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么了？怎么这么累？”
“京城里最近不太平，展家余党意图造反。天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换成你也会累呀。”
白玉堂打了个哈欠，头枕在展昭的肩膀上。
展昭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玉堂，你喜欢这样天天被困在皇宫里的生活吗？”
“唉，世人皆道做了皇帝就是天下至尊，可是只有做过皇帝的人才知道这个龙椅有多难坐。”
白玉堂握住展昭的手，“小时候常说，长大了以后做什么都好，就是千万别当皇帝。”
“那你，想守住这个江山吗？”展昭轻柔的替他捋顺散乱的发丝，顺带着帮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白玉堂闭上眼，放松的靠在展昭的身上，“猫儿，哪个皇帝不想守住自己的江山呢？不愿做是不愿做，可是做了就得做好。否则怎么对得起天下苍生？”
展昭笑了笑，“我明白你的心思了。”
“猫儿。”白玉堂噌的一下坐起身来，转头凑向展昭，“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胡思乱想。”展昭揉了揉白玉堂的头发，“到了该巡查的时间了，我出去看看，你自己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看着展昭起身离去的背影，白玉堂皱起了眉头。展昭这几日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上去比他还要累上几分。尤其到了夜深的时候，白玉堂总是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咳嗽声。
“猫儿，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呢？”
白玉堂不愿意怀疑他，但是太后的话还犹响耳畔。他不自觉的对展昭提起了几分戒心。
“母后，你派人叫朕过来，到底有何事？”
太后捻过几颗佛珠，低声诵了一声佛号，“皇上，你和展护卫的事情，哀家都知道了。”
白玉堂一怔，略显局促的说道，“母后，朕与展昭是真心相爱，还望母后不要横加阻拦。”
“谁说哀家要阻拦？”太后抬眼看着白玉堂，“哀家知道，你这孩子认准的事情是不会变的，哀家也不打算劝你放弃这段感情。”
“那母后的意思是？”
“你真心待他，他却未必是真心待你。”太后叹了一口气，从桌旁拿过案宗递给白玉堂。
“十四年前，你父皇为了平定内乱，将展家满门抄斩。只有几个人因为不在京城而侥幸逃脱，展家少爷当时流落在外，算算年纪，与展护卫颇为相像。”
白玉堂翻看案卷的手微微发抖，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始终不愿相信。他连连摇头，“不，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如此最好。”太后拍了拍白玉堂的手，“哀家的意思是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是注定要孤独一生，信不得任何人的。”
信不得，任何人吗？
白玉堂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这些日子他身心俱疲。他派人调查过展昭的身世，可是总是查不清楚。他明知展昭有问题，却迟迟没有质问展昭。
也许是想自欺欺人，只当作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报！”
殿外的守卫神情慌张的冲了进来，“皇上，叛军已经攻入宫内，现在直朝大殿来了！皇上，您快躲躲！”
“慌什么？”白玉堂拿起一旁的画影，“叛军怎么进来的？展护卫呢？”
“不知何故宫门大敞，叛军长驱直入。展大人，展大人他被叛军给抓了！”
白玉堂握剑的手骤然收紧，“你说展护卫被抓了，那他有没有受伤？”
“属下不知，属下刚得到消息就赶过来禀告皇上了。”那守卫焦急的望了望殿外，拼杀声已经近在咫尺，“皇上，您还是快走吧！这里有属下顶着。”
白玉堂微微一笑，画影泛起寒光，冷冽的杀气扑面而来。他轻轻抚过刀身，“走？朕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贪生怕死？他们来得正好，画影已经蒙尘很久了。”
“皇上！”
守卫话音未落，殿门已经被人撞开。白玉堂毫不在意的抛给那守卫一块玉佩，“拿着它，到太后那去，把朕的暗卫调出来。”
“属下遵命，皇上，小心！”
守卫抓紧了玉佩从殿中的侧门跑入后宫。白玉堂已经站起身来，画影在手，身上的气势硬生生的逼得刚刚进来的众人后退了几步。
“展希明，你有胆量造反，没胆量站出来吗？”
展希明，展正明之弟，亦是当年展家唯一成功逃脱的长辈。这么精密的谋划，除了他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外，恐怕在展家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你比你父皇可聪明多了，既然知道是我造反，想必原因都调查清楚了吧？”
身着玄衫的展希明从人群后面踱步而出，身后的几名手下还押着步伐不稳的展昭。巨阙此时架在展昭的脖颈上，剑锋上已经染了些许鲜血。
“猫儿！”白玉堂猛然睁大了双眼，展昭面色苍白不是能装出来的，白玉堂攥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而尚不自知。
巨阙更加用力的顶上展昭，再近一分都能要了展昭的命。
“白玉堂，看起来你很在乎他啊？交出玉玺，我饶他一命。”
“玉堂，不行！”展昭用力的摇了摇头，但是白玉堂却毫不犹豫的拿起书案上的玉玺。“放了他，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展希明惊讶的看着如此痛快就作出决定的白玉堂，似是不能理解的问道，“为了他，你连江山都可以放弃？”
“江山跟他，根本没得比。”
“好！”展希明收回剑，几个手下也松开了对展昭的束缚。展希明慢慢的朝白玉堂走了过去，袖中的利刃刺痛了展昭的双眼。
展昭突然出手，掌风直冲展希明而去。他的速度快如疾风，周围的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展昭和展希明已经正面接下各自的一掌。
他侧过身，手腕微转，反手一掌击在展希明的手腕上。展希明吃痛松开了手，巨阙稳稳地落于他手。
展希明气急败坏的指着护在白玉堂身前的展昭，“昭儿，你干什么？你不想为你爹报仇了吗？”
“叔父，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他性命的。”
白玉堂看着展昭，难以置信的向后退了两步。
没想到太后的话一语成谶，他自以为最爱自己的人，实际上却是为了复仇才来到自己的身边。那这些日子里，有几分是虚情？又有几分是假意？
“展某对你，不敢有半点虚情假意。”
这句话，当初听了有多开心，现在听来就有多讽刺。
“你忘了我们展家的血海深仇了吗？你怎么可以护着他！”
“那是你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为何要将我们也全部算在内？他已经答应了给你玉玺，给你江山，叔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展昭早已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早知如此，他当初一定不会答应叔父进宫。
展昭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左肩上的一阵剧痛，迫使他住了口。刀刃穿透肩膀，丝丝鲜血滚落到地上。
“展昭，你以为这样，我白玉堂就能原谅你了吗？”
白玉堂的手不停的颤抖着，他原本可以一刀刺中后心，可是他下不去手。白玉堂松开了握着画影的手，无助的踉跄了几步。
“我真是傻，能提前告知他们宫中守卫情况，能将宫门大开迎他们进来的，除了你这个禁军统领还能是谁？”
“你武功高强，若非自愿，岂会如此轻易被他们擒住？展昭，我都忘了，你也姓展！你又何苦演这一出苦肉计来伤我的心？”
白玉堂强忍泪水，暗自痛恨自己太过没用，“展昭，你可真够绝情的，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要狠狠的伤我一次！可叹我白玉堂真心错付！”
展昭无言以对，正如白玉堂所说，他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摸清宫中各处的守卫情况。唯一的变数就是在竹林里，他遇见了白玉堂。
无论怎么说，终究是他骗了白玉堂，也是他负了白玉堂的一片真情。
掌间运力，硬生生的逼出肩膀上的刀。展昭转身接过画影，沉默的转身把画影塞入白玉堂的手中，“你说的对，是我对不起你。所以，让我在护你一次，最后一次。”
肩膀上的伤丝毫没能影响展昭，巨阙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展昭巧妙的避开要害，只是把这些人伤到不能出手而已。
殿外也有拼杀声响起，白玉堂的手下的暗卫皆可以一当十，叛军如丧家之犬般四处奔逃。
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展希明见到现在这副场景几近癫狂，他谋划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到最后却还是如同当年一样以失败而告终。
他瞪了一眼一直负手而立的白玉堂，满腔的愤恨之情瞬间达到极致，“白玉堂，就算夺不下这江山，我也要你为我展家陪葬！”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画影，白玉堂冷冷的看着他，将画影抽了出来，“想要朕的命，你还不够资格。”
“白玉堂，你，怎么还能出手？”
展希明惊愕的望了一眼展昭，不由得苦笑了几声，“真是天要亡我！”
这一场叛乱，最终还是随着白玉堂的这一刀而结束。
展昭背对着白玉堂，巨阙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回响。殿门外的暗卫已经冲进殿内，将展昭团团围在中间。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种隔了千山万水的感觉，白玉堂只觉得，他看展昭的背影都看的不真切。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展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在放下巨阙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为自己选定了结局。所以他没有转身，尽管他那么想再看白玉堂一眼。
“既然是我对不起你，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玉堂凝视着展昭的背影，把苦涩藏在心底。他轻轻地把玉玺放在书案上，“展昭以下犯上，意欲谋反，罪无可恕。将他押入大牢，明日午时，”
白玉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街处斩。”
这是展昭想要的结局，白玉堂给他了。
展昭欣慰的勾起了唇角，看着周围上前擒拿自己的暗卫，他突然转过身面向白玉堂，“皇上。”
他掀起前襟，屈膝跪了下来，行着他们之间本不该行的君臣之礼。“罪臣展昭，愿皇上平安一世，江山永固。”
豆大的泪珠砸在袖角处，白玉堂沉默的挥手示意暗卫将展昭带下去。当展昭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白玉堂终于回了头。
一闪而过的蓝色衣角，过了明日午时，他终其一生也不会再见到。“你还是，不懂我的心啊。”
他早已说过，万里河山不如展昭一个人。他只是恨恨展昭骗他，利用他，恨展昭，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当作筹码。
“派个御医过去，给他治一下身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