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后，越柔使臣按时抵达了东昌京城。
今年冬天，东昌的雪多得很，基本上天天都在下。但是等到越柔使臣进京的那天，倒是很给面子地出了个晴天。
谢清颜一大早就来了靖王府，叫宁知意出去。
“意意，我们去看看那个越柔圣女好不好？”谢清颜说，“我对她真的太好奇太好奇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九公主不是说了吗，这圣女看起来和咱们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宁知意回答。
“那怎么能一样呢？她不是有一颗七窍琉璃心吗？”
坐在一侧的谢靖承一听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谢清颜：“照你这么说，你是一见到人家圣女，就打算把人家的心给挖出来看看了？”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想法。”谢清颜连连摆手，“我只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不要将我想得那么可怕好不好？”
说罢，谢清颜又拽着宁知意各种哀求，宁知意拗不过她，终于答应了和她一起上街看看。
“你去么？”宁知意问谢靖承。
“不去。”谢靖承毫不犹豫地回答，“没兴趣。”
“他不去最好了。”谢清颜在宁知意耳边小声道，“他现在容貌恢复了，这么好看，要是出去的话让别人看上他了该怎么办？我觉得他还是不要出去招蜂引蝶了。”
“招蜂引蝶”这四个字一出，谢靖承扫了一眼谢清颜，那个眼神不怒自威，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力，让谢清颜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冰窟里。
她立刻拽着宁知意出去了。
却不料刚刚一出房门，就听见谢靖承一声冷冷的：“回来！”
宁知意转头，不解地看着他。
谢靖承自轮椅上站起身，从一边的架子上拿过挂在那里的白狐皮大氅，慢慢走到宁知意跟前，给她披在身上。
谢清颜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谢靖承：“你……你的腿也好了？”
“好了啊。”谢靖承一眼都不再看谢清颜，认真将大氅前边的带着给宁知意系好，叮嘱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宁知意勾唇一笑：“知道了。”
这几天谢靖承一直在练习走路，从一开始的迈步就会摔跤，现在终于有了显著进步。
即便走起来的时候有些慢，但是已经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了。
谢靖承不喜欢让别人看见自己艰难学步的样子，所以出门或者见客的时候依然还会坐在轮椅上，只有和宁知意独处的时候才会悄悄练习，也难怪谢清颜不知道他的双腿也已经恢复了的事情。
从主屋出来，宁知意和连青打了个照面。连青神色匆匆，仿佛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和谢靖承禀告，以至于他只是向二人拱手一礼，随便意思了一下。
连青进入主屋之后，宁知意听见了他对谢靖承禀告：“王爷，国师大人回来了。”
洛出尘？宁知意不禁想，回来了？那他之前是去哪里了？
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谢清颜也听到了连青的话，不禁连忙问道：“那国师大人之前是去哪里了？”
宁知意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去国书房。我还问过国书房的师傅们，他们说国师大人是有事不在京城之内，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所谓何事，看来靖王知道啊？”
“或许吧。”宁知意道，“他的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清楚，没有问过。”
“哎呀，你怎么能不问呢？”谢清颜有些急了，“你怎么能不关心你自己的夫君呢？”
而且她自己就算不问，也替她关心一下嘛！
她可是很关心国师大人的动向的！
“好好好，要是有下次的话我一定替你问，可以了吗？”
谢清颜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二人向靖王府的大门而去，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悠扬清雅的琴声，和这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十分相配。
隔着芳香馥郁的梅林，约莫可见侧院处的一个红顶凉亭，亭中坐着一白衣女子，正是抚琴之人。
琼枝红梅将她纯白的身影割裂得影影绰绰，宛如飘扬而落的冰莹雪花。
谢清颜不禁又拽了拽宁知意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喂，靖王府的女人不是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吗？她怎么还不走？”
“怎么走？”宁知意反问，“她被我们阴差阳错地下葬，好不容易逃过一截，而且她为了谢靖承差点儿丢了性命，我们怎么能赶人家走？”
“可是你不觉得她在这里很碍眼吗？”谢清颜有些不解地看着宁知意，“你不是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吗？”
宁知意有些无奈，她是不喜欢，可是她不能剥夺谢靖承喜欢的权利啊！
而且她来人界是为了找灵石，灵石找齐之后她就要走了。以后这几十年的时间，总要有旁人陪着谢靖承，她可不能害得谢靖承孤独终老。
“我觉得桑吟挺好的。”宁知意道，“有情有义、不争不抢，这样的性子其实挺适合做当家主母的，毕竟谢靖承不喜欢那些兴风作浪的人。”
谢清颜不禁摸了摸宁知意的额头：“我说意意，你没事吧？听你这意思，你难道还打算给桑吟退位让贤？”
宁知意耸了耸肩，未来的靖王府不可能没有女主人。
而那个女主人注定不会是她，她是立志做上仙的。
谢清颜脸上的玩笑之色，一点点地褪了下去。
不对，很不对。
难道意意和靖王的感情其实已经破裂了，他们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一切，都是装的？
不然意意怎么会一副心灰意冷没有来日的样子呢。
谢清颜觉得很忧伤，要是真的等他们夫妻关系破裂的那一日来，她该怎么办呢？
一边是知己好友，一边是她大侄子，她该帮谁？
忧心忡忡的，谢清颜也没了一开始来找宁知意的时候的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了。
今日阳光甚好，照在人身上能感受到寒冬罕见的暖意，再加上越柔使臣们进京，所以百姓们都出来看热闹。
一上主街，宁知意就听见了敲敲打打的颇具异域风情的乐曲，接着便是一行队伍由西向东而来。
越柔服饰和东昌服饰相差很多，带着些游牧民族的狂肆风格，不理解的人甚至会觉得越柔的服饰有些滑稽可笑。
“意意你看，他们的马都好高大啊！”谢清颜说，“我听我哥说，这叫汗血宝马，是天下最好的马，它们出的汗就像血一样，是红色的。”
“这样啊。”宁知意随口回答，她的注意力在后边的那几辆马车上。
最前边的是一个黑顶马车，纯黑的帘幕将马车里边挡得严严实实，不用想也知道里边坐的是越柔国主。
而后边那辆马车，则是女儿家会坐的。红色的顶子，轻纱的帷帐，隐隐约约可见里边几个曼妙的轮廓。
香车后边跟着几位骑马的男子，从衣着打扮来看，应当是越柔的皇室宗亲，最中间的一个比较瘦的，是越柔王子。
能走到越柔王子前边的，不用想，肯定就是那位越柔圣女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香车的轻纱被一只素手掀开，里边的人朝着外边张望，和宁知意四目相对。
一刹那，宁知意觉得仿佛是有无形的针刺入了她的大脑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