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上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涛汹涌,紧张而忙碌,就连渺儿都知道,好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两天的时间,田济与田长风异常的忙碌。整个临淄,可以说除了田柏玉和几个死忠,几乎都已经知道田长风归来的消息,甚至还有不少人已经得到了无忧公主已经脱险的消息——这当然是田济和田长风故意透露出去的——有些本来就不看好田柏玉的人,甚至还偷偷主动联络田济,希望将来在功劳簿上,可以添上自己的名字。而田长风却在无晴的指点下,没有许给任何人实质性的承诺。
收拢人心这种事,还是留给田无忧这个未来的齐王去做吧。
田无忧却是很清闲,密室里不透气,她不愿待,田济又怕她到处走动被人发现,于是便拜托无晴与唐婉柔跟她一起。无晴倒是个会哄孩子的,直接招来云团,三个人往云团上一坐,俯瞰着下方忙碌的大将军府,当真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唐婉柔从云梦飞舟之中取来茶具和零食,与田无忧就着秋茶,吃着零食,还时不时的揪一把甜甜的云朵塞进嘴巴。一边的无晴既无奈又担心,照这么个吃法,这位齐国未来的王上,天命所归的女主,会不会在即位之前就生出蛀牙来。
终于到了田柏玉即位大典的日子,田济与田长风加上手下的众多大臣和将领,早早的藏身于观礼的人群之中,而无忧则是换上了一身事先准备好的样式隆重的齐王袍服,跟着无晴站在云团之上,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齐人尚火,自诩是燧人氏后裔,信奉火神,以火为信仰,所以在正式和喜庆的场合,齐人大多穿红色。作为齐王,平日里的常服和正式场合的礼服,也都是大红色的,区别只是上面的刺绣纹样有所不同。
“你喜欢什么?”无晴伸了个懒腰,突然问道。
“什么?”田无忧不解的反问道。
“比如麒麟啊、龙啊,或者金凤啊,之类的。我觉得你从云团上这样现身还不够震撼,天命所降,总要弄出点祥瑞才行啊。”无晴揉了揉眉心,表情很是困扰。
“呃……”田无忧的表情很是精彩。齐国是有明令严禁巫蛊之术的,难道今天自己竟然要做一次神棍么?
无晴不顾田无忧的反应,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都不够好。要不,说你是佛陀转世?然后来个天龙八部众齐现什么的。我记得好像你们齐国信佛的比较多?”
田无忧扶额,满脸的尴尬和无奈。
“早知道叫龙王的太子们随便过来一个,给你客串一次坐骑,那个效果,绝对比用法术制造出来的要震撼许多呢。”无晴有些懊恼。
“大人——”田无忧终于出言打断了无晴的幻想:“我站在云彩上露脸,就已经很震撼了,你这种计划,我怕会吓着我的子民。”
“哼,”无晴不耐烦的撇了撇嘴:“要说你就是不识货。一般人我还不操这份心呢!”
“好好好,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田无忧索性把心一横,任凭无晴随意折腾吧,左右就这一次,自己也豁出去了。
“要是直接天降真龙,能把那个什么什么田柏玉直接吓死,那才叫一劳永逸呢!”无晴不屑的拍了拍手。
而田无忧此时已经不想跟这位任性的大人多说半句话了。
云团之下,大典还没有正式的开始,田柏玉自然还没有露面。观礼的大臣和围观的百姓将祭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攒动的人群。无晴撅着嘴,突然开口道:“大典是个什么流程?”
田无忧想了想:“先是宣读诏书,然后就是加冕,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帝君的册封,族中的长辈又没有人愿意帮他,所以八成是要他自己带上齐王的冠冕了。按照我们齐国的风俗,新王即位要请族中的长辈或者是王太后剪短王袍的衣襟和袖口,寓意王上不忘祖辈功业之艰难,又有与民同甘共苦、不求奢靡之心。之后就是祭拜天地、接受百官和万民的叩拜。大体的流程就是这些。”
无晴点了点头,心中已经盘算好要什么时候给这位野心家捣捣乱了。
“我要什么时候才露面呢?”田无忧看着一脸坏笑的无晴,心中颇有些忐忑。
“等他祭天的时候吧。”无晴笑道:“他祭苍天,你却从天而降,嘤嘤,想想都觉得有趣呢。”
田无忧下意识的一缩脖子,看了看云团到地面的距离,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危险。
“吉时已到!”随着礼官的一声高喊,喧闹的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一个身着火红色礼服的男子,在一群兵士的簇拥下,到了祭台之下,正是田柏玉。
无晴向下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尖嘴猴腮,唇薄额窄,这哪里有帝王之相?这人造反之前都没照照镜子么?
田无忧有些紧张,当然,她担心的不是今天能不能成事,而是自己一会儿被丢下去的时候,无晴到底要搞出什么样的动静来。
大典开始,礼官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便开始宣读那冗长的诏书。这种诏书,辞藻华丽,但内容空洞,措辞又晦涩难懂,听得无晴有些发困,就连田无忧也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祭台下围观的大臣和百姓们也都听得有些不耐烦,再加上有心人的怂恿,人群之中渐渐有些骚动了。
人群之中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大。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诏书终于念完了。
无晴嘿嘿一笑:“好戏开场咯。”
正如田无忧所说,接下来的流程便是加冕。田柏玉堂而皇之的走上祭台,有小太监捧来齐王的冠冕,但田氏宗族中的长辈没有人愿意上前,场面尴尬而诡异,僵持了约有半刻钟的时间,田柏玉终于不耐烦,自己伸出手,拿起了托盘中的王冠。
祭台之下的众人,纷纷摇了摇头,表示不满。
“轰——”声音不大,但远近的百姓和众臣还是都听得很清楚,只见田柏玉手中的王冠应声点燃,火苗窜到田柏玉的脸上,虽然没有烧伤,但头发还是被燎掉了一块。
“啊——”田柏玉一声惨叫,将王冠远远的抛开,口中不时发出惊悚的叫声。说来也奇怪,那王冠离了田柏玉的手,火光瞬时熄灭,王冠也完好如初。
“来人!”田柏玉吓得说话声都变了:“抓刺客!抓刺客!”
云团上的无晴嘤嘤一笑:“好玩吗?”
田无忧愕然:“你不是说,不能在人间用法术伤害凡人嘛!”
无晴翻了个白眼:“他不是没受伤嘛,我也就是吓吓他,谁知道他这么胆小啊。啧啧,比老鼠还小的胆子,也敢造反,你们齐国还真是……”
田无忧瞪了无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胆子再大的人遇见了你,也能被吓死的!”
无晴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却把自己给逗笑了:“放心吧,那顶王冠是你父王的遗物,我给你留着,不会真弄坏了的。”
田无忧无奈的别过脸去。
加冕仪式被搅了局,田柏玉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害怕有人会对他不利,便将剪袖口衣襟这种仪程也省了,打算直接祭拜天地,就算礼成。无晴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看着他战战兢兢点燃手中的香烛,无晴嘤嘤一笑,对田无忧道:“该你出场了,公主殿下。”
田无忧手心已经出汗了,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无晴:“大人,适可而止啊。”
无晴笑着点点头,但这笑容看在田无忧眼中,可没有半点值得信任的模样。
香烛燃起袅袅青烟,田柏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香插在香炉上,退后两步,正要跪拜,吧嗒,香断了。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几个事先安排好闹事的人,说话声越来越大:“看吧看吧,名不正言不顺,这炷香,上天都不肯收!”“造反就是造反,苍天有眼呐。”“嘘,你们小点声,万一他恼羞成怒,抓了你们去杀头!”“嘿!我还就不信了,怎么许他造反,还不许百姓说话了!”
声音越来越大,当然也传进了田柏玉的耳朵里。
田柏玉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又点了一炷香,刚插上,还没等退后,又断了。
田柏玉咬牙切齿,身边的小太监又递过香来,被他一把丢在地上,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群指指点点,几个心腹的将军领命,带着兵士冲进了人群去抓人。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差不多了。”无晴笑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宽大的袖子轻轻一挥,一股狂风席卷而来,瞬间将祭台上供奉的各式祭品都给吹翻了。
先前只是领头闹事的人大声的非议着,现在狂风一起,百姓们也都开始相信天意,这是上天不愿让田柏玉即为为齐王,议论之声渐渐的控制不住,愈发有鼎沸之势。
无晴双手翻动,轻掐法诀,狂风停歇,突然四条金凤从天而降,带着七彩的霞光,将整个广场都映照得多彩斑斓。金凤绕着祭台穿梭飞舞了几圈,突然两两相交,错身之后化作漫天流光,四散开来又散成星光,缓缓降入人群之中。在场的百姓和官员见状都惊讶莫名,一个个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天空之上,霎时间青天白日变作乌云压城,黑云之中一条巨龙翻滚舞动,口吐火光,巨大的身躯将黑云一点点割碎剿灭,渐渐的又重新露出阳光来。
“天降祥瑞?这是天降祥瑞呀!”一群百姓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呼啦啦跪了一地,对阵天空之中的虚无连连叩头。
无晴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拍了拍田无忧的肩膀:“别怕,记得不要闭眼睛,不然就不好看了。”田无忧怯怯的点了点头,装神弄鬼,这可是她平生的第一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