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微微一怔，看向无晴的眼神，带了几分怒意。
无晴却停下脚步，正色道：“真君是如今陛下堪用之人当中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若是连真君都这般神思不定，九重天护卫之重任，陛下还能倚仗何人？”
杨戬正要辩驳，却见无晴继续说道：“真君不要怪我故意挑拨，须知那轮回神力，最是能蛊惑人心的。”
杨戬心中一动，额头上却是冒出了冷汗。不错，无晴不过几句话，自己就心神难宁，而自己当下面对的对手，无论活人还是死人，毕竟是身负轮回之力的人，若是以幻境相逼，怕是自己真的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无晴见他醒悟，也不由得心中叹息，昊天识人自有他的高明之处，可他这个外甥，优秀是足够优秀，可这缺点也太过明显，而且世人皆知，他的兄弟，他的身世，还有他的那些朋友，每一个挑出来，都足够给他制造麻烦了。
更麻烦的是，他还不自知。
没办法，作为盟友，无晴只能扮作黑脸，出言相激继而提醒他了。
“多谢大人相助。”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杨戬也领了无晴的这个人情，抱拳行礼相谢，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比之前要恭敬太多。
无晴摆了摆手：“既然大家现在站在一条船上，总不能等船沉了再做补救。”
两人说着话，来到暂时停放尸体的碧落殿，之所以停放在这里，也是为了昊天前来查看的时候比较方便。
见自家大哥领了个女人进来，负责看守的啸天犬倒是一愣，等看清了无晴的脸，却笑了：“原来是阁主大人，失礼了。”
无晴微笑还礼。啸天犬却还在为自己没有察觉到任何气味而气恼。直到杨戬转述了无晴和昊天几人的话，微微有些好奇，跳到无晴近前：“大人，这没有气味也不能判定就是死人啊！死人身上难道不应该有腐气的么？”
无晴微微一笑：“单是我知道的，这世间能够将尸体气味完全掩盖的法子，就有十几种，而想要完全遮去活人的气息，却难以做到不留痕迹。”
啸天犬点了点头，这才定下心神，不再自责了。
无晴检查过六具尸体，还当着杨戬和啸天犬的面运用起空间神力和红瞳之力进行探查。最终，无晴收起法力，叹了口气。
“怎么样，大人？”虽然很是好奇无晴为何会同时身具两种神力，可杨戬经由此前无晴的提醒，已经冷静了很多，至少眼前的事情，远比探究他人隐秘要重要的多。
无晴摇了摇头：“与荷华一样，都是被人骤然抽走魂魄，直接死亡的，而且凶手抹去了他们生前全部的过往，我们在尸身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大人，你说，他们用这种方法杀人，是不是想掩盖些什么？就好像你之前所说，他们利用死人来杀人是不想留下气味作为线索一样。”啸天犬头脑灵活，旋即想到了仇杀这个可能，便开口向无晴求证。
无晴却摇了摇头：“若是死的只有荷华一人，倒是可以朝着寻仇的方向去查，可这七个人，同时与一人有仇？这几率未免太小了些。”
“确实。”啸天犬点了点头，又陷入了苦思之中。
“算了，不想了。”无晴突然说道，让杨戬和啸天犬都是一愣。
“既然尸身上没有线索，何必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呢？”无晴自己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冷笑道，“凶手想要的不过是仙人魂魄，好，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再来取！”
杨戬被无晴的气势吓了一跳。只见无晴从归墟之中拿出一个大个的葫芦，摇了摇，笑道：“我之前炼制了这么多这玩意，还以为这辈子都派不上用场了呢，没想到啊。”
“这葫芦，是老君种的吧？”啸天犬看见大葫芦，想到老君心爱的葫芦被人抢了，就有些想笑。
老君有两样东西是不送人的，一是他养的仙鹿，二就是他亲手种的葫芦。
据说太乙曾经顺手牵走老君一只仙鹿想当坐骑，没想到被老君站在院子外，指着大门骂了七天七夜，从那开始，三十三天甚至整个仙界就都知道，老君的鹿就是老虎的屁股，千万不要打错了主意啊。
无晴也笑了，将葫芦塞给杨戬：“这当中有八十多万颗丹药，足够你九重天每人一颗了。劳烦显圣亲自去将丹药发下去，要求每个人必须服一颗。我倒要看看，这个挨千刀的凶手还敢对谁下手！”
“这……是什么呀？”杨戬晃了晃葫芦，打开闻了闻，却又没有闻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改了引魂香的配方，炼出来的就是这东西，我跟它叫染魂香。服下去之后，对人没有任何坏处，当然也没什么好处，总之，人活着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效果。可魂魄一旦离体，就会开始散发出特别浓郁的香味儿，到时候啸天犬的鼻子，可就有大用了。”
杨戬一愣，心说妈呀，你这是要给九重天所有人都做上记号啊。不过想想也好，万一那个凶手再来取人魂魄，自己就可以顺藤摸瓜，不止抓到凶手，甚至还能探查出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大费周折取用仙人魂魄。
想到这里，杨戬抱拳领命：“大人放心，上到天帝陛下，下到看守天门的天兵，每一个我都会亲自看着他服下这染魂香的！”
无晴扶额：“九重天号称十万仙人，显圣一个一个去发要发到什么时候？”
杨戬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放心，梅山兄弟也信得过的。”
“我也来帮忙！”啸天犬在一旁也跃跃欲试。
“显圣千万记得，此事一定要快，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被凶手发现了……发现了也没什么，”无晴突然话锋一转，“就算他心生忌惮不再下手，让咱们找不到线索，至少不会有人再无端遇害，也是好事。”
杨戬被无晴的话噎得够呛，心说我都要亲自去看着十万人服下这丹药了，若是再找不到半点线索，当真是赔本买卖啊。
无晴不需要护送，杨戬便带着自己的人手忙着去散发丹药了。无晴折返文华阁，身边只跟着一名仙婢——自然是已经服下过丹药的，不然杨戬也不会放她出来走动。
九重天堪堪乱象，可这名仙婢的脸上却依旧恬淡，带着淡淡的微笑。杨戬嘱咐过，这位大人是天帝陛下的贵客，小仙婢自然是恭谨有佳，很是周到。
“九重天进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单独出来送我，不害怕吗？”无晴好奇的问道。也想跟这小姑娘说说话，排解一下路上的寂寞。毕竟碧落殿到文华阁的距离不算近。
小姑娘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切都有陛下，婢子不担心，也不害怕。”
无晴倒是一笑，此前就听说昊天在仙界威信极高，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仙婢又道：“婢子本来是紫月仙君从人间掳来的女子，因为无家可归，被陛下好心收留，更赐予仙丹让我拥有仙人之躯。这份恩德，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偿一二。故而，哪怕九重天即将倾覆，婢子也会坚定的留下来，留在陛下身边的。”说着，小姑娘甜甜一笑，“再说，有陛下在，九重天又怎么会倾覆呢？”
无晴不自觉的揉了揉眉心，心说昊天的本事还真不小，至少这御下的本事，就远高过舒窈了。
不过话说回来，舒窈哪有什么御下的本事，小七贺阳他们，在他心里都是兄弟，就连后来投靠过来的夜叉王等人，在舒窈心里也是介乎朋友和手足之间。尤其是在喝酒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主君和下属之分。
“大人有些面熟的，不知是不是之前见过。”仙婢突然问道，却又自嘲的笑了起来，“许是婢子记错了，大人清风霁月，彩云之姿，又怎么会是婢子能够得见过的呢。”
无晴心下叹息，如果这小姑娘真的是被紫月掳来的，那还真的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些往事对小姑娘来说，十分痛苦，无晴也不愿戳人痛处，只能敷衍道：“或许是我之前来九重天的时候，你我打过照面吧。”
小姑娘认真的想了想，确有这个可能，便也恬静的点了点头，不再提及此事了。
无晴终于松了口气。转了两个弯，文华阁到了，无晴突然不放心这仙婢一个人折返，便道：“你读过书么？”
“婢子在人间时，曾有幸被光予真人收为弟子，略懂些法术皮毛。”
无晴点了点头，能被紫月掳来的人，自然资质不会差。想到这里，便将她一起带到文华阁之中，对她道：“我等正在寻找一些关于术法的记载，你既识字，也懂些法术，不如留下帮忙。”
小姑娘见有事可做，还是能够帮助昊天陛下的事情，自然欣喜不已，点了点头，按照无晴指点的内容，一头扎进浩瀚书海，认真的寻找起来。
无晴则走到舒窈面前：“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