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凶尸，不必如此！”
程怀瑾自小是个傲气的孩子，眼下半分不肯服软，怒喝一声，也沉入湖底，招剑回鞘，从袖里摸出一把铜钱来，呼啦啦朝凶尸丢去。
铜钱轻且薄，仅凭指力便能在水中划过，嵌在应在的位置上，足可见练功之人的功力深厚。
右手掐印，程怀瑾气沉丹田，吐出一口真气，双手猛地一和，无数细小的光线便从铜钱阵中升起，牢牢束缚在凶尸的身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凶尸口中刚发出“嗷嗷”嘶吼，便已经动弹不得。叶离掐准时机，猛地扑过去，朝着地上亮光一把抓去。
入手是金属的冰冷，却只有巴掌大小，刚好一手握住。但还没来得及细看，凶尸却注意到他的动作，登时狂性大发，疯狂挣扎了两下，光线便根根破碎开来。
因为在水中，程怀瑾也不能开口训斥叶离，只能咬牙凭着仅剩的束缚，将凶尸狠狠拉过往岸上一抛。
但他还是太高估灵线的灵力了，凶尸被扔到一半就再也支撑不住，全数断裂开来，齐灵溪惊叫一声，连连往后退去，最后咬了咬牙，转身朝着洞外跑去。
这凶尸这么厉害，三师兄搞不定的，所以，自己要去找爹爹。泪水逐渐涌上齐灵溪的眼睛，她伸手抹了一把脸。自己没法飞过山峰，只有一盏长生灯在堂里点着。
如果自己出了事，堂里的守灯弟子一定会告诉爹爹。齐灵溪握紧了匕首，所以，只有自己出事了。
程怀瑾尚且不知道他的少年意气将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只来得及将手里的糯米塞到叶离的手上，就转身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符纸。
凶尸摇摇摆摆地爬上岸，叶离这才发现他的眉眼居然生得有几分熟悉，只是场面太过混乱，他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像谁。
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凶尸的利爪已经亮了出来，一爪便向程怀瑾抓去，细听竟有破空之声，程怀瑾刷地亮出红鸾，剑爪相撞，发出清脆龙吟。
但程怀瑾年纪到底小了些，仅仅维持了几秒，脚下便守不住向后一退，利爪划出的罡风瞬间割破了他胸口的衣服。
凶尸一击不中，赫然发狂，嘶吼着乱抓乱打，击碎数块石面石壁，一时间石如雨下，程怀瑾被一块落石打中，不得已在地上滚了一圈，咬牙向凶尸扔出一踏灵符。
那符纸确实也是个好东西，虽然半路被击落不少，但凡沾上凶尸衣角的，便会“轰”地炸开，将腐烂的血肉炸的更是面目全非。
凶尸这才消停了半刻，程怀瑾稍稍喘了口气，但仔细一看，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只见凶尸身上虽然火光乱闪，却只伤到了表皮，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炸裂。程怀瑾额头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只能握紧手里的红鸾。
眼下只能趁机刺他要害，可是如果刺不中……程怀瑾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隐隐透出些凶光，如果刺不中就是死路一条，死就死！
眨眼间，灵力已注入长剑。晃花了躲在一旁的叶离的眼睛，他已经将编号对在那方体的小铁盒子上好几次了，可是小屏幕上一直显示编码错误。
一个可怕的猜测攀上叶离的心头，他不由大声喝止，“住手！”
程怀瑾面不改色，但手上却明显一抖，剑尖歪了些许，刺在凶尸心口。
周身灵力顺着红鸾向伤口奔腾，但可惜没伤到致命，那凶尸拼着一口气大嚎，激出尸气翻涌，几乎是凝成了肉眼可见的绿色雾气。抵着红鸾轻轻一荡，“砰”地一声便将程怀瑾连人带剑掀出数米远。
程怀瑾半跪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试了好几次也站不起来，红鸾也从他手里滑脱，砸在地上“哗啦啦”滑到叶离面前。
凶尸大踏步向程怀瑾走去，掌中捏起腾腾尸气劈头盖脸地向他砸下。千钧一发之际，叶离飞身上前，抓起一把糯米就向凶尸扔去。
那糯米大约是用什么灵药泡过，落在凶尸身上竟有“滋滋”腐蚀的声音，凶尸侧身躲避，尸气自然散了，只是吃痛乱打乱踢，一脚蹬在程怀瑾心口，竟将人当场踹到石壁上，生生磕晕了过去。
叶离看凶尸发了一阵疯，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品出了些许与他一样的迷茫。半响，叶离弯腰捡起了红鸾。
他想起了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撕杀出来的少年，好像每一个，都有着疯狂的执念，与坚持。
“叶晞老师来了。”叶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洞中回响，“你要见见他吗？”
凶尸的动作顿时僵住。
他慢慢地转过脸看向叶离，好像在分辨着什么，叶离接着道，“你杀了罗门，你不记得了吗？你过来，我们一起去见叶晞老师，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就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语言重新被触发，凶尸死气沉沉的眼睛都有了些许神采。
他连单纯的嚎叫都有了些音调的变化，顾不得踩在糯米上皮肉烧出缕缕白烟，向叶离飞奔过来。急不可耐地伸出右手。
叶离面无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将逃生舱按在上面，屏幕闪烁了几下，便重新亮了起来。
编号正确。
果然……
叶离觉得他此时应该难过，但心底毫无波澜，甚至冷静到开始思索修改编号的方法，要彻底地把这个人，从原来的，现在的世界，给彻底抹去。
红鸾剑动，叶离削下了凶尸的头颅。
自己是来杀罗门的，按照看过的文献，不属于谍战就属于科技，一切的牺牲都是有必要的。叶离面无表情的思索着，却看到凶尸咕噜噜滚开的脑袋还在张合着嘴。
他面无表情地凑过去，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叶晞在最后给他下的指令。
叶离扭过头看着怀里的逃生舱，发现它果然启动了自毁模式，倒计时三分钟，除非权限更高的人解除模式，否则谁都没法阻止。
也只有这样，原先主人的位置才会空出来。
而叶离也只需要三分钟，他不知道自己的编码后面为什么没有数字，不过这大大方便了他运作。
先随便编了一个数字然后在后面加了一个or1＝1，系统先识别前缀，然后读到数字肯定是不对的，但读到后面的1＝1，这是个恒等式，自然就判断为正确，顺利打开了权限。
逃生舱展开就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除开一整面墙设为智脑外，还有简单的医疗器械，生活用具，甚至还储蓄了些食物。
而在凶尸逃生舱的智脑前，叶离发现了自己的逃生舱，这个凶尸还保留了些许的意识，或许对这个送自己来的东西格外留恋。
或许还觉得自己有所价值，希望对方能有所回应。
叶离又觉得这想法简直难以理解，智脑又不是人，怎么会回应期待，叶晞老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人来完成任务？
他索性不再思索，拿起自己的逃生舱，发现它还能缩小，最后变成一个手环牢牢锁在自己手腕上，刚好挡住编码的字符。
他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舱内，根据电量的使用情况显示，发现这个逃生舱虽然在水里待得够久，不过真正使用的时间只有半年，因为剩下的时间都在待机，所以大概还有三成的余电。
智脑也自动开启，在叶离面前打出一段话：
“尊敬的管理员，请问您是否要回收XL665的记忆。”
“是否”
这个编号，想来是那个凶尸的。
叶离刚刚点了是，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只能急冲冲地从逃生舱里跑出来，也把这个逃生舱缩小，戴到左手的手腕上。
耳边传来越来越多的惊呼声，叶离还在躺在地上装晕，还是把这个功劳顶上，这两个选择间犹豫，忽然周身一凉。他本就离湖水近，直接被湖里掀起的水浇了个湿透。
水里还有东西吗？叶离木着脸抹了一把湖水，被洗过的睫毛沾了点水珠，竟印出了一点月辉，显得少年干净灵动了不少。
湖底有一抹银白一闪而逝，好像是一尾巨大的鱼。
叶离再一眨眼，又是一张苍白的脸，越来越清晰，直到哗啦一声冲出水面，却是个明眸贝齿的小姑娘……额，小少年？
说是人，其实也不全是，上半身衣着整齐，胸口平坦，窄肩细腰，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水中盘旋，犹如水藻织就的盘子般，托着一张素净的脸，眉眼柔和得一塌糊涂，看着年少，盈盈轻笑间，却已是风情万千。
而从腰往下，便合成一条长长的鱼尾。尾巴上的鳞片是银色的，鳍尾犹如轻纱一般，在水中微微一荡，便掀起无数个气泡漩涡。
可惜夜离完全没有美的概念，好比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他只顾盯着鱼尾巴看了好几眼，有点可惜不能用检查生殖腔的办法分辨雌雄。
那鲛人见叶离不为所动，心里不禁奇怪，这个人间修士已经自傲到如此地步了吗？见到自己居然如此放肆！不，看他年纪尚小，应该是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所以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
想罢，鲛人高高昂起了他的头颅，“人类修士，你听着，我父亲是鲛人一族的族长，曾经击败过你们人类三位化神之一，母亲是龙族女将，赫赫有名的寒柝将军，我是她们唯一的女儿，鲛人族的公主，肖季。”
叶离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明觉厉，但好在终于解开了疑惑，于是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
肖季却有些坐不住了，“其实我本来云游四海，冒昧到你斗衡派来，是在暗河中发现了这里有凶尸的气息，顺着过来看看，不是迷路进来的哦。你明白吗？”
这有什么好不理解的，小说里也经常会出现云游四海的大佬啊。叶离毫无察觉，乖巧地点了点头，“所以大佬，额不，肖季姑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点取悦了肖季，她振臂一挥，语气都欢快了不少，“可以啊，什么忙？”
“等会有人来了，就说这个凶尸是你杀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