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漪才不管合适不合适,就是认定了沈相宜要侮辱她,出她的丑,一路上恨得牙根痒痒。
秦嬷嬷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反正如今沈涟漪一句都听不进去。
一马车的木头桩子,让沈涟漪想撒气都不知道冲谁撒,只能默默地自己憋着。
沈相宜好奇的打起帘子往外看,让绿杨和白嬷嬷给拉了回来,“王妃,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这么抛头露面的。”
“怕什么,都跪着呢,看不见的,我就是看看夫君在哪里。”
白嬷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王妃小孩子心性,倒是没有什么坏处,但好在王爷喜欢。白嬷嬷自打燕绥生下来就带着他,要说是比燕绥的亲生母亲还要亲上一些,自然多疼燕绥一些,早些年那些女孩子没有一个愿意嫁给燕绥,但凡是想嫁给他,或者是盘算着爬床的,都是有所图的,不像眼前的这个,凡事都以他为主,为他着想,恨不得把最好的给燕绥。
一路晃晃悠悠地出了城门,燕绥便打马回来,上了马车,白嬷嬷和绿杨很有眼色的下车去了后面的马车上。
天儿热燕绥出了一脑门的汗,穿着亲王服,厚厚的几层捂着,简直跟蒸笼一样,车里有冰山,一进来就觉得凉快多了,可是身上的热度还是退不下去。沈相宜看的心疼极了,这不是折腾人吗?一下子之前能去园子里避暑的兴奋全跑没了。
她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直冰镇着的绿豆沙,盛了一碗给他,又跪坐起来去解燕绥的衣服。
燕绥一愣,忙制止她,“怎么了?”
“脱掉啊,这么热,散一散,你看你这一头的汗。”
“这怎么行!”
沈相宜固执地盯着他看,“怎么不行,一会儿要下车的时候穿回去就行了,这么热的天这不是折腾人嘛。”
燕绥没办法拒绝她,只好让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就剩下一条绸裤,找来一件棉布褂子给他穿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这才好嘛,折腾自己做什么?快尝尝,从家里带过来的,不知道那边还能不能吃的到,带的不多,也就能吃这一天半天的,你要多吃一些,往后定有的你忙,你还不吃。”
这个小媳妇唠叨是唠叨,但怎么看都顺眼。
吃了冰豆沙,沈相宜又开始折腾着给燕绥按腿按脚,也不知道她是打哪儿听来的,说是他常年打仗,不好好保养,以后老了容易落下病根,一天除了按腿按脚,掐肩揉背,还泡什么药浴,燕绥也由着她折腾。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段时间他真的觉得自己睡得比平时好些了,那些偶尔会很疼的关节都好了一些。
不过今天他从半夜起来折腾了这么久,又不像平时洗干净了澡,不忍心让她折腾,就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按。沈相宜就抿着粉嘟嘟的嘴唇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看着燕绥就投降了。
“相宜,不是不让你按,今天我忙了一天,脚都没洗,脏着呢。”
沈相宜揪着他的裤脚,撇撇嘴,“脏什么,昨儿晚上我给你洗过了,况且我又不是一会儿就不洗手了。”
燕绥有些想笑,她总是能说出些歪理来,拗不过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他看着跪坐在脚边的女人,她才刚刚及笄,小脸还带着稚嫩,低垂眉眼的样子温柔极了。
这是一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女人,不怕他可怖的容貌,不嫌弃他的出身,跪在他脚边捧着他的脚按捏,让他这么多年以来*感到自己拼死原来是为了这一刻。
避暑的园子建在城外,园子外有重兵把守,沈相宜掀起帘子一角偷偷看了一眼,连忙放下来,白嬷嬷好笑的看着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到底是个半大孩子。
燕绥已经去伴驾了,沈相宜一行直接被送进了园子里的一处院子。
下了软轿,沈相宜扶着白嬷嬷的手站定,抬起头看向院子的匾额,上书“睢园”,因种的竹子长势良好而被御赐的名字。
白嬷嬷扶着她,说道:“王妃,咱们进去吧。”
进了院子,众人便都住定,丫头们都结伴到处看,沈相宜看了一眼外面明晃晃的日头,懒懒地歪在榻上,吩咐道:“绿杨,打发人告诉瑞珠和秦嬷嬷,把大姑娘看住了,别让她往院子外面跑,不论她说什么,只不必理她就是了。”
绿杨给她绞了帕子擦手,道:“刚白嬷嬷才吩咐了,如云过去说了,瑞珠和秦嬷嬷盯着呢,出不了事儿。”
沈相宜没再说什么,心里可不太赞同,对她这个大姐姐,她虽不能极了解,却是比旁人了解些,存着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还非要装的比谁都清高,和她母亲一样,不管其他,只顾着作死,沈涟漪如何都不打紧,她可不想有什么牵扯到燕绥身上。
在园子里住了一天,沈相宜就坐不住了,趁着一早太阳没有那么毒,想出去走走,正好昌王妃下了帖子约她在渭水亭下棋,也省的她在园子里胡逛。
白鸳得了信儿,连忙跑来问:“王妃,大姑娘还在后面呢,要带大姑娘出去逛逛吗?”
沈相宜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白嬷嬷刚想说什么,沈相宜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说什么,道:“既然大姐姐是来逛园子的,自然是得让她逛逛,如云,你跑一趟,叫瑞珠秦嬷嬷带大姑娘过来,昨儿昌王妃下了帖子,约我一道去渭水亭下棋呢,我记得大姐姐棋下的不错,说不定还能在昌王妃跟前露个脸。”
如云得了命,去叫沈涟漪了,沈相宜带着人往外走,走了两步,她一歪头,就看到白鸳也跟着,她眉峰微动,“你是个知事懂礼的,便不必跟着了,在园子里看好家,防着王爷回来,跟前儿也有个人伺候,绿杨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带她出去见见人。”
白鸳撇着嘴诺诺应了,有窃喜,有气恼。
白嬷嬷不懂了,扶着沈相宜往外走,问道:“王妃何必将她留下,她心思不纯,这是咱们都知道的。”
沈相宜抿着嘴唇笑,“嬷嬷,夫君才瞧不上她呢,让她留下,也省的出去和沈涟漪一起折腾幺蛾子。她如今啊,心思可不在帮沈涟漪上。”
等沈涟漪来了,几人才往外走。
沈涟漪还记恨着沈相宜让她和一个贵妾同乘一车的事情,见到沈相宜更是阴一句阳一句的,沈相宜也懒得理她,交代了她几句规矩看沈涟漪一脸不耐烦也就不管她了。
昌王妃已经在渭水亭等着了,见她来,连忙招招手,“弟妹,你来了,快些过来。”
沈相宜行了礼,“二嫂。”
昌王妃郑氏是二皇子昌王的王妃,是礼部郎中郑秀川的嫡长孙女,早年以一手好画工闻名于凌阳。嫁给了同样喜欢舞文弄墨的二皇子,夫妻两个倒是琴瑟和鸣,昌王是个向来不问朝政的,有爵位,不愁生死,不愁吃穿,谁也没有他逍遥自在。
虽然昌王向来不问政事,对他的兄弟们之间的争斗没什么想参与的念头,但对燕绥这个弟弟,倒是有亲近的念头的,是以让王妃给沈相宜下了帖子。
沈相宜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的妯娌,有些新奇,昌王妃温温柔柔的,和沈相宜性子相似,两人下了两盘棋,便熟悉起来了。
渭水亭在避暑山庄的东南面,八角亭修在水中央,九曲桥通向岸边,如今正是芙蓉花开的好时节,亭子四周挂着纱帐,石桌上燃着香,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各执一子,沈相宜轻轻落下白子,吃了周围一小片,对昌王府上前朝的一副鱼戏图充满了兴趣,“嫂嫂,改日我能否到府上去看看那副画?早年间我见到过,只不过是赝品,原以为见不着真迹呢。”
昌王妃也悠悠地落下黑子,笑道:“自然可以,等咱们回了京城,你就去,我家王爷收了许多好东西呢。”
得了这个准许,沈相宜忍不住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正要说什么,便听到九曲桥上有人来了,听声音,大约是皇子们。
昌王妃眉头微皱,她和沈相宜在这里下棋,岸边留着两个太监,一个是昌王府的,一个是北宁王府的,皇子们一大早就去皇帝跟前立规矩了,那这些人知道里面是女眷,怎么就这么闯过来了?
沈相宜虽然没想这么多,但也知道情况不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涟漪,果然看到沈涟漪蠢蠢*的表情。她暗骂了一声蠢货,只得和昌王妃一起起身迎出去。
纱帘撩起来,首先进来的是太子,其后紧接着是裕王,再然后是昌王,成王,后面跟着的是北宁王燕绥和景王。
这小小的亭子里一下子进来六个成年男子,一下子拥挤起来了。
众人见了礼,太子咳嗽了两声,道:“自己寻了位置坐吧,不用拘束。”
燕绥一步就跨到了沈相宜身边,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看,沈相宜浅浅的笑了笑,又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两人在亭子边的长椅上坐了。
有眼力见的宫人早就在长椅上铺了软垫,众人一落座,裕王便笑嘻嘻地端了一盅茶过来,走到沈相宜跟前,说道:“这便是四嫂了?这还是本王头一次见到四嫂,四嫂喝了本王这盅茶,便是认下了本王这个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