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放一听这话,瞬间更加为难了。
的确不是他不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邹放对宁知意不算太了解,也不知道她的个性,只知她身份尊贵,虽比一般的贵人好相处些,但是邹放还是不敢太过冒犯。
“靖王妃,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的确不知道。我只知这是母亲唯一愿望,但是这到底为何,我不敢多问。”邹放的声音已然低沉了下去,可见,已经不含什么指望了。
他来求宁知意,心中本就没底。现在见宁知意这样的态度,便更没有了希望。
他的确是个没用的儿子,不能使母亲欢心就罢了,现在连母亲的遗愿都完成不了。
邹放从地上起身,对宁知意拱手一礼,低声道:“草民先告退了。”
他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一脸颓然之色。
谢清颜望着邹放瘦弱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又看向宁知意,低声道:“邹大哥也是可怜。”
这话说完,她意识到不太对,立刻又加了一句:“意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同情邹大哥。我 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办,也知道你会很为难,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宁知意笑了笑,并未说话。
邹放从靖王府内出去,刚好遇见了前来接谢清颜的谢致宁。
“邹放?”谢致宁见到邹放,同样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有事来求靖王妃的。”邹放低声回答,并未隐瞒。
谢致宁不知他所为何事,但是见他这么一副灰败的神色,便知道他定是没有得到所求。
“你来靖王府应当也有事,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邹放朝谢致宁露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抬步走了。
谢清颜见到谢致宁,瞬间惊喜唤道:“大哥!”
谢致宁脚步沉稳,如同清风拂入,似是带来了松竹翠柏的清香。
“谢大公子可是觉得好些了?”宁知意问。
“服药之后已经好了不少了,但是偶尔还是有咳嗽发热,可见还没好彻底。府中有年迈的祖母和襁褓弟弟,我和二弟也便没有回府,就先在客栈里住下了。”谢致宁道,“妹妹毕竟是未出阁之女,在靖王府也多有不便,我便来接她。”
“有什么不便的。”谢清颜小声嘟囔着,“我在我大侄子家里,怎么了?”
住客栈多没趣啊,也没人陪着她,在靖王府还能和宁知意一起玩。
“的确,没什么不便的,反正王爷不在,清颜陪着我倒是也好。”宁知意回答。
谢清颜瞬间朝着宁知意咧嘴一笑,果然,意意待她最好了。
片刻之后,便听谢致宁又道:“现在京中可都传遍了,说是靖王妃发现了这病不是疫病,而是毒,也都安了心,免了京中一场慌乱。”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毒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就没什么吓人的。而且看这毒药功效也不强,症状不过就是有些发热心悸咳嗽,可见是慢性毒。慢性毒只要不长期服用,而且京中的水井也都已经被清理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谢大公子过奖了,我也是运气好,偶然发现了而已。”宁知意也没有邀功,“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解毒之法,彻底为你们肃清余毒。”
谢致宁点了点头:“听说太子殿下审理得当,已经从越柔使臣口中问出这解毒之法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已经将药配备好,给一些中毒之人服用了。等到确定这药当真无误后,便可派发京中民众,到时候就危困可解了。”
“看来太子殿下此次事情办得好啊。”宁知意笑道,“审问越柔那群人,太子殿下花了不少力气吧。”
“是。”谢致宁再次点头,“听父亲说,太子殿下亲自带着刑部的大人们审问,事事亲力亲为,还是越柔那六王子最先挨不住受刑,说出了口。一个地方撕开了口子,其它人也就都藏不住了。而且听说……越柔太子那个时候犯病了,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命,越柔国主不得不交代出了解毒之法。”
“听说越柔的六王子粗鄙浅薄,行事张扬,这样的性子,是很容易坏事的。”宁知意道,“他最先吐口,倒是也不稀奇。”
谢致宁悄悄看了一眼宁知意的神情,见她面容恬淡,笑容嫣然,并没有因为太子立功而生出任何不虞的神色。
房间内沉默片刻,香炉里的宁神香青烟絮絮,带着让人沉静的清雅味道。
“方才我来的时候遇到了邹放,他说有事来求靖王妃。”谢致宁忽然又道,“看样子,靖王妃好像并未答允他。”
谢清颜轻轻碰了碰谢致宁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邹放的母亲是越柔人,他说他母亲想见越柔圣女,所以我并未答应。”宁知意也没有隐瞒谢致宁,直言道,“此事我的确不好帮忙,谢大公子您说呢。”
“是。”谢致宁立刻点头。
他当然知道越柔人此次所犯之事的厉害,也知道邹放的这个请求着实有些为难人了,便没再多说什么。
晚上,谢致宁见到了晋安郡王,将邹放的请求与晋安郡王说了。
邹放和谢致宁关系好,去晋安郡王府的次数也不少,晋安郡王觉得邹放积极上进,谦和有礼,对他很是赞赏。
“邹放的确孝心可鉴,但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一个孝字就可以解决的。”晋安郡王压低声音,对谢致宁低声道,“此次越柔人所做之事天理难容,纵火在先,投毒在后,这不管哪一件都在动摇我东昌之本,残害我东昌百姓!皇上怕是已经动了要踏平越柔的念头了,你该告诉邹放,让他娘小心才是。”
“他母亲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谢致宁轻声道,“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苦苦哀求。”
晋安郡王叹了口气:“就算是遗愿也没用,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未必事事都能如愿以偿的。不过今日,我倒是听说了一件好事。”
“哦?是什么好事?”
满面愁容的晋安郡王总算挤出了一抹笑:“今日皇上下旨,将嫱妃的墓地迁入帝陵,安葬于皇上的地宫之内。”
谢致宁顿时瞪大双眸:“嫱妃?那不是靖王的生母么?”
“是。”晋安郡王点头,“嫔妃死后都是要葬入帝陵的,安葬于地宫之内,那需得是皇上位高权重的宠妃才是。”
“可是不是说嫱妃被皇上所厌弃吗?”
“再厌弃也是曾经的事情了。”晋安郡王道,“这其中隐情到底是什么咱们不得而知。皇上重新重视嫱妃,便是重视靖王。或许,是皇上对靖王动了国本之念,所以要善待靖王生母,以正靖王身份。”
谢致宁心下转过千万种思量,闻言亦是一笑:“是,听父亲这么说,的确是好事。但是这个消息要是传入太子和睿王耳中,就未必会是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