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指了指屋里的其他俩人。
朱翊钧示意旁人通通退下。
刘建一脸如释重负地跟在马堂后面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了朱翊钧和张鲸两个人,张鲸拍了拍身边的木箱:“陛下可还记得宋举人和张举人拜师那天,奴婢提过国子监有锦衣卫安插的一个千户?”
朱翊钧听明白了,敢情这混小子真去国子监偷试卷了。
“自宣德二年于北京首次举行科举的试题皆在此,历届状元、探花、榜眼的卷宗也抄录于此”张鲸得意地介绍道。
朱翊钧心中大惊,原本以为你就是去偷偷今科试题,万万没想到你小子把能偷来的都偷来了。
这下好了,万一泄露出去,我,不是,万历皇帝岂不是遗臭万年?
我这个穿越者借用了人家的身体,回头还要给他抹黑。
这样……不太仁义……吧……
“张鲸,你可知罪?”朱翊钧一脸严肃的问道。
“陛下,奴婢我……我知罪,”张鲸听到皇上第一次叫他本名,顿时脸色变白白,像是丢了魂:“由于时间仓促,奴婢没能抄录上万张进士考卷,只得取每届前三甲考卷抄录带出,请陛下恕罪啊。”
……
朱翊钧气得想吐血,我是怪你这个吗?
这简直是企业级理解。
张鲸抱着朱翊钧的大腿不撒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的不易。
没想到自己却是好心办错事了,本想偷出来试题助皇上的弟子在科举中一飞冲天,没想到我皇竟然如此正直。
我这个小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给主子蒙羞。
张鲸带着哭腔说道:“陛下襟怀磊落,坦坦荡荡,实乃是一代明君,陛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奴婢的苟且之事,奴婢日日受圣光熏陶却未曾沾染一丝正气实在是惭愧啊,惭愧啊。”
朱翊钧抬起一脚将张鲸踹倒在地,大声呵斥道:“尔食皇禄却不思皇恩,日夜不替朕排忧解难,却写了这么一堆不入流的话本,竟还有脸呈上御前炫耀,尔可知罪?”
恩?
我张牛子什么时候写过话本了?
张牛子趴在地上委屈地望着朱翊钧,小声嘟囔道:“奴婢何时偷懒写过什么话本了”
朱翊钧气得感觉脑袋都要炸了,心里直骂他是蠢货:“你带来的书箱里面装的难道不是你写的话本吗?”
“不是啊……”张牛子有点恍惚,他记得自己刚介绍了箱中之物的来源:“啊!”
朱翊钧桌上的茶杯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感觉到疼痛的张牛子大叫了一声,感觉右边脑门一凉,一摸,发现满手是血。
这一疼,反而智商提高了,张牛子赶紧说道:“不错,这是奴婢偷偷写的话本,近几日奴婢听闻陛下劳累不堪,特送此而来献给陛下,希望能为陛下解闷。”
哎,这就对了,孺子可教啊。
朱翊钧脸色阴转晴,和气地朝着张牛子呵呵笑,张牛子敏锐的察觉到主子的心情变化,也呵呵地陪笑。
“张伴伴真是有心了,你的孝心朕收下了,朕一定在日理万机中抽空品读一下你的大作,”朱翊钧略带关心的表情看向张牛子的额头:“张伴伴,你额头怎么流血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快找御医。”
“呵……呵呵……奴婢方才献书心切,竟一不小心撞到门槛,哦, 不,门框。请陛下不必为奴婢担心,今日有太医院李先生当值。”
朱翊钧温柔地点了点头。
待到张牛子离开了,朱翊钧悄悄打开房门,探出来脑袋左瞧瞧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回身销死房门,蹑手蹑脚地打开箱子翻看起试卷来……
一直到了晚上用膳时间,饥肠辘辘的朱翊钧带上自己的写的字条才离开房间。
看着两个一口一口文绉绉吃相的弟子,朱翊钧叹了口气。
其实自己是不愿意与这两个书呆子一起吃饭的。
规矩太多,仪式感太强。
这吃饭前要互相作揖,吃饭中还要接受徒弟善意的夹菜,饭毕还要回答徒弟自己吃饱了。
作为有洁癖的朱翊钧实在是受不了。
有眼力见的张一修放下了碗筷,站起身,作揖:“恩师为何而愁?是弟子吃相不雅引起恩师的反感吗?”
“一修,你坐下说话,”朱翊钧看着这熟悉的一套动作感觉头都大了:你看看长庚(宋应星,字长庚),吃不言寝不语,吃饭就安心吃饭,休得如此繁文缛节。”
张一修瞟了一眼宋应星面前摞起的十余个瓷碗,习以为常地回了一声哦。
“好,你这声哦,为师就听着很舒服,别整天什么‘谨遵师父教诲’、‘一切凭师父做主’之类的,”朱翊钧吞下一块肥肉,吧唧吧唧地说道:“待会,为师为二人命题一道,以此为题你我师徒三人一起作八股,一个半时辰后我们三个一同亮出,看看谁作的更好。”
张一修听到后眼前一亮,这八股正是我所擅长,县里致仕的老进士都夸我的八股文写得有新意,师父虽然贵为天子,可久居宫中哪里懂什么八股啊。
本来闷头吃饭的宋应星也抹了抹嘴,起身向恩师作揖告别,急不可耐地回到房中磨墨,是时候捍卫五次复读生的尊严了。
“长庚,你忘了拿题目……”朱翊钧顾不上满是油星的手,从怀里掏出字条挥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