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不由想起了昨夜回家后,和楚辞通的那个电话。
为了可以让苏可更好地配合专案组调查,楚辞在刘队的授意下,大抵将这些案子的关联和她讲述了一遍。
除却她早在调查中知晓的那些,连环命案当真让她大感意外。
若非不是何肖羽提前说了一次,此时听到肯定要大惊失色的。
“所以……刘队是怀疑,那天潜入我家里的人,和这个凶手有关系?”
“很大程度上是,但是他并没直接露面,目的明显在你掌握的线索上,说明至少他没第一时间将你当成他连环凶案的对象,否则他有这么多机会,早就下手了。”
话虽这么说,苏可还是有些后怕。
家中进小偷,本来就很容易引起心理创伤,相当一段时间会让受害者对居住环境失去安全感,而现在又得知潜入家里的人很可能是针对女性的连环凶犯,怎么可能一笑置之?但凡,但凡对方多进行一步……
苏可只觉后脊发凉,下意识又往椅子后面坐坐。
可她习惯了独自咽下那些糟粕情绪,很不喜欢成为别人怜悯同情的对象。
于是悄然做了几个深呼吸,故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那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苏可压着声音,“还是说,我去当诱饵……”
“不需要。”刘桥当即打断了苏可的话,“我们不会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只是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协助我们回忆一下,有关这个人所有的蛛丝马迹。”他顿顿,“我相信,以他对你们的了解程度,他很可能已经在你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不止一次。”
“不止一次?刘队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
苏可心下再次发紧,可无论怎么想,脑袋里都没有符合这类人的条件。
主要是她平素也很少与人深交,很少和周围人提及家事。
所以但凡有人从她身上旁敲侧击,她该很快就有所察觉。
可事实上并没有。
苏可忍不住有些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茫无头绪半晌,只好坦诚和刘桥说道:“刘队……这一时半会儿,我可能真的想不到,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可以提供?”
“这就是我找你们来的第二目的了,同样是希望你们可以帮着回想下与这个人的交集。”
刘桥说罢,递个眼神给楚辞。
楚辞立刻前往操作计算机,调出了一张幻灯片。
是一个男人的照片。那个人五大三粗,怒目圆瞪,两只露出的胳膊上文着五花八门的暗青色文身。脖子上一条金链子尤为显眼。
苏可没见过这个人,困惑皱眉。
反倒是沉默良久的何肖羽渐渐拧紧眉心,帽檐荫翳下的眼睛霎时凌厉。
他终于打破沉默:“这个人和苏汝山有什么关系?”
刘桥一见何肖羽的反应,心中有数了。
“我们修复了苏汝山的手机,调出他坠楼前拨打的最后一通电话。和苏汝山争执的就是这个人。”
何肖羽的眉心飞速蹙了下。
楚辞眼睛也眯成一条缝,显然在压抑着某种深沉的怒意。
苏可仿佛被排除在外,不由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知道这个人?”
“你一直调查猎哥,应该知道他。”何肖羽淡淡开口,从椅子上站起,仰视幻灯片上面那张看起来嚣张跋扈又带着几分狠戾的脸,“他曾是猎哥手底下的人之一,也是早时,与我、楚辞和江明发生过最直接冲突的男人。”
他略略回头看向苏可。
幻灯片上的脸半分照在了他讳莫如深的脸上。
“他叫赵海龙,是现在长滨区新的地头蛇。”
“赵海龙?”苏可反射性从椅子上站起,滋啦一声,刺破屋里的寂静。
正如何肖羽说的,这六年追逐猎哥的路途里,苏可怎么可能不知道赵海龙这号人物。当初猎哥四处逃亡,后来又遭人杀害,她甚至也猜测过这事儿会不会与他们内部的黑吃黑有关。
可是她真的没想过,为什么这个人的名字会出现在苏汝山的手机里。
还是苏汝山最后一个联系的人。
“是因为那些苏汝山进行的地下生意认识的?”
苏可迟疑着推测。
若是这样,倒也不意外。
终究苏汝山当年是和猎哥直接联系过的,如果猎哥在办事时,差遣的是赵海龙,那么赵海龙同苏汝山有交集也非常可能。
再何况,猎哥是苏汝山杀的,可直接受益人,除了苏汝山,就是窃走猎哥资源的赵海龙。他在那起案件里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姑且不论,但就结果而言,他一定欠了苏汝山一个巨大的人情。
按照苏汝山的性子,很可能会逼赵海龙还这个人情。
“难道苏汝山原本约见的人就是他,苏汝山想让赵海龙把他送出国?”
“这种可能性很大。”这时刘桥开口,看着幻灯片上的人脸,“我们在锁定苏汝山后,其实就已经在防止他逃亡国外,各个交通设施都被我们严防死守。而我们并没从中发现,苏汝山有订票的情况。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苏汝山是想偷渡出境。”何肖羽落锤。
得到刘桥点头同意后,他一看向苏可。
苏可也陷入沉思,可眉头依然蹙得很紧。
这事儿听起来确实合理,可是如果细想,总觉得很有一些违和的东西存在于里面。比如……
“可既然都已经要把苏汝山送走了,为什么还要杀人?”苏可困惑,“这不是明摆着节外生枝?”她失笑,“再何况手机也没进行处理,以现在的技术,修复通话记录的概率很高。赵海龙有那么一摊儿违法生意,多年都狡猾在用正经游走在灰色边缘。他该对这种事,非常小心,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但他一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刘桥下意识又想去兜里摸烟,中途想起纪律,不得不又收手,改在胸口上悻悻擦了两下手,“根据我们初步现场调查,苏汝山落下的位置是全楼唯一脆弱的地方,而且经鉴定,是有人为破坏痕迹的。可是一个有经验的凶手,是不会用赌的方式等着苏汝山走到坍塌点的。”
刘桥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旁边的楚辞便接着说道。
“为了寻找这个必然的契机,我们这几天连夜去那里做了几个实验。我们用苏汝山同款手机测试电话,发现那里的信号其实非常不好,只有那一个位置可以拨通。”
刘桥边喝水,边同意地点点头,拿着水杯,示意楚辞翻幻灯片。
然后指着上面坍塌的位置。
“结论是,赵海龙的那通电话绝非偶然接到,而是引导苏汝山走向死亡的最后一个开关。”顿顿,“可就像你说的,这里面确实存在疑窦,仍需解决。”
苏可再次蹙眉,顺着刘桥的指向,死死盯住了幻灯片的画面。
“那样的话……找到赵海龙一问究竟不就行了?”
楚辞面露难色:“问题就出在这里……事发之前,赵海龙就已经逃亡了。他好像早就知道会出事。”
“逃了?”苏可诧异,“可是他又不确定命案发生,或者苏汝山是不是一定会死,就这样丢下一大摊子事儿跑了,这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再何况您也说了,赵海龙是这里的地头蛇,非法的事情也没少做,那些事他都没跑,为什么一个苏汝山却让他逃亡了?”
“现在就这点最令人疑惑,但警方这边已经在积极追捕,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刘桥放下杯子,又环胸看向眼前几人,“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帮我们回想所有细节,不光是入室,还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说这话的时候,刘桥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何肖羽。
“为避免还有新的命案发生,我们必须竭尽所能,尽快将真凶逮捕。”半晌,又将目光移回苏可,“不管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但凡能想到的任何线索,都很可能成为抓捕凶手的关键。”
刘桥眼神犀利无比,如同准备捕捉猎物的老鹰。
苏可是有些混乱的,一是今日一下子知晓了太多事,二是这些事乍听起来又很难连点成串。她沉默着,思索着,最终,觉得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再挖出新的线索。
“我会回趟旧家,我想再进一次……江明……也许他能有答案。”
熟悉又似乎很遥远的名字,一下子让所有人的心里都生了一丝波动。
刘桥不会拒绝这个提议,更确切地说,这就是他找苏可来的背后目的。
楚辞心里则沉闷不已,几番欲言又止,俨然是想同苏可一起前往。
刘桥看得出他的想法,却先一步打消了他这个念头:“搜找赵海龙的事迫在眉睫,还是要优先队里任务。至于苏编辑……”
何肖羽沉默良久,突然开口。
“我和她一起回去,没有人比我更能察觉到江明手上的线索。倘若有的话。”
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何肖羽,也包括苏可。
偏偏,备受瞩目的何肖羽,却独独看向她。
他在等她的应允,就好像倘若她不同意,他便会收回他的提议。
哪怕案子破不了,他也不想在乎了。
苏可的心便挣扎得更加厉害。
经过那晚的对话后,她确实还没有做好与何肖羽单独相处的准备。
但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去寻找江明遗留证据,确实没有人比他更加适合。
他是把江明卷入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也和江明并肩亲历了许多疑案。
苏可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介怀,就搁置命案的调查。
这从来不是她的性子。
“我知道了,我和何老师一起回去。”
苏可静静回答,却避开了何肖羽的目光。
何肖羽默然,没再多说话了。
*
这之后,苏可事不宜迟,直接坐着何肖羽的车开往小时候的旧家。
一路上车里的氛围都很凝滞。
如若不是汽车发动机还在嗡嗡作响,完全算得上落针可闻。
她的指尖儿忍不住在包带上环了一圈儿又一圈,扭头看着窗外,仿佛在刻意回避着那不可碰触的一隅。
何肖羽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悄然叹息,也没有主动开口。
直到拐入熟悉的小街,两人沉寂的眼神才都有了些许波动。
这条街就在苏可旧家的后方,这个时间,正是中学上下学时。
不少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结伴而行,欢声笑语,看起来无忧无虑。
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过这样的青葱岁月。
曾几何时,那个叫江明的人,也在这行少年之间,无拘地畅想着未来。
“这里还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何肖羽突然打破沉寂,“我记得以前那会儿,这边有很多小卖部,现在都重新规划了。”
苏可也顺着看去,眼里生出怀念:“是啊,记得那会儿,我每天放学都会去转一圈儿……一毛钱一袋的零食,现在真的见不到了。”
两人说着笑着,各自陷入了久远的年代。
又因如此,僵持的气氛有所缓和。
刚好这时,车子路过了一片小门帘。
这边有很多小吃店,这个时间点,老板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开门做生意。
苏可瞧着,又想起了早时自己调查何肖羽时看到的那些资料。
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当初想找江明调查煤气爆炸事故,是因为一个……叫高军的男人?”她顿顿,“好像是那起煤气事故的当事人之一。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
何肖羽的车速忽然降低了些许,余光也看向了那排小吃店。
熟悉的店铺已经没有了熟悉的名字,就好像它的主人一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嗯,我上学那会儿,一个人来的东北。晚上没饭吃,就经常去高军的店里。”他用下颌稍稍示意,“就是那家,现在在卖炒饼的那家。”
苏可随之瞧去,那是一家也就几平米的小店。里面也只能容纳很小的几张桌子。
“是叫老高炒肉吗?”苏可想起自己剪报时无意间留下的那张照片。
何肖羽应声点头:“嗯,就是那家。”
他下意识握紧方向盘,眼神逐渐飘远:“那时候我的人生非常混乱,我对父母亲人的概念几乎不存在。但人终究还是渴望这些的……尤其像我这个性格的人,身边没几个人愿意接近,偏偏就是那个高军……对我很好,人在深渊中,肯定会对那一丝丝的好记忆深刻。”
“你……把他看做家人了吗?”
苏可终于看向何肖羽,没想到那时的他,还有这样的情景。
何肖羽不晓得如何回答,沉吟片刻:“其实真要说起来,应该是反过来的。是他先把我看作了家人,所以才会让我产生了动摇。”顿顿,“说到底,高军曾经是个混蛋,后来变成了一个后悔的混蛋。而我,是他用来救赎自己的代替品。”
苏可抬了下睫毛,生出几分好奇。
何肖羽便继续说道:“高军和我提过一些,他之前是在别家当主厨,那会儿春风得意,每天晚上都会和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吹牛。他回家的时间寥寥无几,引来家里人不满。但在他那种大男子主义的精神下,是认为男人不用管家里的事的。所以但凡他妻子开口,他就会囫囵处理,或者压根不理会。哪怕家里都翻了天了,他也只会往外面去找自己兄弟。就好像只要他听不见,看不见,家里的‘鸡毛蒜皮’的事,还有妻子的不满,儿子的怨怼就都会消失。”
“弗洛伊德曾说过,被压抑的情绪不会消失,只会以更丑陋的方式出现。”苏可回。
“是啊,有些东西,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其实早就站在了悬崖边上岌岌可危。”他顿顿,“果然,没过多久,他的妻子突然带着儿子走了,只给他留了一封离婚协议书。”
苏可冷笑:“他呢,去追他妻子了?还是和狐朋狗友吹嘘了这件事?”
“他傻了。”何肖羽苦笑,“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整个人蒙愣在那里,就好像那份协议书上写了什么都看不懂……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妻子会离开他。后来……就像你说的,他追去了他妻子老家,他还乐观地以为,那肯定只是他妻子在闹脾气而已,劝劝就好。可惜等真见到了他妻子,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女人大多顾家,尤其是有了孩子后,真的很容易妥协,离婚更不是首选。真到了这步,那一定是这个女人已经心灰意冷,并确定了,这样的家庭环境,远比离婚给孩子带来的伤害要大。对吗?”
何肖羽点点头:“你说得没错,那时,他的妻子表现得就像个陌生人,话语里除了讥讽和厌弃,什么都没有了。那时高军很想追问到底他做错了什么,可是他的妻子已经学会了沉默,所以到最后,他也没听见他妻子的理由,他妻子只是将他请出去,敦促他签下协议书。他也试过通过儿子帮忙,却发现儿子比他妻子还要恨他,竟说出了‘你死了才好,反正也和死了差不多’这样的话。那天高军真的晴天霹雳,于他而言,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妻子突然不爱他了,儿子突然想他死。”
“他一天里面感受到的痛,他妻儿却熬了很多年。”苏可捏捏挎包带,“老实说,我不同情他。什么因种什么果,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是啊,理所当然。所以当他真的看明白了这些事时,一切已经都不能挽回了。最后只能离婚,然后失去了他自以为永远不会消失的那个家。”
“所以……他看到只身在东北上学的你,便把你看作了他的儿子?”
苏可逐渐明白过来何肖羽的话。
“我想他应该是的。他的儿子长大后,根本就不见他。这个男人变得颓废,哀怨,好像生活没了什么乐趣,酒肉朋友也很少再见。所以腾下来的时间,就是抓着我在店里,关注我,对我好,看我和人打架了也会帮我出头……完全就是把我看作了他的儿子,大抵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他窒息的人生中解脱出来一点。”
苏可闻言,也不再说话。她可以想象出那时高军和何肖羽的关系。
对于从未有过亲人温暖的何肖羽来说,就算他知道高军的好,是将他看作了另外一人。但他还是甘之如饴。因为他也在投射他自己的情感,把高军看作了自己亲情的缩影。
也就是说,那场煤气爆炸事故,带走的不光是个对何肖羽有过善意的厨子。
而是带走了何肖羽这一辈子感受到的所有温暖。
他那时候会是什么想法,是哀悼高军?还是怨怼上苍?
恨着连这么一点救赎都不想给予他的命运?
苏可无法设想,但唯一清楚的一个,也就在那天,在何肖羽失去一切的那天……
江明出现了。
而当何肖羽将赌注再次压在江明身上的时候,注定了他不能再输。
他的怨,他的恨,他的不甘与不公,已经到了骨髓里。
他在海底沉沦了太久,他会抓住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救赎自己。
也因此,在误会江明打算背叛这段友情时,他才表现得那么愤怒,以至于用了那么极端的方式对待江明。
苏可垂着眼帘没有说话,她忽而有些后悔去追问有关高军的事。
理解他的举动,又能如何,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不管理由是什么。
她咬着下唇,前所未有的矛盾在心中纠缠。
而就在这时,旁边何肖羽打断了她的思绪:“苏编辑,到了。”
苏可这时才反应过来,抬头的一瞬,就看到了一排老式红砖楼。打眼一看显然是翻修过的……正是煤气爆炸发生的那栋楼。
它裹上漂亮的外衣,再次陷入了沉睡,仿佛过去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而在这栋楼的对面,就是此次的目的地。
那个藏匿在苏可心里,不能碰,不能动的地方。
那个……曾经被称作“家”的地方。
苏可再次抓紧了包带,轻轻吞咽了下唾液,然后长长吸了口气。
当她把这口气吐出时,何肖羽已经停在了家楼下。
“钥匙带了吗?”何肖羽看了眼苏可。
苏可迟钝地点点头:“家里的钥匙,一直穿在我的钥匙链里。”她从包里翻出来一大把钥匙,逐一翻看,最后停留在了一个贴着磨掉颜色贴画的银色钥匙上。
“这还是还珠格格呢……都已经看不出来了。”苏可苦笑,又不敢多沉溺在过往的情感里,立刻攥住钥匙,推门下车。
何肖羽也悄然做了一个深呼吸,跟着下去。
而后,两人一前一后往这栋楼的五层走。
这里还和过去一样,水泥的楼梯,声控的灯。
看得出这几年居委会有防火要求,让居民清理楼道里的东西,一眼望去,空空荡荡,已在没了过去的烟火气。
可明明是空旷了,却又好像比记忆中的小了许多。
小到让苏可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何肖羽也看着这里的一切,不经意用手抚过楼梯把手。
曾经江明多少次把他带到这里,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都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就可以到达……尽管他那会儿扭着性子和江明说了很多难听话,可其实他打心底喜欢这个地方,喜欢他的家。
因为那个家,才是他心中理想的那个家。
是他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
而此刻,这个梦,变成了梦魇,它开始提醒他……
是他,毁了这个家,毁了江明,也毁了……面前这个女孩。
何肖羽不自觉抬头看向苏可的背影,启唇,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了一片沉默。
就这样,两人无言地来到了家门口。
苏可提了口气,用钥匙慢慢打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吱呀——!
这扇通往过去的门,悄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