的阳光透过玻璃撒满南向客厅,兰箐幽从耳根到锁骨都腾起可疑的粉色。她像被咒语固定住,不能挪动也不敢抬头,她知道他在看她。
如果此时迎上他目光,要继续回答什么。刚才那句话,戏谑带着撒娇,有恃无恐,恣意妄为,实在不像是有名无实的契约夫妻会说出的话。她口口声声说需要界限,却不知不觉模糊了边界。
他会觉得她很茶么,他该不会觉得她在钓他吧?
这段对话于竹晏深三十年的人生经验来讲,是陌生的。往日他只知道备课讲课开会批卷纸,不走进亲密关系也对异性无感。如今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半开玩笑说,你求我啊。
直愣愣的一根木头进化成了人,还要操起筷子吃细糠。木头人深吸一口气,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好热。”
“求你。”
噗嗤。兰箐幽先笑了。竹晏深挠挠头。兰箐幽卸下心理包袱,歪着脑袋看他,好热。竹晏深立刻起身拉上挡光的白纱帘,调低空调温度。
“求你。”他诚恳低声道,“我叠不好这些衣服,你教教我。”
“怎么教?”兰箐幽继续逗他。
竹晏深很想脱口而出,手把手教。却马上制止住自己,这样未免太轻浮了。他又不做声了。
兰箐幽从整理袋中抖出一件花灰色羊绒衫,竹晏深心领神会也铺开一件粗麻花毛衣,有样学样。
日头升到天空正中,光影逐渐变短,两人拖在身后的影子渐渐重叠融合。
竹晏深难得感性,几乎下意识脑海中就闪现了靳老师公开课上讲的课文。他对于没有标准答案的题目不感兴趣,那一次去听语文公开课,也仅仅是因为靳绍芹是年级主任。
靳绍芹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用各种生活段子向学生展示写作手法,什么是起兴,什么是互文,如何捕捉并延伸拓展作者藏于字里行间的感情。
竹眼神在心底浅吟阳光稍稍褰层箔,春色徐徐殿画图。随即笑着摇头,靳绍芹讲的古诗词鉴赏的方法在此刻具象了。兰箐幽葱白的手指灵巧在衣物间穿梭,额角垂下一丝碎发,耳钉折出的光随着脑袋转动而晃动,在地板上投出一道彩虹。
“每逢换季,我妈就在家里大扫除,也会这样整理。”竹晏深拉起了家常,可她干活的时候,也就是跟我爸开始吵架的时候。我挺不理解,她手不停着,嘴也不饶人。骂我爸没眼力见,不帮她。可我爸一上手,她又推他说去去去别添乱。
“你是在可怜你爸爸?”兰箐幽整理好夏天衣物,抱起要去干洗的棉衣。
“我不站任何一方,但那时候还是挺为我爸打抱不平。”
“你爸的衣服都是你妈帮着理,他有什么委屈。”
“所以印象中一起做家务是无聊的,甚至是两人不可能心平气和完成的任务。总有人觉得自己多做了,吃亏了。”
兰箐幽觉着好玩,“两口子还算计这么清楚?”
“他们什么都能吵起来,我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
装好棉衣,兰箐幽又将竹篮里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塑料袋。
“原来做家务也能不吵架。”竹晏深看着眼前一叠叠摆放整齐的衣物,满足道,“偶尔搭伴干活,还不错。”
“把对方当成自己人才能吵起来。”兰箐幽将塑料袋打了死节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