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意坐在床边，听谢清颜将她这一阵子做的那些可怕的噩梦交代了个清楚。
“你竟然每天都睡不好？”宁知意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不派人去叫我呢？”
“你跟着皇上出巡了，我怎么好意思叫你回来啊。”谢清颜整个人消瘦至极，连带着声音都虚弱不堪，“而且我以为自己没事，让太医们开几个方子也就好了，谁能想到这么好几碗药下去，就是不见好呢。”
宁知意给谢清颜号脉，见她是休息不足引发的气血亏损，身体着实没有旁的什么问题。
“我就是自打那天从山上回来之后就开始梦魇的。”谢清颜讷讷道，“意意，你说我是不是中邪了啊？”
那山上也没有旁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只有一个月老庙，而且月老庙……那是求姻缘的地方啊。
要是再说有什么旁的不对，那可能就是他们去过的那个清泉洞了。
“意意，我觉得可能和那个清泉洞有关系，那个清泉洞太邪乎了。”谢清颜低声道，“我二哥已经去外边给我请人了，找人过来做上几场法，说不定也就没事了。”
谢鸿运前几天也都请了人来，都是些安城的道士们，不过他们神神叨叨地忙活了好长时间也没什么用。于是谢鸿运这次是打着皇家的名义，去请大师的。
大师来了之后，足足开了三天的法坛，却依然效果甚微。
谢清颜晚上的梦魇越来越恐怖，她已经不光开始梦见自己残害那些小动物们，甚至在梦中，她都开始杀人了。
她梦见她在走路的时候为了不使自己摔倒，推了一把旁边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害的那位妇人滑胎流产。
她梦见她掐死了她一岁还不到的弟弟，因为自从弟弟出生之后，就夺走了晋安郡王府所有人的宠爱，她嫉妒弟弟。
她还梦见了一个女子，那名女子和国师大人的关系很亲近，其它人都说那名女子是国师大人的师妹，现在下山来了京城，是要和国师大人成婚的。
她清楚地记得那名女子的面容，是位很美丽漂亮的小姑娘，她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天上的新月一般漂亮。
但是……在她的梦中，她没有放过那位小姑娘。
她划花了她的脸，推翻了她旁边的烛台，眼睁睁地看着她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烈火在眼前熊熊燃烧，耳边充斥着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因为烈火焚身而发出的凄厉至极的喊叫，谢清颜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
守在旁边的婢女们立刻扑了上来，趴在谢清颜床榻，连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是又梦魇了吗？”
“小姐不要怕，奴婢们在这里呢，奴婢们陪着你呢！”
谢清颜抱着被子，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淋漓。
她面如金纸，唇瓣哆嗦抖动个不停。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只能看见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柩照耀进来，在地上洒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
没有火光，没有烈焰，也没有那歇斯底里的尖叫，耳边只有婢女们关心的声音。
太真实了……虽然是梦，可是那真的太真实了……
这些梦会和之前的那些一样，成真吗？
谢清颜不由得攥紧了被角，这要是成真的话……她岂不是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她一晚上都没再睡着，只要一闭眼，就是熊熊大火。
第二天，婢女们对谢清颜道：“小姐，奴婢去将靖王妃请过来吧。”
“不用了。”谢清颜摇头，“意意也没有办法，就算让她知道了，也是平白担心，我不想让她担心。”
婢女们无法，便没有再去请。
不过一大早，宁知意就来了。
谢清颜为了不让她担心，并未将昨天晚上做的可怕的梦境告诉她。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谢清颜道，“我昨天晚上睡了好久呢，真的没事。”
但是她疲惫的神情证明了她在说谎。
从谢清颜那里离开之后，宁知意回到自己的住处，谢靖承已经在房中喝茶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宁知意问，“皇上没有将你留下议事吗？”
“议事议事，每天都议事，也总该让我歇歇了。”
谢靖承抬手，宁知意走了过去，谢靖承握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一只手，绕过她的腰部，搂住她。
“你怎么了？”宁知意笑着问，“最近这么喜欢抱我？”
以前她和谢靖承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朋友一样，不会太过亲密。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谢靖承这么喜欢和她有肢体上的接触了？
好像是……
他们上次在四合院进行了第二次大婚之后。
谢靖承总是喜欢和她搂搂抱抱，好似不会腻一样。
宁知意以为，是他们两个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夫妻，所以谢靖承自然而然地和她亲密。以前保持礼数，是因为没有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但是谢靖承心里清楚，他现在和她这么亲近，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究竟是谁，想起了自己在天界的时候，和宁知意的关系。
他是天帝之子，是高高在上的凌明天君，按说不该和藏书阁的一只小兔子有什么关系。但是偏偏，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是最近的，几千年的时光，他看着这只小兔子修炼、历劫、化形，她是他一手培养的。
因为他在天界太过严厉，总是逼着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们两个的关系，很紧张。
他像是个严厉的师傅，而她就是个叛逆的徒弟。
他还记得她来人界历劫的前一天，在藏书阁对她的好朋友无字天书说：“终于，我终于不用天天再看见凌明天君那张死鱼脸了！我可以去人界了，可以摆脱他了，我好开心好开心！”
对于自己被骂“死鱼脸”，他当时并不惊讶，因为这小兔子背地里骂他的时候多了。
他不生气这小兔子在背地里骂他，他担心的是，这小兔子能不能适应人界的生活。
听说，人界的人远不似天界这么单纯，他的小兔子下去之后，会不会受苦，会不会被骗？
她下去之后没有仙术，几乎就没有了自保能力……
想到这里，他就害怕。
于是在她前脚走了之后，他后脚进了藏书阁，对无字天书说：“既然你俩关系这么好，你就下去陪着她吧。”
他保留了无字天书的仙术来保护她，却又不能做得太过点眼，于是他给无字天书限定了条件，可以保护宁知意，却又不至于让她历劫失败。
然后又想到，她要经历一次完整的人界生活。她会和个普通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有爱恨情仇，和一个凡人成亲生子，体味人间疾苦。
想到这里，他就好嫉妒。
他嫉妒那个人界的男人。
在天界，他和她不曾亲近，天界没有人界那样的感情，所以……他也想体会一次。
与其嫉妒别人，不如自己就成为那个人。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来了人界，成为了她在人界的时候，命定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