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我找的不够仔细呢？”舒窈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念头，虽然他不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很高，可这种不安还是渐渐侵蚀了他的理智，占了上风。额头的修罗鬼印记金光大盛，整个人的气势也渐渐难以收敛，身前的茶桌转眼化为齑粉，就连阎罗和无晴也被波及。
“……”钟馗语塞，他只是随口一说，可舒窈的表现却太可怕了。
“小窈，你在想什么！”无晴一声断喝，将舒窈拉了回来。
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舒窈恢复了正常：“只是想到一个或许根本不可能的可能。可若真是这样，那么……”那么如何？要与自己的父亲站在对立的位置上吗？舒窈想不明白。
无晴伸手从舒窈的腰间解下宵练长剑，低声安抚道：“宵练剑下，会飞魄散，十死无生，昭烈也亲口承认过是他杀死了舒伯伯，你别胡思乱想。”
舒窈拔出长剑，轻抚剑身：“可惜，剑灵已逝，昭烈也不在了，当年事终究还是化作尘土，不得而知。”舒窈还是没有放弃对当年真相的怀疑。不知道为什么，舒窈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测才是真相。那么当年昭烈亲眼看到的呢？难道是幻境吗？
“对了，幻境……”舒窈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宵练剑在此，我可以请九姑用时间法术还原当年发生的事情……不行，九姑不在，那么找红烛来，她应该也可以的……不过红烛的法力，或许支撑不了那么久……”
“小窈！”无晴扳过舒窈的肩膀，摇晃了几下，“你真的要看吗？当年的惨景，你要再看一遍吗？”
舒窈的双眸有些失神，须臾又变得坚定：“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那个人，我，他，我从不敢相信他。”毕竟运用轮回之力，为自己制造一个假死的幻境骗过昭烈和他的近卫军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如果真相真的是……”舒窈的声音颤抖着。
“小窈，听着，这些还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假设和幻想。单凭一把剑，一块五彩石，你不能就这样给自己找心魔。再说了，就算是当年他真的做了什么手脚，当时那种情况，为了活下去，他也没有做错。”
舒窈摇摇头：“你不懂，你不了解他。他把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了阳离城，他不过就是个修为还算高的半神而已，失去了他高高在上的城主地位，比杀了他都难以忍受。所以，如果，当时，他能够救自己，就应该也能救整个阳离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握在手中，否则他不可能放弃阳离城——他的修为，制造一场幻境拯救整个阳离城，这根本就不难！”
昭烈当年的修为，当年近卫军的实力，以舒泫的修为，用轮回幻境去挽救整个阳离城，当真是不难。
阎罗有些挠头，舒窈当年在阳离城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那种微妙的父子关系是他不能理解和体会的。当年在独孤家，阎罗也是庶子，可长兄也就是昊天对自己全力庇护，生父也待自己极好，时常夸奖，更因他生母早逝就经常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就连嫡母和几个姨娘，也不曾亏待过自己。兄弟之间关起门来自然是有争斗的，打架也是常事，可亲兄弟就是亲兄弟，天罚之时，曾经跟自己打的最厉害的三哥，还在自己脸上留下疤的三哥，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挡了天雷，为了自己能逃出去争取了时间，每每想到这些，阎罗就觉得，自己虽然在世上只有昊天一个亲人了，可心里却从来不觉得孤单。
当然，这也是当初那些年，阎罗一直都不原谅昊天对昊天城见死不救的原因。
“小窈，我担心的是你能不能撑得过去。”阎罗终于还是开口了，他知道，舒窈这个样子，最终无晴一定会答应他让他去看那些残忍的过往的。舒窈平日里看起来柔顺，可执拗的时候却谁也拉不回来。反过来，无晴看起来强势倔强，可即便是疯魔的也时候，心里也总有顾忌，总有能劝说她的人。
“我能撑过去。”舒窈愈发坚定，仿佛此时他就已经认定了，舒泫没有死。
“就算舒伯伯没有死。”无晴还是不死心，继续劝道，“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他只是躲起来没有见你，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如今堂堂魔君陛下是他的儿子，或许他受伤了，或许他还没有恢复不能为阳离城为你的亲人们报仇……”
舒窈却摆了摆手：“不，我一是想确认他的生死，二是想要知道他有没有从阳离城带走别的什么人。如果有，那么就证明，方才鬼王看见的运用轮回之门逃生的人，不是西王母，而是另有其人。甚至可以推断，西王母手中一直隐忍的潜藏势力，很可能就是他。”
无晴觉得舒窈是钻进了死胡同，还要劝，却被阎罗拦住：“他这个样子，你就把口水说干了也没用。”言下之意，你们两个认识了这么久，难道还不如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老哥了解他的脾气吗？
无晴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好像自己这次回来之后，舒窈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我传信给红烛……”舒窈起身，又被无晴拉了回来。
“不必，我来。”无晴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但我有言在先，一旦我觉得你支撑不住，就会中断法术，你必须答应我。”
舒窈沉沉的喘了两口气，点了点头，“你的身体，可以吗？”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担心起无晴来。
“放心吧，我在南冥泽试验过，很稳妥，消耗也不大。”无晴拍了拍舒窈的手，勉强扯出笑意，“只是，当时阳离城那种惨状，我只听你说过一些，没有亲见过，我怕我会不忍看。”
舒窈想了想：“比端云城要好些。”
钟馗觉得自己不适合留在这里，可也找不到什么离开的理由，灵光一闪，问道：“要不要我带人去一趟阳离城，好好搜一搜，毕竟魔君一个人，能找寻的范围实在是有限，我多带些人手，仔细的找找。”
“不会打草惊蛇吗？”阎罗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舒窈和无晴。
“鬼王若是愿意跑一趟，自然是求之不得。”无晴代舒窈答道，“鬼王此行也不必掩人耳目，大可张扬些。反正你很少离开地狱，越大张旗鼓，越让人猜不到地府是什么算计。再说，如果真如小窈所猜想的那样，那么鬼王这一趟，即便是搜查没有收获，也会起到震慑的效果。”
“疑兵之计。”阎罗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鬼王则逃也似的离开了。
夜里，昊天带着霓裳到访，舒窈和无晴都惊讶于昊天到来的速度，难道这位陛下是在接到了阎罗传信之后便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匆忙赶来的么？
“魔君陛下，阁主大人？”见了舒窈和无晴，霓裳十分意外，拉着无晴的手，笑道：“大人可是痊愈了？”
外界传说无晴重伤，可在霓裳的眼里，如今的无晴气色很好，根本不像是重伤初愈的样子。
“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仙君记挂。”
“皇宫一别，你便没了消息，可是将我们急坏了。”这倒不是假话，皇宫一场大火，实在是蹊跷，可当事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水月无自然是牵挂无晴的，可找了很多地方，确实没有线索，便只能先安稳九重天的事务，一边派得力人手仔细寻找。一直帮着水月无处理杂务的霓裳自然也受了影响，为这位阁主挂怀起来。
“如今你没事，想来月无一定非常高兴。”故人归来，霓裳的心思还是简单的。
“还请仙君一定为我保守秘密，此番在地府见到过我与魔君的事情，一定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包括月无。”无晴特意补充了一句。
见昊天与阎罗深思凝重的不知说着什么，魔君也在一旁时时补充着，霓裳便觉得兹事体大，不由得慎重起来，点了点头：“阁主放心，霓裳绝不多嘴。”
“可有眉目了？”无晴与霓裳走到三人面前，三人都各自摇了摇头。
“步云歌的手书之中，只说自己的受人胁迫，”昊天无意间瞟了一眼霓裳，霓裳却没有注意到。“他将自己做过的事情交代了一番，末了提醒我要小心阿胧，别的就没有说过了。”
霓裳听到“阿胧”两个字不由得一愣，西王母的闺名，这些日子她频繁来往于九重天和要吃之间，自然是知道这些不算隐秘的秘密的。
“师兄为何，要提醒陛下小心娘娘？”霓裳不由得问出声来。
阎罗和舒窈缄口不言，无晴的眼神则对昊天表示，这是你的人，还是自己解释比较好。昊天则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开口，霓裳却突然捂住嘴，低声道：
“师兄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娘娘在背后指使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