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把白玉堂扶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白玉堂发梢上的滴落的水珠。
白玉堂正欲开口问问展昭是怎么来到这里,但他尚未开口,耳边已经响起了另一个让他无比讨厌的声音。
“展大人,五爷他没事吧?” 青雨担忧的走上前,眼里还氤氲着水汽,好像是真的是为白玉堂而焦急担忧,确实是我见犹怜。
白玉堂冷哼一声,若非之前的事情是他亲身经历,他几乎就要以为青雨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
“五爷怎么样,你不是最清楚吗?怎么,看到五爷没死,你心里是不是很失望啊?”
“五爷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五爷怀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冤枉奴家?”
青雨拿出绢帕拭去涌出的泪水,十分委屈的看向展昭。“五爷刚刚第一次见面就不由分说的怀疑奴家和展大人有染,奴家自知是青楼女子,这件事本来也就百口莫辩。可五爷也不能无端猜忌奴家和展大人的清白啊!”
“你说五爷无端猜忌你?” 白玉堂怒极反笑,他还真没怎么遇到过这种倒打一耙,还说的理直气壮的人。
“难道五爷敢做不敢当?真是辱没了锦毛鼠的名号。什么陷空岛五鼠,不过是一群表里不一的小人罢了!”
“你说什么?”白玉堂拔刀出鞘,杀气凛然。展昭连忙摁住白玉堂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动手。
白玉堂落入湖中,本就寒气侵体,现在如果再起杀意动了真气,恐怕会冲击经脉。
“玉堂,你且听青雨姑娘说完,切莫动气。”
碍于展昭的阻拦,白玉堂冷眼瞧着青雨,“好,五爷就听听你还有什么说辞!”
“奴家今日邀请之人本是展大人,若非白五爷暗加阻拦,无端猜疑,五爷又怎会在此与奴家见面?刚刚又何必因为生气而毁了请柬?”
青雨咄咄逼人,没有一点停顿便继续说道,“五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怀疑奴家,甚至想要杀了奴家以绝后患。幸亏上天有眼,白五爷不慎失足落水,奴家这才幸免于难。难道经此一劫,五爷你还不醒悟?
“好好好!说得好!“白玉堂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双美眸中隐隐有怒气在聚集。“不愧是名动漳州的醉春苑花魁,如此伶牙俐齿,真是让五爷我领教了!”
白玉堂生平坦荡,向来快人快语,快意恩仇,身边结交的朋友也都是如此的真性情。面对这种无中生有的人,白玉堂从心底里厌恶至极。
可是青雨说的,他偏偏反驳不得。因为这件事他确实瞒着展昭,来这里也是在展昭不知情的情况下。
从头到尾,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白玉堂亦是有口难言。
青雨哭的梨花带雨,竟然双膝一弯冲展昭跪了下去,“展大人,奴家虽是风尘女子,也知道不能辱了展大人的名声。所以还请展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青雨把矛头对准白玉堂,白玉堂听来只觉好笑。听她这么一说,自己倒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个人。
“不想让五爷怀疑倒也简单,青雨姑娘不如把你找展昭的原因说清楚。否则你们孤男寡女深夜私会,还怪我多想?”
白玉堂并不担心她挑拨离间,他知道无论怎样,展昭都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那日展大人不慎将金牌遗落在醉春苑,奴家今日便是为了归还金牌而来。奴家费了好大心思,才将金牌从妈妈手中拿回,不想竟落个如此的结局。”青雨说的那叫一义正词严。
白玉堂不得不佩服起这个瘦弱的女子,近乎完美的说辞,恰到好处的圈套,一步一步竟生生的把他白玉堂给算计了。
现在,只能看展昭到底相信谁了。
青雨似是委屈万分的看着白玉堂,“原来名震天下的锦毛鼠,也不过是个小肚鸡肠仗势欺人的鼠辈!”
白玉堂原本平息了一点的怒火再度燃起,他攥紧了手中的画影。他一掌打开展昭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转身起势,反手一刀直冲青雨而去。
“玉堂,不要冲动!”
展昭见情况不对连忙出言阻拦,白玉堂顿了顿,刀锋堪堪停在青雨的身前。
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青雨却冲着白玉堂诡异的一笑。她轻声道,“五爷不会真的以为我只送了一张请帖吧?”
画影陡然回转,即将划伤青雨的咽喉时被展昭一剑挡开。刀剑相击的冲击力,迫使白玉堂和展昭各退了几步。
展昭暗自庆幸自己与白玉堂交手多次,早已熟知他的招数。可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白玉堂明明已经停了下来,又为何杀意再起?
听完青雨的那句话以后,白玉堂如梦方醒。这个局,骗的人不仅是他,还有展昭。
所以就算是被展昭误会,白玉堂也必须解决了这个女子。
留着她,后患无穷。
“猫儿,让开!”
白玉堂再度出手,画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劈向展昭身后的青雨。但是这次,白玉堂仍然未能成功。
巨阙挡在了青雨的面前,展昭一面小心抵挡,一面寻找着制止白玉堂的最好时机。
许是因为受了寒的缘故,白玉堂打斗起来分外吃力。展昭抓住白玉堂的破绽,一剑压住画影,同时侧身一掌打上白玉堂的手腕。
尽管展昭收了力,这一掌仍是震得白玉堂手腕发麻。白玉堂不可思议的看着展昭,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白玉堂的一双眼里除了震惊,还有丝丝悲伤在弥漫。他定定的看着展昭,声音里染上了几分苦涩,“我以为,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
“玉堂,你不能杀她。”
展昭的话语里有几分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频频给白玉堂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但是白玉堂现在满心都是失望和愤怒,哪里还能注意到展昭的眼神?他攥着画影的手微微发抖,“你为了她,竟如此伤我?”
展昭,此刻离他那么远。
白玉堂苦涩的勾起唇角,强忍下眼中的。泪水,“猫儿,算五爷看错人了。”
“玉堂,你听我解释!”
可是展昭根本就拦不住一心想离开这里的白玉堂。就算拦得住,他也不能把身后的青雨扔下不管。
展昭握着巨阙的手紧了又紧,看着白玉堂萧索的身影,他的心里又何曾好受?
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能等到回去在跟他负荆请罪。
展昭稳下心神,回身把青雨扶了起来,“姑娘既然受了伤,不如先随展某回客栈休息一下。”
“这?”青雨面露难色,“奴家若是去了,岂不是更惹五爷生气?”
“玉堂就是这个脾气,待回去后展某自会和玉堂解释清楚,姑娘不必忧心。”展昭看青雨站稳便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分,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就麻烦展大人了。”
白玉堂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回悦来客栈,他这一生都未曾像今天晚上这般狼狈不堪。
虽然展昭的这一掌并未伤到他分毫,但白玉堂却觉得不如一掌打死他来得痛快。这种心痛到将近窒息的感觉,他一时一刻都不想再体会了。
他以为展昭永远都会站在他这一边,无论他做的是对是错。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他以为而已。
白玉堂失魂落魄的踏进悦来客栈的大门时,着实把掌柜的和伙计们都吓了一跳。此时的白玉堂,说是落汤鸡也不为过。
往日公子翩翩,白衣飘然,意气风发,狂放不羁。如今却浑身湿透,落魄不已。更让掌柜的心惊的是,白玉堂的眼神看起来像一个了无生气的瓷娃娃。
好像只要轻轻一碰,白玉堂就会风华尽毁。
“五爷,你这是怎么了?”
他心疼的看着白玉堂,怎么说他在年纪上也算得上白玉堂的父辈。在看着白玉堂的时候,难免掺杂了几分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我没事。”白玉堂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不知是沾染的湖水还是刚刚落下的泪水。
“给我大哥捎信,让他动用京城里的关系查一查,哪些官员跟漳州来往密切或者说能接触到官盐去向的。”
白玉堂疲惫不堪的眨了眨眼,因为受了寒,腰间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刺痛。
白玉堂越过众人,径直往楼上走去。“我累了,你们谁都别打扰我。”
白玉堂只觉身上的寒意愈来愈重,人也昏昏沉沉的。他一-边上楼,脑海中一边闪现着展昭刚才与他相对的画面。
他那时多想扑上去揪住展昭的衣领问个清楚,问问他凭什么不信自己?问问他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可是他不能,白玉堂有白玉堂的傲骨。在别人面前,他不可以软弱,不可以无能,也不可以任性妄为。
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例外。
“猫儿。”
白玉堂轻轻呢喃着展昭的名字,忽觉眼前一黑,手中的画影似有千斤重。
他突然直直的倒在了二楼的回廊里,画影坠落的声音吓的大堂里的人一个激灵。
“五爷!”
“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