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谢清颜和九公主也没少来靖王府。
谢清颜觉得谢靖承是为了救她弟弟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于是心里十分内疚,觉得十分对不起谢靖承和宁知意。
晋安郡王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每次上朝的时候都会向庆德帝参奏,请求严惩越柔使团中人。
九公主亦是,她每次来看望谢靖承之后,回去就要添油加醋地将谢靖承的情形描述给庆德帝,说得十分凶险,仿佛谢靖承已然命悬一线。
纵然如此,但是经过这十来日的时间,庆德帝心中的火气已经慢慢平息了下去。
因为……谢靖承毕竟没死。
虽然他在昏迷,虽然他命悬一线,但是他性命还在,庆德帝就没有一个十分合理的由头去和越柔使臣算账。
况且朝中大臣们也有的应开始上书劝谏,说这么多天了,也该将越柔使臣放出来了,否则不利于两国关系和睦,后患无穷。
再后来,宁知意竟然也是这么说的。
在谢靖承昏迷不醒的第十九日,宁知意进了宫,面见了庆德帝,让他解除对越柔使臣的圈禁,顺便放下对越柔使臣的怨恨。
宁知意是在御书房说的这话,彼时旁边有朝中好几位大臣,谢睿也在,听到宁知意如此宽宏大量的话,惊讶过后就是啧啧称赞,感叹宁知意的宽容大度。
只有谢睿一言不发,他一双眼睛紧紧锁在宁知意身上,仿佛要用眼神扒开她的皮肉,看清楚她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想法。
宁知意敛眸不语,对于谢睿的打量恍若不察。
“可是朕若是放了他们,如何对得起你们?”庆德帝盯着宁知意,沉声开口。
“皇上,靖王现在已经这样了,纵然您让越柔人偿命,靖王现在也还是这样,未必会尽快好起来。”宁知意敛眸,柔弱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哀伤,“不如就请您和我一起,绕过越柔使臣这一次,以德报怨,也算是为 靖王积福了。说不定承蒙上天垂帘,他会好起来的。”
晋安郡王也在御书房内,听到宁知意这么说, 他同样也是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个究竟。但是转而一想,宁知意向来不是个莽撞的,她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于是也没有说话。
几个这张宽容相待的大臣们一听这话,立刻顺坡下驴,一边称赞宁知意的深明大义,一边请求庆德帝解除对越柔使臣的禁足。
思忖良久之后,庆德帝才道:“那好,睿王,你便将看守的人撤去七成,只留三成,也算是监督着越柔那群人,省得他们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谢睿立刻拱手应是。
从御书房离开之后,宁知意听见谢睿叫住了自己。
谢睿紧紧盯着宁知意的眼睛不放,走到了她跟前。
宁知意笑得一脸坦然:“睿王殿下有何指教?”
谢睿说话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宽容大度了?”
在谢睿眼中,宁知意一直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要招惹过她的,或早或晚,或轻或重,她总要从那些招惹她的人身上讨些回来。
但是这次怎么对越柔人反而这么宽容了?
宁知意笑意不变:“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要给靖王积福。我夫君现在命悬一线,都说要尽人事听天命,诸位太医们已经尽了人事,我自然要讨好讨好这天命,说不定靖王明天就好起来了呢。”
话落,宁知意不再多言,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今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初春上午橙红色的阳光镀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批了一层艳丽华贵的光锦,她就这么走出了谢睿的视线,背影风华万千。
“难道她是察觉了什么吗?”谢睿喃喃自语,“不对啊,她若是察觉出来的话,应该将越柔人更加严密地看管起来,而不是解除对他们的圈禁,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谢睿一头雾水,却又琢磨不透。
他潜意识里觉得,宁知意将越柔人放出来没这么简单,但是又无法窥探出她到底意欲何为。
宁知意留给他的线索和感知实在有限,谢睿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疑惑和迷茫。
是夜,谢睿见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通体黑衣,却露出了脸,是和谢睿的记忆中完美重合的一张脸。
这个人脸上有一道红痕,从右边眉骨至左侧下巴,将他的脸完全割裂成了两半,所以显得他神情怪异,又带着那么几分狰狞。
“国师。”谢睿这么称呼他,“父皇已经解除了对你们的圈禁,你赶紧走吧。”
“走?”男人的声音沙哑无比,“我不想走了。”
谢睿顿时握紧了桌角,身体骤然紧绷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睿的声音蓦得沉了下去,“不走?你要留在东昌做什么?”
男人吃吃得笑了起来,像是鸭子一样粗噶:“我就是随便说说,睿王这么紧张做什么?看来还是惦记着那件事情,所以才这么草木皆兵啊!”
“你闭嘴!”谢睿喝止男人,同时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窗外,复又压低声音,“当日之事你我双方各取所需,母后和本王承诺会给你的一样都没少,你如何能言而无信?”
“可是你们答应的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还没给我。”男人说。
谢睿脸色愈沉,颇有些不耐,但是他压着性子道:“本王承诺,三年之内必然让你得偿所愿!”
男人的嘲笑愈发的明显:“三年?这三年内风云突变,谁知道三年后这天下是你的,还是那个谢靖承的?要是你一败涂地,我不也一无所有吗?还不如我现在去找谢靖承,将当年之事的真相告诉他,就说我是在皇后娘娘的指示下才攀咬嫱妃,断了谢靖承的前途的。说不定谢靖承还能看在我为他洗雪沉冤的份上,将来给我一个善果。”
“你……”谢睿直接拍案而起,因为太过生气惊惧而直接哽住,“你……”
黑衣男人但笑不语,只是看着谢睿。
片刻之后,谢睿败下阵来,有些颓然地道:“你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
“我需要你和我们里应外合,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
谢睿立刻拒绝:“不行,本来的计划是走投无路时的无奈之举,现在父皇已经放过了你们,根本没必要如此!”
“你不答应?那我只能去找谢靖承了。”男人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边走。
“等下!”谢睿立刻拦住了男人,“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咧嘴,狰狞一笑:“别管那么多,你就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