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缪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若是能够说动齐王,将北地的土地封给这位长风公子,那么嫁一两位王妃过去,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再说了,看样子齐王自己是不打算有子嗣了,那么将来长风公子的孩子,或许就是下一位齐王了,到时候……”
子缪眼睛一亮,赞同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些犹豫:“可这件事,齐王会答应么?毕竟这是在给自己增加威胁啊……”
刘长河笑了笑:“事在人为,不如王上派我出使一趟齐国,如何?”
子缪想了想,如今也别无他法,不如让刘长河去试一试,即便是不能成功,搅乱这一滩死水对宋国来说也是无害的。
刘长河如愿持节而出,带着他的使臣卫队,没有奔赴临淄,而是一路去了北境战场,直接求见田无忧。田无忧听说是宋国来人很是心烦,此前就被子缪求和亲的事情,让宗室给搅扰得焦头烂额,如今又来,甚至还追到了战场上。想想就觉头大。可刘长河也算是一代名臣,亲自前来,若是不见,倒是显得田无忧没有大国王上的气度了。想到这里,田无忧命人给自己着甲,一切收拾妥帖之后,才吩咐请刘长河进来。
刘长河进了大帐,见田无忧是这副打扮,顿时明白了几分,心想着千万不要触怒这位任性的齐王,不然怕是她会借口巡查军事直接拂袖而去的。于是刘长河只是按照使臣礼节与田无忧行礼问候,扯了几句闲话,又将齐王征战燕国的功绩大肆夸赞了一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田无忧被刘长河的几句话说的很是得意,渐渐对刘长河放下的戒心,笑问道:“此番刘卿亲临北境战场,不知是有什么要事?”
刘长河笑了笑,应道:“宋王遣我来,主要是为了年初那件事,”见田无忧微微皱眉,面露不悦,连忙话锋一转,“此前的事,是宋王唐突了,故而特意派我前来,给齐王赔个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田无忧也笑了笑,对刘长河道:“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宋王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近日里听说,被仙人收入门墙的长风公子回来了?”刘长河见田无忧心情尚佳,便连忙问道。
田无忧点点头:“是啊,兄长在外多年,最近为了助我大齐撼动北境,故而归朝,代孤坐阵临淄,刘卿怎么问起这件事了?”
“是这样的。”刘长河打了打腹稿,朗声道,“有个传闻,说长风公子并不是先王义子,而是……而是亲生的长子,不知道齐王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
田无忧笑了笑:“这不是传言,而是事实。”
刘长河故作惊讶:“那么也就是说,长风公子也可以继承齐王了?”话音刚落,便觉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田无忧摇了摇头:“兄长一心成仙求大道,一贯对这些俗事不甚在意。”
刘长河却道:“长风公子自然是值得王上信赖的,可总有些宵小……这话臣下来说是有些不太妥当,可既然宋王有意与齐王结百年盟好,这些事就不得不考虑了。还请齐王恕罪。”
田无忧点点头,这些事不用刘长河说,她也明白,莫问的信中虽然不提,但她还是可以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临淄城中,那些所谓的宗室宿老,是如何游说活动的。
“如今齐王开疆拓土,北境领土广袤,臣下私心,如此强大的齐军当真是让邻国胆战心惊啊。”说着,刘长河还拍了拍胸口。
田无忧心里暗笑,心说你该说正题了吧,脸上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佯做思索许久,这才开口:“不知刘卿可有妙计?”
刘长河淡然一笑:“臣下觉得,既然长风公子不喜俗事,不如将他封到北境来,远离临淄是非之地,又能化解宗族宿老的觊觎之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田无忧点点头,却又皱眉:“可是如此一来,难免有裂土之嫌。”
“齐王差矣。”刘长河笑着摆摆手,“齐王可以不予长风公子兵权,并将他的妻子留在临淄为质,如此一来,朝中自然无话可说,也可堵天下的悠悠众口。”
“可是,”田无忧突然笑了,她终于明白刘长河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果然,子缪和亲之心不死啊,“不瞒刘卿,兄长至今还没有家室。”
刘长河一愣,张着大嘴开阖了几次,终于仿佛从震惊之中缓过来,拍了拍手:“如此,也堪称天作之合!我家宋王有一嫡亲胞妹,年方二八,如花似玉,娇生惯养。若是齐王有意为长风公子选一门亲事,臣下私心,也算是两全其美了。不知齐王意下如何?”
田无忧站起身来在大帐之中踱了几步,又背过身去沉思半晌——其实是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在刘长河面前直接露了馅——这才说道:“这主意确实不错,既让你我两国永结连理,又能解我临淄之隐忧。最妙的是,也为我兄长置办了封地和家室,三全齐美!”可她心里却说,你们是看我不会有子嗣了,变着法子的想打我齐国未来继承人的主意吧。只是这话,她自然不会点破,暂时让子缪和刘长河去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吧,等自己收拾完燕国残余,就跟沈星商议,调转大军,将宋国分了才是正经事。
田无忧亲自设宴在两军阵前款待宋使,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之后更是答应此事她会亲自修书给长风公子,尽快将这件事定下来。
刘长河得了承诺,也没有在北境多待,径直带着人回转宋国,半路上却绕道小径,快马加鞭去了临淄。
他心里也明白,临淄若非真的出点大事,怕是和亲之事,田无忧只会敷衍,不会真正的放在心上。
刘长河却是与齐王的明诏同时到达了临淄。等到随从打听到明诏的内容,着实让刘长河摸不清头脑。算算时间,田无忧根本就来不及与田长风商量这件事,难道齐王真的如此自信,他们兄妹就这般心有灵犀?
齐王明诏:加封长风公子为靖北王,坐阵北境,封三千里。
而此时的莫问,正在苏府与苏聆下棋。
“王上这步棋走的妙,看来用不了多久,临淄城中那些不安分的,就要主动跳出来生事了。”苏聆执黑,一边盯着棋盘上的局势,一边浑不在意的说道。
莫问笑道:“苏相这一步就算是拖到明天早上,也终究是要下的。”
苏聆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棋艺当真称得上是无双国手了。离开齐国之前的长风公子,苏聆就不是对手,而如今的莫问,则是更胜过去一筹。昔日长风公子下棋,杀伐之气颇重,纵横驰骋,决胜千里。而如今的莫问,则是刚柔并济,进如破竹,行如流水,于不知不觉之间直取对方上将首级。当真是可怕极了。
苏聆只能撇撇嘴,投子认输,笑着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公子说的对,老臣该去下那步棋了。”
“噗嗤,”莫问忍不住笑了起来,“苏相还没过二十九岁寿辰呢,就开始自称老臣了?”
苏聆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头华发,不是老臣,难道还能自称少年么?”
莫问自是在天机阁待久了,不觉山中岁月长,转眼之间,昔日还是临淄城第一公子的苏聆,如今已经是中年人了,连续多年的忙碌,让他看起来有些发福,可眼角眉梢的纹路,也更深刻了一些,头发平日里挽成发髻,莫问并不主意,可是经他自己这么一说,莫问瞥了一眼,确实倍感唏嘘。果然,苏聆的头发,已经称得上花白了。
“我家大人那里,有个何首乌膏的方子,用来润头发效果极佳,回头我给你讨来。”
苏聆却笑着连连摆手:“又不是女人家在意这些做什么呢?”
莫问不置可否的笑笑,心里却将这件事记下了。
苏聆又道:“有件事,公子还需要替王上多多操心才是。”
“你不会也担心她的婚配吧?”莫问的眉毛挑了挑,略微有些头疼。那些宗室族老他扛得住,可若是苏聆也向他施压,怕是虚怀若谷的莫问公子,瞬间就要逃回天机阁去了。
苏聆摇摇头:“我才不给王上添乱呢。我说的是国中无大将、无帅才这件事。”
莫问听了,皱了皱眉,这确实是件麻烦事,眼下的情形来开,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内,齐国出兵征战的次数不会太少,总不能以后每次出征,都要让自己回临淄坐阵,然后让田无忧去亲征吧。可纵观齐国上下,田济已老,田济的长子意外病逝,国内竟然再无帅才可用,甚至连个像样的上将军都扶不起。
齐国盛产好的兵士,以及临阵指挥的校尉们,田无忧曾经对季常说,普天之下,齐国的校尉是最优秀的。而在看过帝都之战齐军的表现之后,不止是季常,赢继和令狐穹也对齐国的校尉培养十分羡慕,就连秦不颜,也就是真珠公主,也对齐国的一线指挥官们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