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被人推开，举杯品茶的林子渊端坐桌前，神色不变。“这么快就来了，看来你在他们那儿藏的不错啊。”
“怎么，变着法儿的骂我？”书忘言倚在门边，连坐都懒得坐。“你神通广大，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已经被展昭识破了吧？”
“那又如何？你把白玉堂都骗过了，还怕展昭会动你？”林子渊抿了口茶，面上浮现出一抹冷意，“堂堂暗影影主，不会就这点本事吧？那我还真是后悔和你合作了。”
书忘言闻言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彼此彼此，你也没让我满意过。不过是帮别人办事的奴才，有什么资格狂妄？”
茶杯猛的被磕在桌面上，伴着茶杯的碎裂声，林子渊袖中的毒镖直冲书忘言而去。书忘言堪堪躲过，被锋利的刀锋划落了一缕发丝。“这样就生气了？难怪斗不过开封府。”
书忘言拔下插在门上的毒镖，随手扔到了桌子上，“我今天来不是跟你斗嘴的，官盐我已经帮你运出去了。至于展昭，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林子渊冷哼一声，目光骤然锐利，他手中寒光一闪，淬了毒的飞镖再一次朝书忘言飞去。
“林子渊，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暗影影主也不过就这么点本事，连被人跟踪了你都不知道！”林子渊反手拉过书忘言，射向门外的毒镖被一支袖箭打落。
“看来那日杀害丁二侠的人，也必定是你了。”展昭一手推开房门，无形的杀气一瞬间涌至屋内。三个人静默的可怕，同为武林高手，心中早已不知将对方打量过多少遍了。
丁兆蕙当日所中毒镖，展昭早已细细看过。今日只一眼，他便认定面前站着陌生男子定是凶手。怒气汹涌翻腾，巨阙应和着主人的心意微微铮鸣。
他冷冷的瞥了书忘言一眼，“书忘言，狐狸尾巴还是藏不住了吧？”
书忘言早已攥紧了手中的剑，“南侠的燕子飞果然名不虚传，一路跟踪我至此，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是你无能。”林子渊看书忘言本来就不顺眼，如今自己更是受他连累而暴露，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书忘言懒得理会他，只是紧紧的盯着展昭，“展大人，书某不过是出来会个朋友，难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你会的是什么朋友，要谈论谈论官盐，还要讨论一下展某的生死。书兄的朋友未免也太另类了些。”
书忘言笑着摇了摇头，“展大人说的，书某一概不知。我们老朋友叙叙旧，展大人不请自来，书某便也不再计较。只是这事非曲直，却不是展大人一张嘴就能说得了的。”
说过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就算展昭听到了又如何？书忘言抵死不认，包拯拿他也无可奈何。
“他听到的不能算，但是不代表我没有找到别的证据。”略带戏谑的声音从展昭身后响起，一袭白衣翩然落地。白玉堂和展昭对望一眼，对彼此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惊讶。
“不是叫你好好歇着，怎么又跑出来了？”展昭握上白玉堂的手，对屋子里的两个视若无物。
白玉堂颇为自得的挑了挑眉，“五爷今天不来，你能治得了他们两个人？公孙先生担心你，这才叫我跟出来的。”
书忘言在看到白玉堂的那一刻有些愕然。这几日下来，白玉堂和展昭的关系越来越不好，有时甚至同路而行连个招呼都不打。但看如今这般光景，这一切应该都是在演戏给他看。
“书大哥，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这暗影的令牌带在自己身上。”白玉堂手腕翻转，掌心中躺着一枚血红色的玉牌，玲珑剔透，小巧精致。
书忘言瞳孔骤缩，他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那熟悉的物件果然已不在原处。书忘言无奈苦笑道，“小五，我倒是忘了，你这偷盗的功夫比你的轻功还要厉害上几分。”
白玉堂掂了掂手上的令牌，“在给你疗伤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我故意将你带回，目的就是要看看你此次前来到底为何。”
“可是，”白玉堂现出惋惜的神情，“我没想到你早就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我的身边了。”
白玉堂也想给书忘言一个机会，他迫切的希望书忘言跟漳州的案子没有关系。可是事实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你伪装成张成对猫儿而痛下杀手，你还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白玉堂的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自从他发现书忘言的不对劲，他就有很多话想要一吐为快。
白玉堂只是痛惜，因为他以前认识的书忘言就如同展昭一般，谦谦君子，谦恭有礼。当年他及时对五鼠伸出援手，如此恩情白玉堂一直铭记在心。
他又如何能接受书忘言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就像是被利益和欲望蒙蔽了双眼，当年的温雅公子已不复存在。
“我为了什么，小五你不清楚吗？”书忘言突然露出几分黯然悲伤的情绪，“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啊！”
白玉堂一怔，聪慧如他，又怎会听不出书忘言话里的意思？“书，书大哥，你何时对我存了这般心思？”
“谁知道呢，也许是第一眼见到你就这样了。”
书忘言忽然愤怒起来，手中的剑指向了展昭，“凭什么？凭什么你对我的爱视而不见，却可以对他死心塌地？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展昭这才明白过来，他从书忘言眼中看到的那种忌恨，原来都是因为白玉堂而起。
他把白玉堂紧紧的护在身后，不悦的皱了皱眉，“展某与你无可比较。这本就是缘分，强求不来。”
他们针锋相对之时，林子渊已经悄悄后退。白玉堂一眼瞥见，飞蝗石连连打出，林子渊匆忙闪躲。他侧身躲避的时候，自身的薄弱之处自然便显露出来。
原本同书忘言对峙的展昭却突然转身替下了白玉堂，两个人的配合天衣无缝。袖剑直逼要害，林子渊千防万防，左肩上却还是中了一箭。
展昭专心对付林子渊时，白玉堂也与书忘言缠斗起来。白玉堂本不欲伤害书忘言，奈何他如同疯了一般步步紧逼，迫使白玉堂不得不反击自保。
林子渊捂住肩膀上的伤口，暗自庆幸展昭没有往袖剑上淬毒的习惯。他看准时机，从窗中一跃而下。展昭顾着白玉堂的安危，便暂时放了他一马。
展昭一剑挡下书忘言，他们三人各自保持着距离，一时安静了下来。
“我只是爱一个人，爱一个人有错吗？”书忘言原以为白玉堂对他的感情有所回应，却不想仍是大梦一场。
“我固执至此，以为做了暗影的影主就可有资格与你比肩。我甚至剑走偏锋，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除掉展昭。可是我做了这一切，你的目光也不会停留在我身上片刻。”
书忘言渐渐放下剑，整个人都似脱力了一般。
“这几日我以为的温情，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书忘言自嘲的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我从来不曾进入你心中一分，做的再多又有何用？”
展昭攥紧白玉堂的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情爱本无错，只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该牵扯到那些无辜之人。”
“展昭，你这算是教训我吗？”书忘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谁都可以像你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展某爱上玉堂的时候也没想过白头偕老，只要能护他守他爱他，这也就够了。”
书忘言摇了摇头，“可惜书某做不到你那般通透世事。”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官盐已经被运走，刚才逃走的林子渊便是替幕后之人办事的。你们若有本事便追查到底，若是没有，尽早抽身，免得祸及自己。”
说罢，书忘言手中剑锋忽的一转，一剑贯穿了心口。鲜血喷涌，展昭和白玉堂眼睁睁的见他缓缓倒下。
白玉堂慌忙上前把书忘言抱在怀里，颤抖的手摁住不断流血的伤口，“你怎么这么固执？非要一死方肯罢休！”
展昭缓缓的蹲下身，用力攥紧了书忘言的手。书忘言急促的喘息着，鲜血浸透了胸前的衣裳，“展昭，小，小五，就交给你了。”
书忘言甚为费力的伸出另一只手，似是要去抓白玉堂。只是命数将尽，天命难违，他的手还未触到白玉堂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书大哥！”白玉堂终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愈加用力的抱紧书忘言，“书大哥，书大哥……”
多情总是无情苦，劝君莫做痴情人。
展昭到此时方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也许对书忘言来说，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为爱而痴的可怜人。说到底，他也只是为情所困罢了。”
无爱便无忧，离于爱者，当战无不胜。只可惜无爱便无心，所以当世之人无可离于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