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宜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做无用功,便说道:“这事是我的失误,既然提了,那便定好,只是柳氏,这事终归不是你该插手的,罚俸两个月,回去好好想想。”
柳氏如蒙大赦,行了礼,谢过了沈相宜,拎着裙摆跑了个没影。
出了主院,柳氏这才转过弯来,这一想,便知道王氏和陈氏把她当枪使了,杨氏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老实八交,她去找了杨氏,杨氏几句话就把她绕进去,怂恿着她来淌这个浑水。
主院的晚膳向来奢侈,只是燕绥和沈相宜也都不是什么连吃饭都循规蹈矩的人,便依着两人的饭量要了膳食。
依旧是沈相宜亲自给燕绥添了饭,然后自己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燕绥却没动筷子,沈相宜夹了两筷子肉丝,被激的一阵反胃,一抬眼便看到盯着饭碗不动的燕绥,不解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燕绥的确觉得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甚至隐隐的让他心口有些火起,“真要把那日子定下来?”
沈相宜按嘴角的手一顿,轻轻地笑了,“也该是定下来的时候了,我嫁进来之后也有半年了,如今又有了身子,自然不便伺候夫君,把日子定下来,往后进了人,也好管束。”
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燕绥无法反驳,又觉得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闷闷地“嗯”了一声,端起饭碗开始大口吃饭。
沈相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鼻头酸酸的,也没有说什么,小口小口地继续吃饭,只是吃到最后也没尝出个什么味道来。
次日一早燕绥去上朝,沈相宜睡到快辰时了才醒,昨夜醒了好几次,早上起的就迟了一些,素问手艺好,在给沈相宜梳头,沈相宜看到昨晚那支孔雀蓝的簪子,便觉得有些气闷,素问刚要把那簪子簪到她发髻上,沈相宜抬手拦住她,“行了,这簪子我瞧着不喜欢,收起来吧。”
素问也没有说什么,将簪子放到一边,又选了一支小偏凤簪簪上。
绿杨正在收拾床铺,素锦绷着脸进来,她本来岁数不大,比沈相宜还小一岁,又是圆脸,这一下子看起来整张脸鼓鼓的,刚端了早饭过来的素芳一看到她的样子,立刻戳了她一下,王妃如今怀着身子,又是头胎,得万事小心。素锦脾气暴,冲撞了王妃可就不好了。
素锦这才觉得自己脸色差了一些,连忙收敛了一些,只是脚步还是有些重,“王妃,几位姨娘过来请安了。”
沈相宜正用食指指尖轻轻勾着眉尾,闻言动作一顿,道:“让她们先等等,我随后就到。”
素锦有些不忿,噘着嘴走了。
杨氏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烟云蝴蝶裙,瞧着着实漂亮,平日里低垂着的眉眼也清亮了许多,笑语盈盈的。
只是沈相宜今天看她不顺眼,虽然杨氏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但就她挑唆柳氏这件事,足够自己恶心她了。
她也不想和这几个女人多说什么,道:“昨儿柳氏说的事我也考虑了,这事原本早该定下来,只我进府之后一直没空闲,也就耽搁下来了,如今正该有个定例。”
杨氏到底是官家小姐,表情没怎么变,其他几个都喜上眉梢,沈相宜头一次有了自己嫁入富贵人家的感觉了。
几个丫鬟里素芳念书多,她拿着册子在旁边开始念,“一月之中,十五天可定,五天王妃,其余十天每处两天。”
又读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素芳才停下来,“王妃,读完了。”
“读完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虽说是定下来了,但王爷究竟宿在哪处也由不得我们,只一点,我虽说年纪轻,见识少,但我眼皮子底下容不得有人挑拨是非,闹得王府不宁,这一次,且先不论,若有下次,我定罚不饶。”
该敲打的也已经敲打过了,听不听也就全看她们自己了,沈相宜也不愿多说,推说身上不好,让她们都散了。
等人都出去了,沈相宜让人叫来了外院的一个侍卫,吩咐他去查查杨氏之前在园子里都和谁接触过。
如云在一旁打络子,问道:“王妃觉得杨贵妾在园子里受人唆使?”
沈相宜歪在榻上,手里是给燕绥做的里衣,闻言眼皮都没有抬,“杨氏什么样,你们该比我清楚些,她父亲一个小小的县丞,在王府里谨小慎微的,之前一直安分守己,怎的出去了一趟就变了个人似的。”
中午燕绥没有回来用午膳,来报信的是燕绥身边的一个卫将,说是太后明日回京,今天皇上把几个成年的皇子留在宫里商量事情,沈相宜知道皇上这一留,大概要留到晚上了,便自己吃了,去花园里逛了一圈,回来又歇下了。
燕绥晚上回来的时候都掌灯了,到主院的时候主院灯火通明,一看就是等着他呢,他郁结了一天的心终于散开云翳,往里走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绿杨正捧着一匣子从园子里带回来的南珠往外走,正好碰上燕绥,“王爷。”
燕绥急着往里走,随意嗯了一声,便往里走了。
沈相宜正净了手,准备拿勺子在小炉子上的汤盅里舀汤。瞧见燕绥进来,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夫君回来了?饿不饿?”
看她这样,燕绥心里的不郁顿时散了,“还好。”
其实午膳是和皇上一起吃的,他向来饭量大,而皇室讲究个中庸之道,他的父皇和兄弟们又都是养尊处优,吃的自然比他少,他不好多吃,只得吃个半饱,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
燕绥心里熨帖了,自然也就放缓了脸色,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
用完了晚膳,燕绥原想着和以往一样,两人出去散一散,消消食,没想到沈相宜顺手把放在榻桌上的一本花册拿过来,“夫君,你先看看这个。”
燕绥不明就里,拿过来看了一遍,越看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火越盛,一抬眼看到沈相宜温柔的笑意,就觉得她又往自己心头的火上浇了一桶油。
他克制着火气,将册子扔回桌上,沉着声道:“既如此,我便去杨氏那边,你早些歇了吧。”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沈相宜被他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燕绥融入夜色的背影,鼻头一酸,便落下泪来,绿杨吓了一跳,忙拿了帕子来,“王妃,您这是何必呢。”
王爷对王妃的爱重,这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又怀了身子,王爷更是喜欢的什么似的,平白惹这事情气自己做什么?
沈相宜撇着嘴唇把眼泪擦干了,自己放下头发换了亵衣直接躺下。
她心里知道,燕绥对她好,可是又能这么好多久呢?燕绥才二十五岁,往后不知道要进多少人,这件事她现在做了,以后也少些抱怨,但自己就是心口堵的厉害,她孤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人,却不能长久,怎么能不伤心难过呢。
沈相宜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但一直都睡不实,噩梦一个接一个的,醒又醒不过来,急得她满头大汗又无计可施。
自从沈相宜成亲后房里再没有留过服侍的人,所以外面那些大丫鬟没一个发现她的异样的。
杨氏是实在没想到这册子定下来第一天王爷就到她这儿来了,果然是王妃霸着王爷不让王爷过来。
她压抑着兴奋行了礼,结果燕绥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进屋了,杨氏愣了一下,也没有太在意,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和顺,上茶。”
燕绥进了屋就坐在椅子上生气,他自问自从娶了沈相宜之后就一心一意,生在皇家,看惯了皇家的夫妻情,他不想和他们一样,他小心筹谋,就是为了让他的小女人生活的安稳,却没想到她要把自己推给别人。
杨氏亲自把茶奉上来,放柔了声音,“王爷,喝茶。”
她本来和沈相宜有几分相似,都是温柔的小女人,这一声让燕绥有些恍惚,似乎是那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王爷的小女人。
看他怔愣着,杨氏有些羞涩,手指无意识地拧着帕子,眉眼流转间尽是风情,只等对面的男人一亲芳泽。
但燕绥很快就回神了,终究是不一样的,同样是风情,但沈相宜却别有一番媚态,总能勾的他心猿意马。
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不管内宅之事,但总归不聋不瞎,王妃如今怀着身子,总有照管不到的,她一向良善,不爱计较,但凡犯到我手里,我定不轻饶。”
杨氏一下子脸上的羞涩退了个干净,心里慌了起来,连忙跪下,“妾身不敢,王爷明鉴。”
燕绥不太想管她敢不敢,只知道她做没做,也懒得费唇舌,起身往外走,自己哪里都待不住,就想在那小丫头身边,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可不敢有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