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无忧骑着白马,在两军阵前,看着己方的兵士不断朝着高耸的城墙发起冲锋。你来我往之间,双方各有伤亡,可仗着不会开裂又十分易燃的箭矢,齐国还是渐渐的占了上风。
“来人,孤要亲自擂鼓,为我大齐勇士助威!”田无忧撤掉披风,站在鼓车之上,双壁轮圆,鼓锤儿砸在用巨兽皮革制成的大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响彻两军阵前。这面大鼓是田济当年为了田无忧而特制的,单是甄选兽皮,田济就亲自操心了几个月的时间。鼓面上描画着齐国的图腾,一条喷火的巨龙,盘旋在云端火海之中,利爪之下,踩着四颗颜色各异的火龙珠,显得威风凛凛。平日里,这面鼓都是摆在太和殿之中供奉的,堪比先王排位和国之神器,只有在田无忧亲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而每一次敲响,也必然是由田无忧亲自擂鼓,从不假借外人之手。
咚咚咚——战鼓声声响破天际,田无忧的额头上渐渐露出了汗珠。这两把鼓锤儿也是特制的,比平日里田无忧使用的长戟还要重上数倍,尤其为了鼓点的节奏,为了能让鼓声的气势更胜,田无忧更是将全部的力气都用了上去。毕竟提升士气,是她已责无旁贷的事情。
伴随着隆隆战鼓,齐国兵士的士气顿时高涨,不要命一般的向着城头冲去。一个时辰之后,燕国都城的九座城门之中,有四个已经插上了田无忧的王旗,齐军士气大振,燕军一溃千里,只有一少部分燕王的死忠,还在坚守着阵地,做负隅顽抗。
一场灭国之战,就这样接近了尾声,代价是田无忧的一双胳膊,医官诊断,至少十日之内,是抬不起来了。
沈拓在前线得到了齐军大胜的消息,却不动声色。燕国的前身是游牧民族的部落联合在一起组成的国家,近些年才渐渐以农耕为主的生活方式。相比较而言,游牧民族对于自身的王庭忠诚度并不高,往往是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但是赵国却是传统的农耕国家,忠君思想根深蒂固。想来此番齐国占了燕国,不出一月,以田无忧的手段,定然可以四海臣服。但若是换做魏国与赵国么,沈拓自认没有那个把握。
正在踟蹰之间,亲卫来报,外面来了一位罗先生,自称有锦囊妙计献上。沈拓想了想,便叫人请这位罗先生进来。
罗先生进门之后,只是打量了沈拓几眼,笑着摇了摇头:“沈将军眉头处峰峦叠嶂,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沈拓点点头,却没有言语。
罗先生笑道:“是为了赵国的事情?灭一国易,收服人心却是难事。”
沈拓微微讶异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想来若是连这问题都看不清楚的,也枉称谋士了。
罗先生拿出一只锦囊,双手奉上:“这里面是一个名单,沈将军可以扶植几个,再打压几个,拉拢几个合作的,再暗杀几个嫁祸给那些被打压的,如此这般,折腾上个把月,赵国必下。”
沈拓双眼放光,拿过名单仔细读了两遍,终于明白眼前这位罗先生确实是位高人。扶植的几个当中,大多是赵王的死忠,以及一些宗室宿老,对于魏国来说,这些可是死硬到底的顽抗分子。可妙就妙在,扶植这些人上位,定然会穷兵黩武倾举国之力对抗魏国,到时候民怨沸腾怨声载道,魏国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赵国了。
而表面上拉拢难以降伏的朝廷重臣,对亲近魏国甚至已经暗地里递上降书的赵国官员们打压一批再暗杀几个,更是妙极。
沈拓十分高兴,想要留下罗先生做个随军的祭酒,可罗先生却说,自己是云游到此,路过而已,顺便帮故人一个小忙。好吧,对于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行为,沈拓实在是无语,云游到战场上来?这位老先生的心还真是豁达啊。
送走了罗锦,沈拓提笔给沈星写信,将罗先生的计策和自己的想法以及前线的状况详细的阐述了一番,写了满满的十几页,交给心腹,命令务必要亲自交道沈星的手上。末了,沈拓还对沈星说,打仗这事,沈拓自认在当今天下能排进前十,但若是搞阴谋,怕是安邑各个朝臣府中的一个门客,也要强过他千百倍了。所以,沈拓恳求沈星,派个懂谋术的人过来,帮忙施行罗先生的计策。
沈星收到信件之后,很快就给出了回复,他自己御用的咨事御史派过去三位,都是搞阴谋的好手,心狠手辣,不会心软。这三个人平日里与沈拓关系也不赖,三人到了前线,自然可以与沈拓精诚合作,一想到广袤的赵国国土即将划归他魏国的王旗之下,沈星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欢喜,更加感谢莫问了,要不是莫问劝他出兵,怕是他现在还在打着削弱齐国的主意,可两虎相争,必然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哪像现在这样,一个占了燕国、一个即将吞了赵国这般的痛快。
齐魏两国在北境上打得热闹,江南自然也不消停。冬雨淋漓的夜晚,季常与季允兄弟两人定下吞并吴越的计划,并于第二天突然发兵,打了全天下一个措手不及。等到楚国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临安城内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短短半月之内,吴国覆灭,越王被擒。越王的亲弟弟姒安带着残部偏安一隅,建立了小朝廷,却因为手中无兵反抗强楚,而时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再加上小朝廷为了能够运转下去,不惜劳民伤财,甚至向富户们派捐,搞得越地民众怨声载道,甚至有人暗地里盼着楚军早日打过来。
西南亦不太平,令狐穹与赢继两个人关起门来研究了两日,而后一纸诏书直接向天下宣告蜀地及其西南三千里疆域,划归秦国所有,秦国将在蜀地设十二州府,用以统辖。消息一出,蜀地哗然,蜀中王震怒不已,竟然直接陈兵边境,给足了赢继出兵讨伐的理由。秦国的铁甲军所向披靡,一个月的时间,向西南拓土三千里。而此前秦国以北、与鬼方之间游牧民族散居的大片草原——也就是当年秦不颜开辟的疆土,被赢继当成礼物,送给了令狐穹,正式划入了鬼方国土。至此,从面积上来说,鬼方已然是北方第一大国了。
趁着大国们打成了一锅粥,宋国子缪可是看准了时机,不断的蚕食梁国的边境,也就是此前中山国的位置。魏国强盛,即便是当前国力空虚,子缪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他与沈星毕竟还有一段轻易在,自然也不会做那个无信的小人。可梁国就不同了,梁国的军队战力很弱,可以说是如今天下诸国当中最弱的,即便是正面动起手来,子缪自信,以自己带兵的谋略和手段,不出一月,整个梁国都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梁国背后是秦国与鬼方,所以子缪只能蚕食,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蚕食的举动刚进展了不到半月,鬼方使者便到了子缪的眼前并递上了国书。自然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到梁国的事情,可子缪还是险些将鼻子气歪了。
令狐穹的亲笔,要求子缪送世子入鬼方为质。
当着使臣的面,子缪不好发作,可回到了内宫,子缪一气之下差点将大殿给拆了。
“令狐穹!你欺人太甚!”子缪咬着牙,狠狠的说道,手起剑落,将自己最为喜爱的几案砍掉了一个角。
“王上息怒。”宋国名臣,姓刘名长河,本是贱籍出身,但从小便胆识过人,后来破格选入宫中为世子伴读,也就是子缪的伴读。后来子缪即位,刘长河自然也受到了重用,成为宋王身边的第一谋臣。
“王上,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刘长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说。”自小的情谊,子缪说话也不客气,此时他已经怒极攻心了,若非是年纪尚轻,怕是要被气昏过去了。
“齐国和亲的事情,不是还没有结果么?”
“可是,田无忧哪来的子嗣?又不肯从宗室过季,当真是……”一个女人做一国王上,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了,可田无忧更为过分,即位数年不立世子,自己也不打算婚配,甚至连个面首都没有,若是她自己生个一儿半女的,想来自己也能跟她攀上一门亲戚。
“齐王没有子嗣不假,可是王上难道没有听说,她有一位王兄么?”
“你是说,那位已经被仙家收入门墙的长风公子?”子缪来了兴致,“可是,他既然已入仙门,难道还会娶亲么?”
刘长河笑了笑:“这件事要看如何运作了。此番齐王亲征北地,长风公子便不辞万里跋涉回国坐阵,如此来看,两兄妹的关系实在令人玩味,不似外面传言的说是齐王为了即位当年将自己的兄长逼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