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滨海市,长滨县。
事情发生的那天,长滨正处在夏季最热的一天。不少电视台都在连续播放高温预警,主持人一遍遍叮嘱大家做好防暑,建议减少出门频次。居委会的大妈也在楼道里来回喊了好几嗓子,说让每家每户注意老人情况。
苏汝山身体魁梧,一向怕热,所以特意把家里空调开得最大,之后返回桌前,开始清点晚上去江维栋家要带的北京纪念品。他做事必要讲求一个心中有数,半点不能模糊。待拿起其中一只篮球时,动作稍顿。这是要送给江维栋儿子江明的礼物。
江明一向喜欢这种东西。
他甚至可以想象,这孩子拿到礼物时该有多开心。
期待之余,他会忍不住思索,倘若他要也有这么一个孩子该有多好。
一个长得像王美珍一样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里,他心里总会生出几分不甘。
明明当初是他先喜欢的王美珍,却被江维栋抢了先。如果不是江维栋的截胡,现在怀抱娇妻,儿女双全的人大概就是他苏汝山了。
但他也不至于对这个多年的好兄弟心怀恶意,只是偶尔会在这样私心的驱使下,偷偷对他俩的孩子好一点。每当察觉,两个孩子因他的好,而不满亲生父亲的严厉生疏,他心中的不平就会稍稍被抚平些许,仿佛窃走了这个好友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否认,这有报复的成分在。但那又怎么样,总归是江维栋先欠了他。
哪怕是朋友,欠了的,也得还。
然,就在他沾沾自喜时,那通噩梦般的电话,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你说什么?楼盘出了问题?法人呢?什么?癌症死了?”
他忙丢开篮球,踉跄跑去打开电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温新闻,已经换成了一起震动全市的大案通报,一个陌生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被打在了屏幕上。
——铭锋诈骗案。
“不,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诈骗?”
他全部的家当,几乎都赌在了里面。
苏汝山盯着屏幕似笑非笑,可是当画面中,陆续放出熟悉的楼盘,和他曾见过的一些房产经理,以及他去过的、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时,他的脑海顿然空白。
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呆呆地盯着那些不断变换的画面。
忽然一个激灵,他冷汗涔涔,全身汗毛倒竖。他立刻拿起桌上钥匙冲出家门,仓皇钻进车里,猛踩油门。
一路上,他一面快速超车,一面不停擦着汗。
新捷达的发动机被利用到了极致,轰隆隆地响,吵得他发疯。
而后就在这横冲直闯下,他来到了江维栋的家。
“诶,靠山,你咋来这么早,不是说来吃晚饭吗?现在还没做好。”
开门的是这家的女主人王美珍。
她一身干爽的连衣裙,印着碎花,栗色的头发被挽在一侧,看起来温婉动人。一股属于女性的玫瑰香味顺着她的微笑扑面而来。
苏汝山愣了下,心中的郁闷莫名又多了几分。
往日来这里时,他都会精心拾掇下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至少不会输给江维栋。可是今天,他才出差回来,又接到了那么一个噩耗,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狼狈。他不自觉后缩半步,仿佛害怕身上的臭汗味会沾染到这个无瑕女人半分。
纵使万般不甘,但他又不敢表现出过分的局促。
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心始终都在自己的好兄弟江维栋的身上。
但凡让这两个人感觉到他心中的那份心思,他大概就再也登不了这家人的门了。
于是在失神了半晌后,他又立刻定回了心,努力撑住一抹同往日一般的笑:“啊,是早了点,有事想和维栋说,他在家吧?”
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带上,悄悄抹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在,在客厅看新闻呢,好像心情不大好,你来正好看看咋回事。”
王美珍担心地朝里屋瞄了眼,可不免又警告道,“不过你们聊归聊,如果有啥事可不能瞒着我,这个男人哪里都好,就是啥事儿都自己憋着。”
王美珍嗔怪江维栋,眉眼里却是浓浓爱意。
没等苏汝山回答,另外一侧的门突然被拉开。
一个穿着篮球服的少年便从屋子里钻出一个头,看到苏汝山后,眼睛里立刻像冒出了片璀璨星辰。
“靠山叔!你可来了,嘿嘿,听说你前阵子出差,我还想着啥时候你回来去找叔儿玩,咱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骑车出去吗?”
苏汝山急挪的脚顿了下,下意识扫了眼。
正好看到另一只小脑袋从少年身后探出。
高高的马尾甩在后面,仿佛风吹麦穗。
“靠山叔,你可不能答应他,江明答应妈暑假要好好在家补习功课来着,开学他可能就要去实验班了,如果不集中补习,很可能会在新班儿露馅!”
“江百花,你会不会说话,去做你的作业去!”
江明横眉呛道,推着那个大脑门子将她顶了回去。
谁知一回头,他的脑袋也被另一只手顶住。
“你干啥欺负你妹妹,一放假就没人管你了咋地?还不赶紧和你妹妹一起写去,你还真想一开学就倒数第一吗?”
“哎,不是,这不才放假……靠山叔,靠山叔!!”
一转眼门就被关上了,里面很快再次传来打闹声。
解决了两个闹腾的家伙,王美珍松口气,抱歉地看向苏汝山。
“没事的,两个孩子放假了,高兴,是好事儿!”苏汝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朗豁达点,“那啥,那我先去看看维栋,你先忙着,也别太累。离晚上还好一会儿呢。”
话是这么说着,他却也顾不上听王美珍回复。
他真的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于是大步流星奔向客厅,推门便喊:“江维栋,江维栋!!”
开门的一刹,脚步忽然顿住。
屋子没有开窗帘,阳光透过深棕色的窗帘,以黄昏般的颜色映入其中。在这幽暗的光线里坐着一个人,他手持遥控器,定定坐在沙发上,人就像出了魂儿一样。新闻播报不知何时已经转成了重播的电视剧,但坐在跟前儿的人,却好像一点没注意到。
故此,自也没注意到苏汝山进了屋子。
“江维栋。”苏汝山再唤了一声,带上门,捎带手进行了反锁,“你是不是也看新闻了。”
苏汝山的每个字,都像在泣血,声音也在微微颤抖。
但同时,他也有些欣慰。是啊,在这件事上,受害者不止他一人。
难受痛苦也都有人陪着。
苏汝山忽然有些欣慰,再次开口说道:“就是关于那个楼盘的。”
关键的字眼儿忽然刺破江维栋的灵魂。
他打了个激灵,这才察觉到了苏汝山的到来。
“啊,你啥时候来的,咋也没说一声?”他先是本能茫然寒暄,但很快回过神儿来,脸色微微阴沉。蓦地将遥控器丢到茶几上,“嗯,我看了,那是诈骗,楼盘不会开发出来,投的钱是打水漂儿了。”
江维栋铁青着一张脸,从茶几下面摸了两下,抓出两个杯子,朝门口暖壶抬了下下颌,示意苏汝山自己过来的时候帮忙拎过来。
对于从学生时代就相识的朋友,这样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平日里苏汝山也大多不怎么客气,别说暖壶,连蹭饭都蹭得炉火纯青。可是今次不一样。
苏汝山久久没有动作,他只是紧紧盯着江维栋,时而狐疑,时而恼怒。原因无他,而是江维栋缓神缓得太快,快到就好像只是丢了个钱包,或是被人破口大骂了一顿。况且江维栋对自己的语气也明显有些埋怨,仿佛今天会出这件事,都是他苏汝山的错。
当然,苏汝山也并不全否认。谁让这项目当初是他找来的,多少也是有点关系。但这么轻描淡写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他这样天崩地裂的情况不同?或许是因为在强装镇定?就和他刚进门,遇见王美珍时一样?也是,就像自己不服江维栋,江维栋也从来不愿在自己面前示弱。
想到这层,苏汝山的脸色稍稍缓和,弯身拎起暖壶走到江维栋身边。
但他没坐,也没笑,劈头就说:“维栋,恐怕这回是真的了。来的路上我打了几通电话给其他人,说是该抓的人已经抓得差不多了。现在警方陆续上门找受害者……”
江维栋拔开暖壶塞子,闻言,眼前一亮,腾就站起。
“真的?那这不是好事吗?”他扬眉吐气般,重重往杯子里填了水,语气也爽朗起来,“这帮王八犊子,正道不走,跑去赚这种歪门邪道的钱。哼,就该判他们一个死刑!!这都不解气!”
他塞上塞子,义愤填膺,“这样,我们回头自己跑趟公安局,不用等警察同志来找,我们去配合调查,早日把这些事给解决!给社会除掉毒瘤——”
话没说完,苏汝山就开口打断:“可是他们说,罪魁祸首已经得癌症死了,很多钱款去向不明。这些人确实会被法办,但是钱……基本是拿不回来的。”
“钱拿不回来?”江维栋微愣,刚扬起的眉梢又降了回来,他紧抿着唇,扣回暖壶上的铝盖,几近跌坐进了沙发上,整个人又回到了起初的颓然,“我就说,事情咋可能进展那么顺利。”
他说着,逐渐闷头生气起来,怒瞪苏汝山,“早就和你说过,这项目看起来利润太大!天上掉馅饼一定是个大陷阱!你偏不听,非要固执地往里投!这下好了吧!啥都没了!!”
一通数落后,他像灌酒一样,咽下了一大口热水。
“反正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做生意总要遇上点儿坎儿的。但是你得答应我,这事儿绝对不能和美珍说,她要是知道我赔了小半个公司进去,肯定得和我闹一阵子——”
“江维栋!”苏汝山突然喝住了江维栋的滔滔不绝,整张脸铁青无比,“这事儿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那帮孙子可是把咱们当猴耍了那么久!你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咽又能怎么办?你都说了,警方也没办法追回那笔钱,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我绝不接受!”苏汝山突然暴起抓住江维栋的双肩,目眦尽裂,“江维栋,你怎么可能说得这么轻松,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压在了上面!!你让我咽下这口气就等同于让我去死!”
“可你再愤怒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想落得这种下场?我又做错了什么?”
“当然还有机会。帮我,我们一起去找这些人的家属,他们加在一起总能把钱吐回给我!”
江维栋愣愣消化了苏汝山的话半晌,皱眉:“你是想去欺负人家妻儿老小?”他本能抵触,“他们手里就算有钱,现在肯定也已经优先还给那些买房散户了。而且既然警方已经表示了其余的很难追回,就说明就算是找到家属,也拿不到什么,这么做没什么意义。”
“没钱就让他们去借高利贷!!”苏汝山语调更加凶狠,“江维栋,他们可怜,我不可怜吗!我他妈一辈子赚的钱都砸在里面了!我没有工夫去可怜那帮人,就算只剩下个十岁的孩子,我也会拿他来抵押成钱填补我的损失!!是他们有错在先!凭什么让我来负这个责任!!”
“苏汝山!你冷静点儿!他们已经伏法了!”江维栋用力推开苏汝山迫近的身子,提升了音调,“而且,归根结底,是我们没做好尽职调查,只凭他们一张嘴就盲目投资,这本身就是经营者的大忌。现在亏钱了,也是我们该受的惩罚。这就是做生意,利益与风险共担!”
“你现在是在埋怨我了吗!”苏汝山再次低吼。
“我也没这么说,当初我信任你只是一个方面,我也判断失误了,所以我也不会将这件事迁怒到你身上。所以也请你冷静点儿!咱们是合法生意人,万事都要走合法渠道,不能像黑社会似的胡来!如果因为这个逼死了人,那这辈子也要跟着砸在里面了!”
“现在是他们要逼死我!!”苏汝山全脸憋得通红,猛上前又推了江维栋一把。
这一下力道不轻,直接将江维栋撞到墙上。发出一声低沉疼吟。
苏汝山也迟疑了下,但终究没上前查看,只是冷着脸,居高临下对江维栋说:“江维栋,我和你不一样,你当初只投了一部分,对你而言,只是损失了一点,顶多也就是和自己媳妇吵吵架。但是我不行,欠我的,必须都讨回来!!”
他阴沉着脸,向后跨了几步,“既然你不帮我,那我自己去,等我真的把钱讨回来,你可别怪我没提前知会你!”
他转身,狠狠拉开了房门。
忽见一抹倩影站在门口。
苏汝山猛顿足,下意识斜睨看向身后江维栋。
江维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朝门口挪了几步:“美珍,你听我说……”
王美珍看看憋红脸的苏汝山,又看看惨白着脸的江维栋。第一反应,是客情微笑着对苏汝山说:“抱歉啊,靠山,我可能有点事儿想和我家那个说,要不晚上你再来?”
从她语气里,已经能听到隐隐怒意。显然已经听到了不少东西。
“不用了,我也刚想起,有点事儿要办。今天晚上就不来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过吧。”苏汝山努力遏制住眉梢的怒火,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暴躁狼狈,而后让开半个身子。
“那就不送了,都是一家人,你自便就行。”
王美珍再次感激地笑笑,随即走入,带上门。
几乎是同时,里面传来了她低沉的嗓音:“江维栋,铭锋诈骗案是怎么回事,赔了半个公司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会负债了吧?”
再然后,自然就是江维栋无措地解释。
然而这种种种种,苏汝山都不想再听,他孤身站在门的对面,昏暗的灯光带走了他脸上全部的血色。他这一时,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不管与这个家的关系有多近。江维栋都不会与他同仇敌忾,王美珍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她甚至连多一句的关心也没有。
她的眼睛里,只有她自己的这个家,只有那个叫江维栋的男人。
苏汝山的心就像被一把积火所燎。烧得他生疼。
所以他没有家,没有家人,不能再没有钱。他必须讨回一切他想要的东西。于是反复搓了几下脸,踏着大步,离开了江家。
这天,他用了一整夜,打遍了电话,满世界地去打听那个给他递项目的人和他的家属,可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事牵连广泛,人员甚多。如果真想知晓这个人的情况,只能试图从小道去打探警方抓捕的人员。
就这样折腾了很久,终于在次日下午,接到了一通有点建树性的电话。
“哎靠山啊,我帮你打听到了,被抓捕的人员名单里,没有叫‘丁学林’的人。你确定他和这事儿有关?”
苏汝山拿着电话的手微微僵住。
一天一夜未睡的脸上,显出了某种可怖的病态。
“没有丁学林?”苏汝山捏着电话,看向窗外夕阳,“所以警方还没抓到他?”
“说是该抓的都抓了。怎么?这个人也和铭锋有关?你认识他?如果是漏网之鱼,赶紧报警,可不能让这种人跑了!”
苏汝山刚要回答,忽而想起了江维栋之前的话。
因这件事被波及的人,大多数都是寻常老百姓,就算报警,也填补不了自己的损失。这和他想要的结果完全是背道而驰!
他可不是个善人,别人跳楼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真正想的是,别人十条命,也敌不过他五块钱。
但终究,长久以来的良心教育又让他很是矛盾。
苏汝山捏着电话想了许久,而当微风再次顺窗而入时,他的眼底再没犹豫,淡淡说道:“啊,不是,我只是和这个人打过照面,想看看他是不是受害者。”顿了顿,“那个,你能帮我找到这个人吗?我还是想见他一面。”
“找人倒不是难事。那你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后,苏汝山的神色渐渐归于冷漠,但接下来,他的笑容反而更加深邃。他仿佛已经拿到了自己失去的钱,而且再一次地站在公司前受人追捧。
“江维栋,我就说得听我的,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冷笑,心中无比雀跃。
*
联系找人的兄弟果然不负众望。
约莫三天后,苏汝山便得到了丁学林的消息。
然而和苏汝山所想的不同,对方好像没打算藏身,甚至不久前还刚刚结婚,据说再过几天,就要移民去美国过舒坦日子了。而令苏汝山最为吃惊的,是丁学林的新住所,竟然就在江维栋家的正对面。一栋红砖楼的四层。
这个人何其明目张胆,苏汝山怒达心底。
为了可以早一步追回自己的款项,苏汝山拿到消息的翌日,便跑去了丁学林家楼下围堵住了只身回来的他。
那时丁学林僵住推车门的手,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苏汝山。
看他错愕的表情,苏汝山的心里生出异样快意。
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持续多久,丁学林转瞬便归回平静,有条不紊地继续把车门推开,锁车,然后靠在旁边对苏汝山微笑。
“呦,这不是苏老板,这大晚上的,还真是挺巧。”
丁学林身形也不小,因着常年与外国人打交道的关系,打扮得十分洋气。头发涂满发蜡,活像是民国时期的买办。圆弧的肚子卡在腰带上,显得稍稍有些臃肿。但这并不妨碍他脸上的春风得意。
如此,便衬得对面满脸胡茬的苏汝山更为憔悴和狼狈。
苏汝山的眼睛沉了下来:“铭锋诈骗案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丁学林眼睛闪过一丝微光,莞尔:“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谁不知道,唉,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楼盘原来是——”
“你他妈别给我装傻!”苏汝山早在来之前就憋着巨大的怨气,看他一副得逼瑟瑟的样子,好不容易生出的快意,全转变成了火油。由是两步上前,狠狠揪住丁学林的衣领,“当初这项目是你拿给我的,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都是来骗老子钱的!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今天来,就是和你说,别人我不管,但你必须立刻把我的钱还给我。如若不然,我就把你这条漏网之鱼交给警察!谁也别他妈想好过!”
丁学林双手高举,示意对方别冲动,眼睛里却没半点怯意。
“哎,苏老板,我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我是和你看过项目书,但是你不是也将项目书给你其他兄弟看过吗?那总不能说你也是他们的同伙,也得受法律制裁吧。”他干笑笑,小心翼翼捏住苏汝山的拳头,“苏老板,您得体谅体谅我,我也赔了不少钱。大家都不好过,对吧?”
“少扯这些里格楞!”苏汝山咬牙切齿,腮帮子硬如砖石,“我知道这事儿和你有关。你骗不了我!还是那句话,立刻还我钱,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抬起一只拳头,做出要打人的威胁状。
丁学林便也不再劝说,眼神渐冷:“苏老板,大家都下海做生意,不容易,别这么纠缠不休行不行。别说这事儿和我无关,就算和我有关,现在也是法治社会。你说我参与诈骗,证据呢?嗯,我料您没有。如果这世上真有这种东西,你现在就不会这么堵我了,而我也早就在局子里蹲着了。”
这话正好扎中苏汝山的软肋。
他本以为来找丁学林,只要胁迫威胁,他一定会害怕,继而花钱消灾,却未料这个人这么有恃无恐。大概是真没留下什么证据。又或许真的不是直接参与人。但这又怎么样呢?是丁学林连累了他,丁学林就势必要来补他这个窟窿,这就是天经地义!
由是苏汝山再次用力,拽着丁学林的衣服,几乎将他提起。
“听说你刚新婚?弟妹是不是很漂亮?你是不是很幸福?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如带给我见见?”苏汝山狞笑,眼睛里迸着浓浓恶意。
丁学林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