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地址名字,笔锋稚嫩,充满了孩子气,信里的内容,也大多叹号连连,热血澎湃。
她看了几秒,又将何肖羽写的便签摊在那旁边。
特意选了几个重叠的字,两相对比。
半晌,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随后索性靠在床边,捂着脸大笑起来。
果然……便签和信件笔迹相符,大概率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没有看错!
何肖羽他有可能就是“咸菜”,就是那个被自己当做“弟弟”的笔友!
等笑够,苏可又陷入了空前的迷茫。
她就这样呆呆坐在地上,出神地盯着那些信,完全没有了头绪。
她还是很难相信这样的结果。
甚至会觉得可笑。
主要是不晓得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碰巧和笔友在线下相见,那么只需要打个招呼,一起坐下来喝杯咖啡聊聊便好。
为什么需要伪装?从字迹到性格,为什么全都要换一遍。
这显然不寻常,很不寻常。
“是有什么目的吗?”苏可喃喃自语,全方位审视自己,但委实没什么可图的。
苏可莫名又想起了何肖羽也怕雨天这事。
难道有什么关联?难道他知道,甚至……参与过和她有关的事?
“怎么会……”苏可愈想心里愈是打鼓,甚至觉得寒毛直竖。
然后立刻打开电脑。
等待启动时,她的指尖儿不断在桌上轻敲,似乎每一秒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酷刑。
很久过后,桌面才出,她也是迫不及待,直接打开了QQ。
不出所料,她的好笔友“咸菜疙瘩”,今天的头像还是灰色的。
自从何肖羽出现之后,咸菜就鲜少亮相了。
苏可的嘴唇微微颤动,无视在线与否,径自输入了一行字。
“咸菜,说实话,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何肖羽……”
输入一半儿,思量半晌,又快速点删除键,重新思索。
半晌,才再次按下键盘。
*
咚咚咚。
昏暗的屋里,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来自QQ,特殊关注的人上线时的专门提醒。
何肖羽稍稍朝计算机处瞧了眼,半晌,才又将注意挪回电话。
“啊……肖羽哥,家里是来客人了吗?我……”小心翼翼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没什么,你继续。”何肖羽坐在沙发上,用力吸了口烟,眼神幽幽暗暗,“我女朋友怎么了?”
电话里还是有几分迟疑。
“我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你女朋友来我该是一起送点礼物的,但我爸都没和我说,就送人走了。想着有机会,肖羽哥可以带着嫂子一起回来,我做东,请你们吃一顿饭,到时候再……”
话没说完,电话传来卫国城仓促的声音:“哎呀,你这丫头!人家小姑娘说了不让和肖羽说,得给肖羽个惊喜,你这怎么!哎呀!”
“啊……不、不能说吗……啊,我不知道啊,您咋不早说……”说着,连忙对电话里说,“肖羽哥,哎不是,我……”
又是没说完,电话就被卫国城拿了过去:“哎,肖羽啊,我是卫叔叔!”
“哎,叔儿。”何肖羽扬起淡淡地笑,“好久不见了。”
“哎呀,这真是,我这事儿办的。算了,反正你也知道了,回头小姑娘要是给你惊喜,你装也装得高兴点,可别透露我们说漏嘴了。”卫国城爽朗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不过肖羽,你眼光不错,女朋友好看,懂事,对你也很关心,问了不少你以前的事儿。你也得好好对人家。不过我也很欣慰,你能把我们的事告诉你女朋友,证明你把我们当家里人。快过年了,如果不回家,就来我们这吃饭吧。带上女朋友。”
何肖羽低着头,指尖儿轻轻转动着烟蒂。
停顿了半晌,才笑着回答:“好啊,看看有没有时间,下回带着她一起回去看您。”顿顿,“啊,叔儿,我这手头上还有点事儿,得先处理一下,有什么事,我们晚点见面再聊?”
“好,好,你忙,你忙!记得天冷加衣服!”卫国城笑,正要挂电话,又忽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对了,别嫌我老头子啰嗦,肖羽啊,我看人还是很准的,这姑娘,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得好好对人家,别辜负了人家。”
说完,颇有意味地一笑,终于挂了电话。
听筒里滴滴作响,何肖羽却捏着听筒愣了好一会儿。
许久才慢慢放回听筒,又靠在沙发上待了一会儿。
棱角分明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刚才的笑容,静默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扬起手,又吸了口烟。一大口。
然后将其慢慢吐出,像是在叹一口漫长的气。
本就昏暗的屋子,氤氲缭绕,如同迷雾笼罩。
便在这时,计算机里终于响起了第一个消息音。
何肖羽再次朝那边看去,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去。
*
与此同时,出租屋里的安朵,坐立不安了许久。
她回到家,本是想抓着苏可一起去逛街散散心,谁知却察觉苏可发了疯似的在屋里翻腾。
她还是头回见到苏可什么神情失色。
而且好像就是从那天海边命案开始。
安朵再是迟钝,也是社会杂志社的一员,耳濡目染,自是能察觉出事情不大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朵在客厅来回转圈,时不时就会绕到苏可门口,有意识地侧耳倾听。
里面传来了简短的QQ信息音。
苏可好像在和什么人对话。
难道是心中郁结,所以找她那个线上笔友倾诉去了?
安朵难免有点吃醋,明明她和苏可朋友这么久,却只有待在门口偷听的份儿。
也不晓得两人要聊多久,照常理,估摸着得有半个小时。
可是也不知怎的,信息音只响了两下,似乎结束得十分干脆。
有点奇怪……
不知是基于这闷气,还是担忧,安朵这急脾气终于是耐不住了,打定主意,转身接了杯水,旋即折去苏可房间。
“可可,你刚回来,渴了吧,给你倒了杯水……”
安朵随口扯了个理由,强硬闯了回去。
可话都没说完,又下意识收了声音。
只见苏可安静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屏幕,手放在键盘上没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但她的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苍白如纸。
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就连安朵进来这事儿都没能察觉。
状态果然不对。安朵更担心了。
反正进都进来了,就小心走到苏可身边,铆足劲儿窥看了屏幕一眼。
里面果然只有一个QQ对话框。
上面也确实好像只有两行极短的聊天记录。
她默念出上面的内容,眼睛突然瞪大,悄然倒吸口气。
轻微的动静引起了苏可的注意。
她这才发现房间进了人。
回眸的一瞬,苏可的眼神是冰冷而警惕的,俨然是不允许任何人置喙她的事。
虽然是下意识的,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还是让安朵发怵了好一会儿,到嘴的关心也因此噎了回去。
安朵连忙放下杯子,没等苏可开口,便故作爽朗地说:“来来,把水放这儿了,趁热喝!行了,不打扰你了,我去看电视!”
说完,一溜烟儿地离开。
直到房门关上,安朵才把喉咙中那口气吐了出来。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冒了冷汗。
事情大不对,而且绝对不是小事!
这是安朵清醒后,确认的第一件事。
她和苏可打大学就认识了,这小妮子虽然不咋喜欢和人交心,却很擅长克制情绪。
不管受到多大情绪波动,她都能一笑化解,而且还能完美地解决问题。
故此,当时宿舍里还给苏可起了个“万能妈”的称号。
但就刚才,不,不光刚才,就像之前想的,从她给她指了海边命案的那天起,苏可的神情就时常恍惚。
刚刚更是凌厉到让她汗毛直竖。
那个与她合作的何老师也很不对劲。
关键,还有对话框上的内容……
“可可该不会真的摊上啥事儿了吧……”
安朵素来八卦敏感,现在每个毛细孔都发出了警报,让她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
思来想去,突然抻步跑到客厅电话,翻开自己的电话簿,查找到一通座机。
电话命名:傻狍子。
安朵一边警惕着苏可房门,一边不安等待着电话。
没一会儿,便从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还有点急切的男声:“喂?”顿顿,“是……”
“我是安朵!”安朵先声夺人。
电话里登时传来一声失望叹息,又没好气地说:“我这忙着呢?你什么事儿?”
安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和苏可算半个青梅竹马,对苏可很是照顾。
但在安朵看来,这人古板得要死,自己和他完全不对付,安朵实在不晓得这样的人是怎么进的律所实习。
只是这人曾叮嘱过,倘若苏可有事,他一定会帮忙,而且他也更加了解苏可的过去。
这会儿找他商量,大抵是不会错的。
于是暂时摒弃前嫌,捂着话筒,压低嗓音说道:“傻狍子,可可有点不对劲,你不是她青梅竹马吗?出出主意。”
一听是苏可的事,对方果然严肃起来。
“什么叫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了,别说得这么不清不楚。”顿顿,“要不找她接电话!”
安朵左右为难,总不好让苏可知道自己打小报告,紧着又说。
“我还是先和你说说情况吧。”她又窥瞧了房门一眼,把近期事情提了几嘴,然后一字一句,“可可和那个人约说,10月29日,要线下见面……但是按理该是个高兴事,可可表情却不大对,看起来好像在害怕什么?”
“苏可要线下去见那个网友?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咋知道?!”安朵生闷气,小声嘟囔,“总归不该是线下约会,她心属的应该是那个何老师……”
“何老师又是谁?”对面语气突然不善。
安朵可没工夫和这人扯这些花边儿,立刻拐回正题。
“总之,我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前阵子海边还出了命案,凶手还没抓到,怎么想都不咋安全,但她肯定不会听我的话,你去劝试试,最次,你和他一起去见!你不是每年这时候都要回来见朋友吗?”顿顿,“还有,也别指望电话就能劝说,可可固执,且擅长阳奉阴违,有啥话,你回来当面说!别打草惊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回答:“我知道了,我会提前回去,见面和她聊。只是10月29……”他似乎对这日期很敏感,轻叹了口气,又追问,“对了,你知道他们约在哪儿吗?”
安朵就是被那个地点冲击到的,自然记得牢靠,便一字一句地告知对方。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时间远比方才要多。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电话那头才传来一声低低的疑问。
“为什么……偏偏在那儿……”
语气中,夹杂着某种特殊的情绪。
这种感情,同安朵忌讳这地方的感情截然不同,带着某种深意,又卷着些许挣扎。
安朵不明白这种感情,但不及询问,对方又再次开口。
“这两天我需要去办点重要的事。但10月29日,一定会赶去,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拜托了。”
安朵立刻答应,对方也没再多说什么,径自挂下电话。
屋里再次陷入死寂。
安朵下意识又朝苏可屋门瞧了眼,依然满心担忧。
这道门后。
苏可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
她像身处在了另外的世界中,完全没听见周围的声音。
后来就像是在搜寻某种答案似的,一遍又一遍地,看过前面的聊天记录。
半晌,又拿过桌上那一摞信,一页一页地看。
她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
过了不知多久,才再次将目光锁回对话框的最后一行,即约定时间和地点那里。
从来都不愿见面的人,这次干脆利索地答应了。
还有……
“为什么偏偏约在这个地方?”
苏可死死盯着对话框,齿中缓而慢地挤出几个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由自主抬起手,咬住自己的食指骨节,压抑在心里很久的情绪,正在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