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清颜静静躺在溪水里等着被淹死的时候，她听见了洛出尘的声音：“谢小姐，你还要在那里躺多久？”
谢清颜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隔着一层清澈的溪水，她清楚地看见国师大人已经走到了岸边。
像是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拖拽着她，她从溪水里坐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这条小溪原来这么浅，她坐在这里，溪水也只是到她的腰间而已。
她竟然刚才还在这条溪流里扑腾，还大喊救命，真是想想就丢人。
“我……”她嗫喏着唇角怔怔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洛出尘则是走到溪边榕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并没有即刻离开之意。
“看你这几天似乎总是不开心，刚才甚至还有自暴自弃之意。”洛出尘问，“是怎么了吗？”
谢清颜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竟然也会用这么温柔的语调和自己说话，竟然还会关心自己的心情和情绪，以至于她太过错愕，都忘记了回答。
阴霾的心脏内仿佛出现了一条裂缝，有阳光照耀了进来。
刚才被她吓跑了的鱼儿们也都游了回来，在她身边游弋盘旋，有的游过她的手边，滑溜的身体触碰到了她细嫩的肌肤。
良久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洛出尘又道：“既然谢小姐不愿意说，那便当我没问。”
说罢，他作势就起身要走。
“不是不是。”谢清颜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连连摆手道，“我没有不愿意说！”
国师大人都破天荒地关心她了，她还能藏着掖着不说吗？
多好的亲近机会啊！
谢清颜立刻上岸，走到洛出尘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国师大人。”谢清颜明眸望着洛出尘，“您说，我是不是很坏啊？”
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洛出尘略微有些错愕。
夕阳橘红灿烂的阳光在眼前少女身后铺展开来，给她白嫩的脸庞上也镀上了一层细腻的容光。
少女明眸善睐，没有任何心机和算计，比一边的溪水还要澄澈上许多。
坏？洛出尘没有想到谢清颜会将这个字和自己联系起来。
他和谢清颜不算太熟悉，不过又比一般人亲近一些。因为除了在国书房的师生关系外，还有宁知意的原因，还在靖王府见过很多面。
虽然他们之间并不热络，沟通交流也不多，但是谢清颜给洛出尘的印象，是很不错的。
她是一个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贵族少女，因为从小没有见过什么险恶的斗争，所以她的脸上一直都是不谙世事的纯真。
出山之前，师门中有明争暗斗。出山之后，官场上波诡云谲。所以洛出尘，是很欣赏谢清颜这样的人的。
“并没有啊。”洛出尘如实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你怎么会觉得自己坏呢？你是个很善良美好的人啊。”
谢清颜抿起了唇角，眼眸更亮，显然没有想到洛出尘会这么夸自己。
“可是那天在山上，我做了那样的梦。”谢清颜低声道，“我梦到我为了自己活命，将意意推下来山去……我觉得我自己好恐怖。”
“那只是梦而已。”洛出尘耐着性子回答。
“可是梦不会反映出一些内在的事实吗？”谢清颜喃喃又问，“是不是我骨子里的坏已经觉醒了，我才会做这样的梦啊……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梦……”
说着，谢清颜环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微微凑近洛出尘，警惕又道：“国师大人，不瞒您说，我这几天做的梦都有些邪乎。”
“嗯？怎么个邪乎法？”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这几天做的梦都成真了！我有一次梦到我杀死了一只猫，结果第二天我和我二哥闹着玩的时候，我真的不小心用石头杀死了一只猫！我还梦到我烧掉了我二哥的平安符，结果第二天我烧香的时候，真的把我二哥的平安符烧了！我还梦到我捅了燕子窝，摔死了好几只小燕子，结果也都成了真的……”
谢清颜絮絮叨叨，将这几天自己的经历完全说了出来。
洛出尘却心下有些想笑，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没想到谢清颜会为了这些小事这般困扰，当真单纯得可以。
“国师大人，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闯祸的。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我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做什么什么都不对。我真的好害怕啊，要是我的梦境真的全都可以成为现实的话，那那天……”
那那天她将意意从山崖上推下去的一幕，是不是也会成为现实了？
这才是她这些天的忧愁所在。
“所以我问您，我是不是骨子里就是个坏人啊……只是以前被压抑着，现在散发了出来。”谢清颜迫切地望着洛出尘，急切地寻求认同感。
洛出尘沉吟片刻，仔细思索着谢清颜的话。
片刻之后，他摇头道：“我觉得你做那些梦，只是因为你太过忧虑了而已。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个坏人，你做的印证了梦境的那些行为，也都是你的无心之失。不过是几个梦而已，你其实无需用它们来困扰自己。放平心态，你就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真的吗？”得到了肯定的谢清颜总算开心了起来，“我不是个坏人，是这样吗？”
“是。”洛出尘再次肯定地点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其它任何和你接触很多的人，没有人会认为你很坏的。”
谢清颜总算喜笑颜开。
国师大人说的一定是对的，只要她不再想着那个梦，她就一定可以走出来，一定不会再做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对，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了。
“我送你回去吧。”洛出尘又说，“好好休息，魔障都会过去的。”
谢清颜红着脸点点头。
国师大人真的好温柔啊，竟然会和她说这么多。
竟然还提出送她回房，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得到了洛出尘肯定的谢清颜，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却没想到，并没有。
她的梦魇越来越恐怖，甚至只要一睡，就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让她不得安枕，人也疲惫不堪。
为了减少自己闯祸的次数，她白天都不出门了，就在床上躺着，却又不敢睡觉。
折磨了一段时间，谢清颜的精神终于垮掉了，她病倒了。
叫了太医们过来看，太医们也只是给她开安神药，可是药一碗碗地喝下去，却不见好。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谢清颜就消瘦了不少。
虽然她在梦境里恶事做绝，但是她并不相信那是她自己。因为国师大人说了，她不是个坏人，国师大人说的一定是对的。
宁知意跟着谢靖承还有庆德帝去安城下边的郡县里巡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回来。
听到谢清颜不太好，她一回来就立刻来看望了谢清颜，被她消瘦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意意，救我。”谢清颜一看见宁知意，就宛如看见了希望，“你再不救我，我怀疑我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