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没有料到越柔圣女会吐出这个答案,宁知意也出现了片刻的怔忪。
然后,她忽的笑了出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越柔圣女,反问:“我没有听错吧?换心?心这种东西怎么能换呢?”
越柔圣女却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她继续道:“你们东昌人都说你医术冠绝,都说你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怎么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换心,你就不行了吗?”
这下,宁知意是真的笑出了声。
简简单单?
面前这女人竟然说换心的法子简简单单?
“你能帮我吗?”越柔圣女殷切地望着她,“我真的不想死,我想当一个人,我想做一个正常的人。你给我换心之后,以前的那个越柔圣女就再也不见了,就让以前那个人去赎罪好了,这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想害人的。”
在她解释完方才那一通话后,宁知意对她也颇为同情。
她当初差点儿中了他们的魅法,当时洛出尘也解释过这魅法有多么恐怖,一旦被这魅法操控,就会变成傀儡,变成行尸走肉,这一辈子再也不能为自己而活。
这越柔圣女年纪轻轻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很可怜。
“即便我有那个本事,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啊。”宁知意沉默一瞬,又道,“要是将旁人的心换给你,是要将活人的胸膛剖开,取出心脏,可是我能去取谁的心脏呢?难道为了你我要去害旁人?”
“有人会心甘情愿的。”越柔圣女说。
“谁?”
“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
她说的是邹放娘。
“不行!”宁知意即刻拒绝,“她不行!”
“怎么不行?”越柔圣女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情愿。
“她视你为家乡亲人,拼尽一切努力来看你,结果你竟然打上人家的心的主意了?你未免也太缺德了。”
越柔圣女被她贬损了这么一通,颇为无语,语调也跟着拔高:“怎么就是我缺德了?我刚才不和你说了吗,她是心甘情愿的。反正看她那个样子她也活不长久了,她的病又不在心,把心给了我也是一种生命的延续嘛。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你怎么就不答应呢?”
宁知意睇了她一眼:“你怎么威胁人家了?”
越柔圣女也笑了,是怒极反笑。
“看看我的长明灯,我快死了,我不是那个心思恶毒被人操控的傀儡了,你大可不必将我想得那么卑鄙!”越柔圣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话,“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人。那些坏事本来就是那个阎瞑做的,他借我的口说出来让我担了骂名,你就以为我真的狼心狗肺了吗?”
看着她这委屈的样子,宁知意总算松口了几分:“就算她愿意将自己的心给你,那也未必真的能给你换了。这身体部位讲究的是血脉相通,而且这是心,又不是什么胳膊腿的。”
“我和她是血脉相通的啊!”越柔圣女立刻道,“我们之间关系很近的。”
“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越柔圣女抿唇,对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颇有些为难。
她扭扭捏捏地难以启齿,但是她又知道,若是不将事情说清楚的话,宁知意就更加不会答应她了。
片刻之后,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是我阿娘。”
宁知意有被这个回答给惊到,她是着实没有想到。
宛如一道闪电在面前闪过,将她脑海中的一些混沌与迷蒙全都披散干净了。
她终于理解,刚才邹放娘见到越柔圣女的时候,那种激动和欣喜,又欣慰的表情是为什么了。
想必,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女儿,在死前能见到女儿一眼,才会倍感欣慰的吧。
她也终于理解,邹放娘在东昌这么些年,为何对越柔心心念念。想必是她不光在惦念越柔这个大家,更惦念自己在越柔的小家。她在越柔有夫君,有女儿,有自己的家庭。
怪不得她在东昌这么些年都无法和邹员外产生什么感情,想必她在越柔的时候,一定和自己的夫君两心相知,恩爱不移。
于是宁知意道:“你父母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那当然了,听旁人说,我阿爹阿娘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他们都是国教中人,所以子女而必须是国中人。但是生下我之后没多久,我阿娘就消失不见了。我阿爹在越柔遍寻不得,又碍于教规不能离开,最后郁郁而终。没想到我娘是被人掳去,卖来了东昌,该死的人贩子,害得我家破人亡,父母子女生离死别,着实可恶!”
越柔圣女着实很生气,但是除了生气之外,她也没有旁的什么办法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初做这事儿的人贩子还在不在已经是另一说了。
“刚才陪你阿娘进来的那个年轻男子,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宁知意又说。
“是吗?”越柔圣女翻了个白眼,“他长得可真丑。”
宁知意:“……”
邹放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倾城的美男子吧,但是到底也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怎么都和“丑”字沾不上边才是。
“好了,你到底帮不帮我?”越柔圣女言归正传,“我已经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是,宁知意现在是没什么可担忧的,而且她也相信了越柔圣女说的,邹放娘绝对是心甘情愿的。
她自己命不久矣,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好好活下去的。
“我想想。”宁知意从椅子上站起身,“这不是件小事,不是可以轻易下定论的,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你要琢磨多久啊?”越柔圣女着急了,她将身边那盏灯往前递了递,“你看这盏灯,就快熄了!说不定不等你琢磨完,我命就没了!”
“你这盏灯还有多久?”
“八个时辰。”越柔圣女给出了准确的回答,“希望你能在八个时辰内找好法子,替我续命。”
宁知意有些无语,她觉得这越柔圣女现在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请求她,更像是在命令她。
“我知道了。”宁知意转身,作势就要离开,“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要是有了好法子会来找你的。”
“那你快点啊!”越柔圣女愈发的着急催促,“可千万别耽误太长时间。”
宁知意从房间出去后,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边的一群人。
她首先看见了邹放娘,邹放娘也正看着她,唇角含笑,神态柔和。
这是宁知意见到的邹放娘最为神态柔婉的样子,不再是以前那般苦大仇深的。
母爱都是伟大的,宁知意想,可能对于邹放娘来说,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女儿活下来这件事更要紧的了吧。