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宫
现下堂堂皇后居住的,不过是偌大皇宫之中偏僻角落的一处小宫殿,陈设简单,杂草丛生,并无专人打理。
略显破败的房间,哪能比上之前的椒房温暖芳香?皇后愤愤地瞥了一眼周边那惨淡不过的房间,对于自己的这般境遇气愤不过,要不是有人刻意陷害,自己哪儿能沦落到这般地步?如今还不知道昨天的事有没有传出去,自己的名声有没有变坏,反正现下自己的生活已经一落千丈。
昨天还是高高在上的,锦衣玉食的皇后娘娘,今天却变成了无人伺候,节衣缩食的挂名虚后,她如何不气!她恨死了那陷害自己的人,不过一无头绪,二无空间去探知蛛丝马迹,这……
皇后脸色暗沉得很,头昏脑胀的。
“叩”一声,门外似乎有人在敲门,随后就传来了铁链的声音,一会以后门自外打开,一个不认识的宫女端着饭菜进来,而门外站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皇后娘娘。”那宫女微微弯下腰来,给她施礼,毫不掩饰自己的怠慢,虽说自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闻宫中有人传言说是皇上因皇后同一个侍卫有些瓜葛而盛怒,因而这皇后才住进了这偏宫。
是个明白人都知道皇后失势,那皇后素日就趾高气昂得很,底下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她的气,如今她沦落如此,自然是谁都要来踩上一头的,自己本来还不怎么信,可是如今被派来给这皇后送餐,看到那满园荒废以及略显寒酸的屋社,这才确信了皇后已经倒下的消息,因而心里还挺看不起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沦落至此的皇后。
看着这个宫女无礼的样子,皇后心中更气,这些下人们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一看自己变成这样,就蹬鼻子上脸地一点礼数都没有!
“真是个机灵的奴才!”皇后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宫女,怒火中烧地说着:“本宫不过暂时没那么风光,现下就来给我脸色看了,本宫倒是要看看,待本宫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死的!”
感受到她的冷冽目光有如凌迟一般刮过自己的脸,听着她咄咄逼人,极具威胁性的话语,宫女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可是不过一瞬间又有了底气一般带有嘲讽地看着她:“多谢皇后娘娘夸赞,只是奴才听闻皇上有令,若无他的准许,皇后娘娘是要被禁足在这宫中寸步不行的,而且如果没有皇上的准许,也没人能够前来看望,皇后……怕是没那个机会再站起来了吧?”
“你!”
听了她的话,皇后气得瞠目结舌,谁敢这么同自己说过话?!可是气归气,她的话自己可是听得真真的,果真是禁足!还没有皇帝的准许自己就不能出去?还不准有人来看望?那的确如宫女所说,自己是没有机会接触任何人的!自己…难道真的得这样……一直下去么?
看着皇后气极却说不出话,脸色还慢慢暗沉下去的样子,那宫女心里莫名有了些许开心得意的感觉,她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目光夹杂着怜悯以及不屑:
“若是皇后娘娘讨厌奴才,那也没法子,毕竟奴才是被派来负责娘娘三餐的人,得天天见。”
然后宫女便把托盘往桌子上一送,也不管险些打翻饭菜,就潇洒地离开了。
皇后是金贵不过的人,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她气得半死,一把将靠得自己最近的茶杯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她气得眉眼都变了,捂住胸口,看了一眼桌上饭菜,不过一些简单菜色,青菜豆腐,番茄蛋汤,接着就是一碗白饭,连点肉色都不见。
这便是自己的饭菜么!自己之前吃的可是珍贵佳肴,喝的可是琼浆玉露!如今却给自己这么些东西!?
皇后被气得饱饱的,嫉恶如仇地看着这些饭菜,随后狠狠地一拍桌子,自己这过得还像个人么?!
她突然想到过去的二十年里自己将不少妃子送进冷宫,她们便是在这般环境之下度过每一天,以致沉郁低落,不少人都在冷宫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皇后有些后怕,她的眉头紧皱,难道说这就是自己的报应么?是那些被自己害死的妃子们向她报仇了么?自己这是…罪有应得么?她慌忙地甩甩脑袋,甩开那些脑海之中的胡思乱想,可是惊慌恐惧却又如何都消散不开,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皇后惊恐地环顾四周,原本只是简单平淡的陈设现在在自己眼里看起来却是阴森诡异,该不会是那些冤魂前来索命了吧!这个念头在自己心中愈演愈烈,缠绕着自己不放手,她吓得赶忙躲到床上去,用被子蒙住头,惊恐不定地瑟瑟发抖。
就这么在惊慌恐惧中过了不知多久,皇后在自己给自己施加的精神强压之下担心受怕了好久以致自己气力流失,神思恍惚。
“咚”一声将神思游离的自己惊醒,皇后被吓得一颤,这是有人在敲门吗?她只敢露出一个头来,往门口看去。
的确有人在敲门,不敢多么用力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偷偷摸摸,皇后惊魂不定,这下是不是她们找上门来了?
她吓得瑟瑟发抖,听着着门外人敲了一会又拉扯了一番铁链之后,就开始扒拉窗户的声音,她瞪大眼睛看向窗户,发现纸窗正被自外推开,随即有谁探身进来……
“啊!”她终是被吓得叫出声来,身子更是颤抖得不行,可是接下来她看到的就让自己已经处于即将奔溃状态的神思稍微放松了下来。
只见一个长相平凡的宫女正翻窗进来,好不容易进来以后赶忙将窗户关好,然后朝着自己憨憨一笑。
看着她友好的样子,皇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惊恐的感觉也在这时候暂且消逝而去了,这个宫女为何这般进来?生怕别人发现一样,而且自己应该并不认得这个宫女啊,不过让她看到自己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可笑。
皇后缓缓地松开被子,整理了下衣衫后换上一副得体的神情,看着她问道:“你是何人?来这里是有何居心?”
虽说她看起来友善,但说不定仍然是谁派来害自己的,皇后现在疑神疑鬼,皱着眉头看着她。
那宫女一听她的话,好像十分惶恐不安的样子,匆匆弯下腰来以示恭敬:“冒犯皇后娘娘了,奴婢不是有意惊吓到皇后娘娘的!”
看着她这幅惶恐的样子,似乎十分重视自己一般,皇后看到之后还有些惊讶,现在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风吹草倒地恨不得人人都来欺负自己一下,还有这等好心的宫女对自己如此恭敬?怕不是她不知道自己的事儿吧,只是这又怎么可能?自己可是身处如此困境,人人目睹,这个宫女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皇后娘娘受惊了,”那宫女似乎是看出了皇后心中的疑虑,接下来就开始解释道:“奴婢名叫小翠儿,特意前来看看娘娘。”
小翠儿?皇后看着她,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你……”
那名为小翠儿的宫女再次弯下了腰来,轻轻一笑:“皇后娘娘这等大人物记不住我这等小宫女也是应该的,皇后娘娘可是我的大恩人,在几年前的一次宴会上夸赞了奴才的绣活儿,才得以让原本默默无闻的奴婢一度成为绣房之中最重要的绣女,以致月银变多,才得以凑得足够银两寄回家中救我当时病重的弟弟。”
听着她的话,皇后有些云里雾里的,自己曾经做过这么一件无心之举的事儿么?不过自己也没有想那么多,毕竟自己身为一国之母,大事小事千万件,不过一句对小小绣女的夸赞,哪里还记得?也就默认了有这么一回事。
“是这样啊,那你前来所为何事?”皇后也放下了心中的疑惑不安,语气也慢慢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听到她这么问自己,那小翠儿匆匆哽咽起来,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她低着头说道:“奴婢听闻如今皇后娘娘因为一些谣言暂时被禁足,心下担心娘娘境遇就特意前来探望,不过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这般破败,还给上了锁,奴婢本想就在殿外远远看一眼,知道娘娘情况就好,谁知看到是这般样子,心中实在放不下,我这才…才翻了窗!”
她话中的愤懑与不舍听得自己一愣,随即暖意一点一点在心头弥漫开来,皇后险些泪目,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宫女将自己放在心上,竟然如此看重自己,并没有在自己这般不堪之时像别的狗奴才一样踩上一脚,而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忧!
“真是个好丫头啊!”皇后这句感叹出自肺腑,也算是难得的真心。
“皇后娘娘谬赞了。”那宫女听了还有些承受不住一般匆匆摇头,惶恐地不敢接受她的这番夸赞,看得皇后心里更加开心,居然还有对自己这般敬畏的宫女,虽说自己记不得当初是如何夸赞这宫女的了,但现下突然感觉到这宫中还是有些温暖的。
小翠儿说完话后,抬起眼来看了看四周,又看上桌上那些饭菜,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满是惊讶神色:“这是些什么?!这般低贱东西还敢端上来给皇后娘娘吃?!真是不要命了!”
听着她的话,皇后心里更加喜欢她,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还如此看重自己,真是个难得不过的丫头了。
“是啊,”皇后感叹地说着心中的悲伤,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有个人能够聆听自己的诉说,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这便是宫中的人际关系呢,我一倒下,多少曾经想破了脑袋前来讨好我的人现在都不知所踪,就算那些没同我打过交道的也要上来踩我一脚,解解气。”
她的神色落寞至极,无尽的心酸。
小翠儿看着她那样子,似乎十分抱不平的样子,最终又看了那一眼饭菜,实在气不过:“这可是比我吃的还要差!”
原来自己同宫女比,伙食还没她的好,听着她无心抱怨的话,皇后心中更是一凉,自己竟然凄惨到这般田地了么?
小翠儿皱着眉头,愤愤不平地怒视着那些饭菜,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露出微笑,她从自己的腰袋中取出了些什么,然后喜不自禁地献宝一样交给皇后:
“皇后娘娘这般金贵的人儿如何吃得下这般粗劣饭菜?可是又不能饿着肚子,倒不如吃吃这个将就一下,这可是我今天特意从御厨房拿来的呢!”
皇后听着她欣喜的神色,下意识地看去,却见是一盒简单包装的糕点,看样子是桂花糕,这桂花糕要是放在之前,可是自己桌上最为常见的糕点了,自己都不会屑于吃这个,都是赏给了下人。
而如今看到这桂花糕,一有了对比,皇后心里闷闷的,却又无可奈何,这倒是个吃得进嘴的东西,只是依旧过不了心里这条坎。
那小翠儿似乎没看到皇后的纠结为难一般,笑得真诚,十分稀罕这桂花糕:“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向那御厨房之中的姑姑讨了好,送了一副绣活儿讨来的桂花糕呢,如今还是留给皇后娘娘填腹吧!”
她的热情关切听得自己心里明白,皇后甚至有些感激她对自己的上心,她感动地点了点头,收下了这枚桂花糕:“谢谢你!”
小翠儿天真烂漫地一笑,看了看天色,心下有些不安,然后抱歉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若是我留在这儿久了可不好,怕被人撞见,我就先走一步了,还请皇后娘娘多多忍受,日后自然会好!”
听着她的话,皇后心里满满的暖意,她应了一声后,感叹地看着小翠儿蹑手蹑脚的翻过窗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看着手中的桂花糕,皇后的确感到肚子饿了,倒不如就先拿这个先垫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