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乃是易州柴炭厂的大伙计王立,受我们掌柜的所托终于调查清楚了京城木炭销路短缺一事。现告知各位掌柜的,一起谋划应对之策,”王立一身寒气地坐在炉火旁,从袖子里掏出冰凉的手烤火:“这其中缘由主要是西山煤炭供应数量巨大,价格奇低导致,京城内但凡有点余钱的主都去买煤炭了。”
城北的张老爷捋了捋胡子,面露奇怪之色:“我所记不错的话,这西山是宫里赏赐给国丈爷的地吧,我记得早秋时节我拜访他商议合伙开矿一事,他可是万分不肯啊。”
王立回答道:“张老爷子有所不知,整个西山一个月前交割给了一个名叫张一龙的北直隶秀才。”
“这张一龙又是什么来头?”张老爷问道。
王立摇了摇头:“国丈爷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哼,有什么不敢说的,是不是那个收了两个举人徒弟的张一龙?”门头沟炭厂村的白族长狠狠地敲了一下手里的拐杖:“老夫族里有一个举人正好也是参加今年的春闱,我听他提起过,据说是个贼眉鼠目、离经叛道、无恶不作的小毛孩子。”
王立看了白族长一眼,道:“白公所言极是,今年天气异常寒冷,在各位掌柜的努力下木炭的价格上涨了十倍,京城居民又不得不买,在场各位皆是是获利颇丰。然这宵小的煤炭各位可知几文钱一斤?”
王立这句话吊足了在场之人的好奇心,纷纷询问。
王立不急不慢地夹起一块木炭放在炉子里,缓缓地伸出五只手指头:“五文钱一市斤?”
什么?
小屋里的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慌张之色、惊讶之情。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左顾右盼地盘算起来。
五文钱一斤,这连木炭的成本都不够啊。
单说这制造这木炭,你伐木需要银子吧,把木头运到炭厂需要银子吧,烧炭也需要银子吧,这木炭最是怕水,你还得修建仓库来储藏。
这一套下来光成本分摊下来一斤就合十几文钱,相比之下,西山的煤矿距离京师不过数十公里,煤炭本身又不需要成本,核算下来朱一龙这厮能挣几文钱?
如此低廉的煤炭出现在京师,仓库里的木炭恐怕是要一斤也买不出去了。
越算越吃惊,越想越气的张老爷一口气顺不过来,猛烈的咳嗽起来。
“这厮,咳咳……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挣,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朽木不可雕也。”
“张老掌柜的所言极是,我看这厮是财迷心窍,忘却圣人的教诲了。”
“哼,我等辛苦制炭乃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这厮如此奇淫巧技我等羞以为伍!”
“各位,各位,烦请静一下,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谋划如何与之抗衡。”察言观色的王立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京城各家商行、炭厂的掌柜安静下来,纷纷点头,示意王立继续说下去。
仆人端来一碗热茶送到张老爷嘴巴,闻到阵阵幽香的张老爷微微张开嘴贪婪地吸饮色泽墨绿的茶水,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犹如雀舌的茶片刻间消失不见。
王立饶有兴趣地看着各家掌柜:“各位能在这卧虎藏龙的京师中站稳脚步,想必都有各自的法门,价钱咱们比不过,这朱一龙身份高深莫测,只能一起用你我身后靠山使劲,不怕搬不倒这厮。”
各家掌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狠狠地点了点头,下定决心。
王立喜出望外:“诸位莫急,我叫了一桌好酒好菜,我们边喝边聊。”
“好,好,哈哈哈哈……咳咳咳……”
喜不自胜的张老爷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
负责煤厂的马堂公公和负责销售工作的刘建一早就来到四合院,在厢房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快到午时才见到正主。
朱翊钧打着哈欠,瘫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脚,正在翻看中兴煤业开业以来的账本。
一旁如坐针毡的刘建紧张地用手帕擦拭着脑门上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汗,眼睛死死盯住朱翊钧的表情变化。
正乖乖站到朱翊钧身后的坦然自若的马堂不停地给刘建使眼色。
“此处……”
朱翊钧发现有一处账目有明显修改的痕迹,正要询问,屋中的木门却突然敞开。
阵阵冷风吹进屋里,被冻到的朱翊钧生气地把账本摔在案桌上。
刘建吓得一哆嗦,手里一滑,茶碗差点没有掉在地上。
“陛下,陛下,奴婢不辱使命,终于把您交给奴婢的任务办成了。”眉毛上结满冷霜的张牛子兴奋地说道。
“什么玩意,牛伴伴你一夜未归是去寻花楼了?”
哈哈哈哈哈哈……
刘建一口水笑喷到张鲸脸上,转眼看见马堂一脸肃杀的表情,急忙捂住了嘴。
张鲸抹了一下脸,眉飞眼笑的他顾不上刘建:“陛下,就是奴才说的锦衣卫的事。”
“什么锦衣卫?”
张鲸摆摆手让锦衣卫两个小旗搬出来一个大号的樟木箱子,不停地使眼色:“就是国子监的那个锦衣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